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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风满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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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方负手站在烛火之下,眼眸漆黑,眸底似被通明的火光烫过。
他一步步逼近季峋霜,嘴角弯荡出一抹奇异的弧度:“听明澈的意思,你愿意告诉我?”
“为何不愿?”
又是一句出乎意料的回答,李信方觉得自己,根本看不透眼前这人。
他没有贸然接话,扬着眼尾,一劲儿盯着他瞧。
仿佛要从那张冷脸中,瞅出什么秘密来。
可惜。
火光跳荡,那含霜似月的双眸微微抬起,笑也似地睨向他。
仿佛在说——
“不用这般看我,放心,我会告诉你。”
“什么条件?”他的视线随之缠上。
“无。只是我的诚意而已。”
“这样,不显得哥哥占你便宜?”
“呵。”
眼神几回交锋下来,自己没看出他的目的,反倒是自己,刻意藏住心思,仿佛被对面看得一干二净。
李信方狼狈地眯了眯眼,心中忽然漫起一道奇异的念头——
好像,他至今还不明白,这季峋霜到底是何许人也?
季纺的儿子,季峋霜。
默默无闻十八年,忽然展露头角的季峋霜。
初露峥嵘,便收尽全城春色的季峋霜。
季峋霜,季明澈。
你究竟是何立场,有何目的?
……你究竟是不是,季峋霜?
想到这里,李信方只觉悚然生寒。背脊连接颈骨的地方寸寸发麻。
他屈指捏了捏,便听见季家那小子低笑道:“陆渊,其回环之水为渊,其幽邃深沉为渊。所谓潜龙在渊,待时腾飞。可惜你不走正道啊,陆渊。”
“哈。你懂什么。”架上麻绳剿紧,一双冷白的手被磨得血肉模糊,“你懂什么,季峋霜,你以为给李家做了走狗,就能有你的好?”
陆渊苍白的嘴唇讽刺地阖动下:“多可怜,劝你别自作聪明,别到时连我的下场都不如呢。”
季峋霜笑了笑,有些奇异地说道:“你的下场…哈,陆渊,你该不会以为,是个人就得背叛李家吧?”
“啧。其实反过来说,也合理。”季峋霜回过头,对李信方道:“也不是我说话刻薄。你们李家为人委实也太过艰吝,抠搜的连心腹之人都不肯多给几个,能怪别人背叛你么?”
才转入看戏模式不久的李信方:……
他喉结滚了滚,道:“明澈,哥哥给你顶级待遇。”
陆渊嗤了声,冷冷地扭过头。
季峋霜看他一眼,不急不慢道:“渊,深也;崖,孤高而不和物也。高崖之下,其渊深入许,不知……”
怒吼声陡然喝断:
“季峋霜!季峋霜!不许!我不许你说出半个字。”
“啊,抱歉。”
季峋霜不以为意地抬唇,垂眸整理袍袖,似乎早就料中了他的反应。
不,更可以说,陆渊的反应…比想象中还要激烈。
哐啷哐啷,木架擦着底座,发出令人牙酸的密匝响声。
原本像是被抽干了筋骨的陆渊,从木架上骤然弹动起来!
他活似一只被触怒了的野兽。
先是折起头颅,眼球暴出,喉结凸滚几圈,接着粗绳勒入腰腹,他浑然不觉地拱动着。
浑浊的鲜血混勒着热汗,浊腻在木架子上,他努力睁大眼,嘶声喊道:“季峋霜,季峋霜!”
“不许提起他的名字,不许,不许!你们都不许!”
最后,他几乎痉挛似的哀求道。
“听我说,季,季峋霜。”
“求求你了,不要,不要把我的名字,和他放在一起。”
季峋霜叹了口气,瞳中幽光冷如点星。
可是…他静静地侧过耳。
果然,暗室之上,陡然爆开一阵沙哑的笑意。
浓痰滚在喉头里,几乎压灭了台前的几盏油灯。
“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道你要背叛于我。”
诡异地笑音停了一停,转而扬起,“原来从开始,你就潜伏到我身边来了。”
“很好,非常好。”
李德的声音回荡在前一间密室里,被火光舔舐着,听起来显得格外失真。
说着,他忽然起身。
衣袂擦出窸窣细碎响动,黑影狰狞般地掠过高台,像是天狗食日般,猛然衔住烛光。
哔啵,火焰跳动,夜风呜咽。
影子缓缓挪动,一点点逼近亮处。
一步,两步,三步。
半明半昧的光线濯过,季峋霜紧盯着那团要行不行的黑影,心底漫过一丝冷意。
分不清是烛火,还是雕花窗外透来的月色。
终于,亮弧拉长,黑影中的那张脸,被照透了。
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那是一张毫无特色的脸——
脸颊很白,细雪一样的颜色。眼睛生的不大,恰好能被稀疏的眉毛全部框住。
值得一提的是,他右额处压着条半指长的伤疤。
刀疤狰狞地突起,像肉虫一样在额角蜿蜒耸动。
单看这张平平无奇脸,需要躲躲藏藏,一直隐身于暗室么?
季峋霜嘴角抽动了下,又无端瞥了眼李信方。
“是亲的哦。”
李信方笑着凑到他耳畔,低缓道:“不过一个像父亲,一个更像母亲点。”
季峋霜‘嗯’了声,见李德晃动脚步,走到十字架下。
他仿佛才认识陆渊这个人似的,仰眸注视了好久好久,才哑声哼笑。
“哼,没想到郭崖那老废物生的儿子,还真是不错。”
“说起来,我和乃父,也是故友呢。”
他眼神潮湿又黏腻,似乎蘸着陆渊的鲜血,在他脸上慢慢游移着。
他以一种近乎老朋友叙旧的语调道:“郭崖呐,崖者,孤标傲世也。可惜。可惜。
可惜他太不识趣,好好的县尊不当,非要和我作对,非要和我过不去。”
“自己凄惨收场也罢了,最后怎么儿子也要惨死我手?”
说着,他三角眼底仿佛真涌动着某种真切的喟叹来。
“崖兄啊,崖兄,你道我如何是好?”
陆渊目眦欲裂,麻绳束不住他的躯壳。
他用尽全力地嘶吼:“你他妈给爷死!不许,不许你提我父亲!”
“你这种烂污东西,怎配提我父亲?”
喊罢,他脱了力地伏在架上,急促喘息:“李德,你和我,都不配玷污那个名字。你若是再喊,休怪我拉你下地狱。”
“呵。”李德三角眼夹出一道恶劣的笑,“还嘴硬呢。我的乖儿子。这习惯不太好呢。”
他一面说,一面从袖笼里抽出一条朔着冷光的鞭子,鞭子纵开之处——
风声切出凄厉的尖啸声。皮肉和着浊汗翻飞。
暗室之中,仿佛下了一场浑浊腥臭的急雨。
鞭下之人,却撕咬着腮边软肉,抵死不发一声。
李德嗤嗤笑开:“那么,乖儿子,再见了。”
漆黑的铁鞭脱落应声而落,鞭柄咔哒抽开,一刃匕首初露峥嵘。
李德俯身掐了陆渊,对准那双包含嘲讽的眼,狠狠地刺了下去。
叮!
铁器碰撞,武器脱落。手腕被另一股极大的力道挟持住。
李德稀疏的眉头皱起,右侧脸颊上狰狞地往旁边侧。
“你?”
“我什么?县尊不会以为我和你是一道儿的吧?”
季峋霜随意弹了剑身,嗤笑道:“好歹也是一县之长了,怎么活了这么多年,还是这般天真?”
李德三角眼闪了闪,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淡声警告道:“年轻人,别把路走窄了。”
而李信方,却毫不意外地抬眼看他。
他按了按眼尾,胭脂痣在指尖妍丽至极,他笑着问:“你都决定好了,明澈?”
实在烦透了和这三人绕圈子,打嘴仗。
季峋霜此来已然确定了很多事儿,不必在此空耗时间,
修长的指骨挟住长剑,剑身微躬,一宏清光折过。
他随意往下一压,刀势蓄满,直扫向十字架下,那满排跳荡的烛火。
李信方眼皮一跳,语气古怪:“你该是不会想纵火吧?”
问毕,他反倒自己先摇头,自言自语道:“……不会,明澈可没那么蠢。”
季峋霜没搭话,剑锋袭到火苗上,满室光线不安地压灭三分。
长剑沿着他细瘦的腰线走了一圈,他轻点脚尖,袭至十字架下。
持剑在架上挑了四下。
陆渊委顿无力的四肢动了动。
他嘴唇抿成一线,狐狸眼深处,燃起点点明光:“你,还,是……”
“闭嘴。”
季峋霜眉头折紧。
铁剑劈下,捆缚的麻绳并未解开,反倒是绳子表面翻起白沫。
他随手一拭,沾了点粉灰捻了捻。这绳,仿佛是牛筋制成的?
季峋霜眼睫略略压低,正思索着如何快速解开绳索。
身后,一道黑影忽然暴起!
烛影狰狞,他十指成抓,切乱昏黄的光线,狠狠往他背心抓去。
“小,心。”陆渊眼眸撑大,‘心’字还咽在喉咙中尚未滚出。
便见季峋霜脑门后头像生了眼睛似的,忽的抬剑一格。
钪啷!
李德痛呼声同时响起。
那没长眼睛的青虹剑,几乎将李德的手生生给削下来。
这他妈什么招式,也太夸张了吧?
陆渊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
真有人,能他妈这么牛?不回头就知道敌袭,或者说,他根本不是人,而真真切切是行走人间,代行正义的天师?
虽然不可置信。
但这样,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他为何对他产生敌意,也对李家同样没有好脸色。
他为何忽令春风楼崛起,又为何在一切尘埃落定以后,忽然和李家翻脸。
他不是刻意在弄什么谶纬之语,因为,他本身说的,就是神仙之语啊。
想通一切,陆渊像是在盛暑天气生吞了几块凉冰,浑身都通泰起来。
刚才被迫暴露身份的愤恨沉淀下来,寻而化成涓涓细流,一点一点地冲击着他内心。
他忽然想跪下来感激上苍,感激天师。
感激自己能苟活片刻,若是能看到李德的下场…他觉得,这辈子真是值了。
至于他藏了好久的身份,没关系。
只要死前好好求求天师,他一定会保密的。
陆渊微明的视线落在天师身上。像是濒死之境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几近痴狂又热烈的看着他的动作。
只见天师不紧不慢地收回剑,剑身抵上牛筋束结,为他解缚。
他哑声道:“天师,不用管我。”
杀了他们。包括他。
然后踢倒灯烛,燃一场大火,将一屋子的蝇营狗苟烧透。
全部烧透。哈哈哈。
木架之外。李信方轻轻叹气。
他原本还处于观望当中,他当然希望季峋霜能够收手。
他看好他,看重他。他根本不想杀了他。
然而。
哥哥狼狈地倒退几步,单手握着伤口处,眼神阴鸷又痛苦。
这间暗室内的烛火已被人为的压灭一半。
另一半像是地狱幽烛,更像是八年前,县衙内的那明灭不定的火焰。
八年前,县衙。
仿佛是场景再现一般,同样的暗室,同样的位置,不同的三个人。
一个人被缚在十字架上——是郭崖。
郭崖是西河县的父母官,他是天和十年一甲榜眼。
十年寒窗,原本这样的好成绩,应留在朝廷做官,可他过于耿介孤傲,无意间得罪了廷中权贵。
在他恩师的转圜之下,才堪堪到西河谋了个县官。
他为人古板刚正,也不嫌官小。初来西河便亲自访查民情,亲手审了积压多年的冤案。
他来此几年,无一日不劳作,无一事不亲自过目。
所以,西河在他治下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可以说是门不闭户,路不拾遗;人民丰足,百姓安乐。
可是,像哥哥说的一样,郭崖,人如其名。
他真如一方孤仞悬崖一样,太不容于世了。
那时,哥哥过得多艰难啊。
风雨飘摇中,好不容易撑起李家门楣,好不容易将欺负他们的人踩在脚下。
可不就是买了官吗?不就是买官时做了点脏事么?
人生又有几人真正清明无辜。
兄长他难道不为郭崖忠心耿耿么?
郭崖又何至于非要向上禀告,要朝廷除了哥哥的官身?
他们李家要是没了那主簿之位,不就如一只肥羊一般,任人欺凌宰割?
还记得那天风雪交加。
密室里,哥哥对郭崖下手。他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
那时没有季峋霜。没有什么自诩正义的鬼天师。
只有他。
一个被哥哥含辛茹苦养大的弟弟,一个受益于承平年岁,寒窗苦读的学子。
他罕见地对哥哥的决定产生质疑。
于是,他挡在哥哥与郭崖之间,拿着刀,不知所措。
那可是郭崖啊。
他知道,西河县外,有多少人被逼的落草为寇,又有多少人,连吃上一口饭,都是不可奢望的美梦。
其实,他和哥哥应该知足的。
就在他怔愣之际,郭崖竟挣脱了绳索的束缚。
他披散着头发,拾起地上长剑,赤脚而立。
一领雪白内衫沾满了血色。
郭崖不像父母官了,更像是那衙门里的獬豸。
他持着剑,眼底不带任何温度地看着他们,似乎要进行他人生中最后一场审判。
然后,他拿着刀,毫不犹豫地,拔腿朝哥哥撞去。
……
就是因他的懦弱和犹豫,哥哥伏倒于地,鲜血淙淙地流个不停。
一条血河在他眼底展开,仿佛隔着生死。
也是在那时,他才明白。
自己脑海里什么四书五经,什么迂腐之论,全被血水泡透了,不值半分。
他踉跄地抱起养他长大的哥哥。
摸到哥哥右颊的伤痕时,濡湿的血液让他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浑身失力,手脚无措。
而陷入昏迷的哥哥,却微不可查地弹动了下身体。
脸上肌肉牵动着,好像在努力,努力地朝他勾出抹笑来。
哥哥!
李信方慌得回过神来,额间青筋鼓胀个不停。
他知道季峋霜的斤两,知道若继续延捱下去,就算他……局势也会倾颓如山。
他蓦地撩开袍袖,对着哥哥道:
“哥哥。你先来我身后,我……”
“季峋霜,你敢!”
他话音未落,眼前清光一落。
青虹剑如鬼魅一般,已经抵在哥哥脖颈之下。
他根本没有看清楚他是如何动作,只慌张道:“季峋霜,季峋霜。你放了我哥哥,我什么都依你。”
“包括放了陆渊?”
“当然。我向来说话算数,”
然而,剑锋没有从哥哥颈上移开,冷光像是游曳般随意滑动着,控制着他的呼吸与心跳。
他眼珠几乎不敢转动。
下一刻,便听见季峋霜淡声道:“把盒子拿来罢。”
“什么盒子?不是被李铁……孙青藏起来了?”
“别装傻啊。”
季峋霜挑眉:“两个盒子。一个被孙青藏了,另一个放在冬雪楼里,被你拿走了。”
“里面同样装了些东西,对吧?”
季峋霜桃花眼微挑,看向十字架上的陆渊。
陆渊只觉得自己被这道清淡的目光洞穿,暗中所做的首尾,都被人尽数揪了出来。
他紧了紧牙齿,点点头。
而李信方听了,却哑声笑道:“里面装了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
“明澈提这种要求,不是非把我们弟兄逼向死路?”
“里面的东西,你还没处理干净?”
这下轮到季峋霜惊讶了。他匪夷所思地问道,“不应该啊。按理说,你的性格早该烧干净了。”
李信方:……
他的确处理掉了没错,但他依旧想不明白:“那你要那破玩意儿做什么?怪丑的。”
“慎言啊。李兄。”
季峋霜眼角落了落,青虹剑在他手底打晃,似乎拿不住了。
李信方眼皮猛跳。他稳住声线:“罢了。我并不在意。”
飞速打了个响指,转瞬间,十寸见方的锦盒被递了上来。
季峋霜右手扼住李德,左手揭开盒盖——
而后微微怔住。
他猜的大抵不差,里面的确装了个娃娃。
孙青亲手做的,巫蛊娃娃。
娃娃安静地躺在盒子内,和小孩儿寻常的玩偶别无二致。
若非要寻出不同来,那便是这娃娃缝得极为粗糙。
青布线头粗乱,眼睛处别着两粒纽扣也松松垮垮的,娃娃嘴唇张开,像是蜈蚣扭动,一看就是大老粗的手笔。
而娃娃鼓鼓囊囊的肚子敞开,棉絮全都冒出来,大抵东西原来就藏在肚子里头。
——如果他猜测的没错,里面装的应该是,账目,贪污的账目。
修建运送花石纲的河道时,李德暗中贪昧的赃款。
当然,也只有这种东西,才能真切地治一县之尊李德,于死地。
推出的逻辑也很简单:
‘三品奇石大将军’不世而出,运送这等奇物可是天下大事。
未免有不长眼的‘刁民’于半途截纲,又免奇石在路上出什么意外,朝廷怎么可能不大力拨款,以保平安呢?
然而,款项自中央下达地方,一层一层地剥削下来,落到县级还剩多少尚且不知。
单看这春风楼之胜景,河工之枯瘦惨烈,季峋霜就知道,李德一定贪污了个大的。
他当然早就可以一剑杀掉贪污之人,可这般做无疑是逞匹夫之勇。自己爽了没错,却置西河百姓于未知的境地。
所以,大局尚需筹谋。
自他想明白了西河之关节,明白了关键节点,便借着花神宴,提声望,兴谶纬,开始一步步筹谋。
几乎每一步都在他预料之中。
除了一件事情失控。
陆渊。局中之人。
即便是以己身入局的他,在最后关头,同样也会浮躁啊。
其实,只要稍微缓下一天,稍微给他一点时间。
或许,孙青的结局……就不一样了。
季峋霜垂下眼,知道自己多想无益。
将视线从盒子内收回,便听见李信低迂回缓的声音:“明澈,眼下可以放过我哥哥了吧?”
“当然了。”
青虹剑随之抬起。
一直沉默的李德屏息好久,终于等到这个间隙。
他躬身借势,双指成钩,待颈间桎梏松开,便往季峋霜眼睛处抠去!
结果,人还没扭过去呢。
就眼睁睁地看到自家弟弟被人一把扯住,刀锋划了个漂亮的弧线,直接抵切过去。
李德:……
娘的。
李信方:……
薄唇轻阖,碰出一个‘艹’字。
什么野路子?
他以为季峋霜敢独闯,有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的方法。
没想到,他也用如此粗暴的手段。
劫持人质便罢了,劫了一个,还劫两个。
真当他们打不过他?
“嗯?李兄看起来颇为不忿,哥哥不是还你了么?”
稍微动了动身体,感受脖间凉意压骨。
李信方几乎是气笑了,他牵了下唇线,莫名问:“明澈,你在玩儿什么啊。”
“放了陆渊。”
“不,哥哥的意思是——”
李信方哼声一笑,竹骨般的指节握入怀中,挟出个木哨来:“你就只有这点手段么?”
“哦?”
季峋霜眼都不抬,并未阻止他将哨子含入唇中。
他甚至贴心地将剑尖拿远了些,似在等待他的动作。
李信方心底顿了顿,既害怕他有诈,也觉他虚张声势。
一时间竟踌躇起来。
“我知你武艺高强。”李信方将哨子晃在指尖,叹道,“其实,我真的很不想杀你,明澈。”
说着,他指尖略一用力,想碾碎那支哨子。
是。那支哨子并不是用来吹的。而是——
捏碎。
捏碎木哨。真正的密室开启。
真正的密室,联通了无数道机关密道,每根密道后,都藏了他李家真正的心腹。
他季明澈就算双肋生翼,也逃不出他倾毕生所学,置下的陷阱。
啪嗒。木哨坠地。
剑锋从指尖掠过,他忽然颤抖起来。
一道冷淡的嗓音从他耳边切过。
如同霜月般低冷,紧紧地贴在他后脊,令他难以直立。
他语气重饱含着叹息:“墨家弟子。怎会如此呢。”
“其实我一直想不通啊。李信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