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逼我造反呐！》醉扶松

29、山雨欲来

　　眼看着一只粉嫩的手掌绕肩揽过，又顺着他肩胛，轻轻地、轻轻地滑至胸线。

　　杨策玉肌肉鼓了鼓，玉白的脸颊烧得绯红。

　　娘，娘的。痒酥酥的，这些男的真不像爷们，手里一点劲儿都没有……
　　没事，没事。不就被男的摸几下吗，俺这个大老爷们还能怕了不成？

　　杨策玉浑身淌满了热汗，一粒水渍从脸侧蜿蜒滴落。

　　啪嗒。
　　汗珠砸在梨木桌上，与此同时，鼻端蔓起一股熏人的浓香。

　　他只觉嗅觉失灵，皮肤上那道轻飘的触感更加恼人粘稠。

　　热汗、酥痒，恨不得立时拔锤，将这鸟地方砸个粉碎。

　　啐！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急剧起伏片刻后，咬咬牙，隐忍又无措地侧过头。

　　忍，再忍忍。明澈哥哥说，他会尽快解决着几个人。
　　他忍…好慢啊，明澈哥的身手好像不太行？

　　杨策玉梗着脖子，思绪里搅满了灼人的热气。
　　忽然，有一点麻痒的气流，沿着他的胸膛往下。他腹上肌肉陡然一缩！

　　去他大爷的！俺忍不了了！

　　他就势攥住在他身上捣鬼的粉衫小倌，吼道：“喂！我说，你别太过分了！”
　　“光天化日的，你这厮能不能检点一点？”

　　话未说完，那小倌儿便像见了鬼似的，粉面煞白。
　　他哆哆嗦嗦地跪倒于地，把头撞得砰砰作响。

　　“你给爷起来。”
　　杨策玉拧了眉，像提溜小鸡仔儿似的，提着小倌儿的后颈，将他搁到桌上。

　　不想，那小倌的脸更似刷了层丧灰，惨若金纸。
　　他嘴唇反复蠕动着，只神经质地重复着一句：“爷，爷饶命啊。”

　　“……爷，爷饶命啊。”
　　咋了，他看起来有这么怕人？

　　杨策玉心下莫名，仔细打量后，才发觉那小倌并没看他，而是穿过他肩头，望向他身后！

　　明澈哥哥！
　　杨策玉眼皮一跳，忙转头回望——

　　只见雅阁内，暖阳正好。
　　日光闯入窗棂，在锦纹绒毯上拉出一条条亮纹。亮色上头，横七竖八地躺了三条人影。
　　而明澈哥正站在光下，弯起眼朝他笑呢。

　　笑，笑个屁啊！
　　他明白那小倌在怕什么了，心底不由羞恼：“哥哥，你分明早就处理好了，怎么…”
　　怎么，怎么还任由那小倌耍弄于俺。

　　“啊。”季峋霜眼底划过丝笑意，“刚才看贤弟过分投入，哥哥还以为贤弟你，对那小倌有意呢。”

　　“俺，俺怎么投入了？”杨策玉听得五官打结。

　　“这不。”季峋霜伸出指尖，指了指呆坐在梨木桌上的小倌，“为兄解决其他人时，贤弟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可不是看呆了么。”

　　屁！他哪是目不转睛？？
　　只不过，五感都被那可怕的、粘稠的触感攥住…他拼命忍耐，拼命忍耐，生怕坏了大计。

　　而他这好哥哥，竟还如此冤他！

　　杨策玉垂下头，薄唇紧抿，简直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江策莫恼，是为兄说错了。”
　　瞥见杨策玉通红的耳根、低垂的肩膀，季峋霜心知这小子果真恼了，忙道，“是哥哥不好，哥哥不逗你了，其实我留他有其他用处。”

　　杨策玉耳尖一动，脑袋没抬，身体却斜侧倾听的姿态。

　　季峋霜心底暗笑，问他：“这人是不是最先来碰你？”

　　是，就他不知检点，还没打招呼呢，一上来就摸他。一想起那根在他身上作乱的手指，杨策玉就忍不住呲牙。

　　季峋霜笑：“为兄就是要留下，最先碰你的那人。”

　　啥？？
　　哥哥是不是觉得他傻乎乎的，当真在欺负他？

　　杨策玉一脑袋乱毛委屈的拱起，在漂浮煦暖的阳光下，看起来毛绒绒的。

　　季峋霜抬手摸了摸，触到杨策玉控诉的视线，指尖一顿。
　　他轻咳了声，解释道：“四人共同来伺候，却在情势不明前，敢第一个来碰你……这样的人，是肯放下脸皮，舍得自尊，博一个前程的。”

　　“你说，是与不是？”
　　说着，季峋霜看向那小倌儿，眸色陡然转利：“我想，留下你，是我的正确选择，嗯？”

　　听了此话，那小倌脸色惨白，目光发直，视线空洞的在四处游荡，不敢落点。
　　而触到地上横倒的三人时，他瞳孔陡然一缩，咬唇道：“奴，奴一定会配合的。”

　　“嗯，能审时度势。很好。”
　　季峋霜挑唇笑了笑，忽然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下面穿葱白窄袖的，是楼内的管事妈妈？”

　　小倌儿又是一怔。
　　他不明白这两杀人魔为何这样问，心里慌乱有如刀搅。

　　欺瞒的话语在舌尖打转，最终闭上眼，狠心道：“不，不，穿银灰罗衫的才是。”

　　几乎在他咬唇说完那瞬，便有笑声凑在他耳畔。
　　“很好，刚才不过是试一试你。你不必惊讶，我还知道很多事情。比如…”

　　季峋霜盯着那小倌儿，将他心声缓声读来。
　　而后他松开手，笑道：“别害怕，去自去将那管事妈妈寻到此处。”

　　“唔，至于该用什么理由么，你应当明白？”
　　“……”

　　.
　　目送那小倌出了房门，回过头来，恰对上杨策玉晶亮异常的目光。

　　“怎么了？”季峋霜挑了挑眉，明知故问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杨策玉满脸激动，抱拳拱手道：“原来如此，刚才是我误会哥哥了！”

　　“哥哥…”他不好意思地喊了声，又挠了挠头，腼腆道，“俺打小脑子就不灵光。当俺姐开始学医治病时，俺就只会耍弄棍棒。哥哥，若是俺冒犯了你，你可别嫌弃俺。 ”

　　这小子…说的他不好意思欺负他了。
　　季峋霜再次揉了他的头，垂眸想了想，索性教他些识人的法子。

　　听得杨策玉频频啧舌。

　　“噢噢，原来如此。通过衣服头饰、说话语气、行为态度、肌肉走向来判断！怪不得哥哥知道谁才是管事老鸨！啊，观人真是一门大学问！”

　　杨策玉像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一般，拉着他袖子，央他多说一些。

　　“嘘。”
　　季峋霜忽然侧头，含笑的嗓音转低，指了门口，道：“听，人来了。”

　　话落，轻快的脚步声遥遥传来。
　　季峋霜无声跃到门口。

　　吱呀，门开。
　　季峋霜执剑而起，一弘剑光飞过，削下来人一缕鬓发。

　　鸦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飘飘荡荡，最终碎在来人惊恐的视线之下。

　　老鸨面容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脸蛋儿上搽着的白粉似乎也挂不住了，簌簌往下直落。

　　到底是冬雪楼的管事，她只骇了片刻，便捻开一抹笑容：“官人这是做什么？”.

　　季峋霜不答，持剑侧身。
　　握着她的肩，将她扯入室内，待那小倌儿也随着后，他脚尖一落，门彻底合拢。

　　老鸨心中最后一点儿侥幸被这一脚踢灭，环顾一圈，又见着其他三名如死尸般躺在窗旁。

　　原本惊骇的心里又添一分，接着，又感到脖间那道冰冷的剑锋压紧。

　　她浑身一颤，指尖掐着铁剑，力图让它离自己脆弱的脖颈远些：“官人，官人。有话好好说。”

　　季峋霜眼角微落，没和她废什么话。按照方才对待小倌儿的方式，如法炮制、变本加厉的重复了遍。

　　一面读着马赛克心声，一面观察着她的表情威胁猜测。

　　果然，那老鸨原本五分惊骇，陡然变成了十分。

　　“啊，你就是隔壁的妖道。”
　　“不不。”她猛地往自己脸上招呼一掌，“瞧我这张破嘴，是天师，天师啊！”

　　季峋霜没什么所谓的笑了笑。
　　“人间称呼于我而言，不过浮云而已。大娘不必如此在意。”

　　老鸨慌得眉眼乱飞，忙插手赔礼：“不敢不敢。”

　　都拿剑杀上门来了，还说什么身如浮云…
　　可见天上神仙人物，也和凡人是一样的，虚伪得紧。

　　啊，等等。这妖道，不，这天师仿佛能看懂她内心，方才……
　　她呼吸一窒，忙清空脑海里的杂念。又忍不住抬起眼，悄悄观察那天师。

　　也是奇怪，这般长相，这般气场。她先前竟一点也没留意！
　　难不成，他真有什么神仙手段？

　　可是，她心中犹有疑窦——
　　既是花神和天师下凡，也应管人间大事，没得来花楼里掺和什么？
　　这眼界格局也忒小了。

　　“啊，你想的没错。”
　　那天师忽的朝她看来，眼眸深邃，浅褐色的瞳孔压着阳光，眸中情绪一时间难以辨清。

　　她浑身一颤，便听见那天师慢悠悠说道：“我来此，的确是，另有目的呢。”

　　！！！
　　他真的能看透人内心！
　　他真的是神仙！

　　而神仙来花楼，果然另有目的！！！

　　不会是知道她门干的那些事儿，特地来惩罚她们的吧？

　　老鸨嘴唇张了张，一时间当真说不上什么，只扑倒在地上，和小倌一样，把头磕得震天响。

　　“嘘。”
　　季峋霜拿剑柄将老鸨的头颅抵住，示意她起身。

　　见她惴惴不安的模样，便低唇道：“如你所想，一切终将会清算。但，不是现在。”
　　“你尚有赎罪的机会。”

　　老鸨知机，忙道：“还请天师吩咐。”

　　“可有笔墨纸砚？”

　　“有有有。”

　　她急急地直起身子，从红木箱笼中取出一叠雪白的宣纸。将笺纸铺平，亲自挽袖研磨：“天师请用。”

　　季峋霜提笔悬腕，顿了片刻，复又搁笔。

　　惹得老鸨眼皮狂跳，她抬帕擦了擦冷汗，小心翼翼地问道：“天师可有什么不如意之处？楼内尚有其他笔墨，不若奴去取来？”

　　季峋霜摇头道：“不急。想请教几个问题。”

　　老鸨听说，忙点头表示定会知无不言，心中却又疑惑。
　　天上的神仙，还有啥事需请教她？

　　“我只是一介凡人，略通天机而已，并非全知全能的神仙。”

　　忽然，一句话凭空而起，听得她背脊遍生冷汗，几乎要软倒在地。

　　那天师淡淡地看着她，眼里藏了极清极淡、又极其锐利的锋芒，压得她心神乱颤。

　　他问：“冬雪楼背后的东家，是谁？”

　　“……”
　　“……”

　　“怎么，不方便答？”季峋霜撩起眼。

　　“没有。”老鸨回过神来，道，“奴只是，只是…”
　　捏紧帕子，“奴也没见过东家。”

　　“嗯？”季峋霜轻挑眉梢，而杨策玉却拍桌而起。

　　“娘的，你这厮说话好没分寸！管事儿的没见过当家的？嗤，不就是等于告诉俺那孙行者，没见过唐和尚？”

　　“江策，她说的是真话。”

　　“噶？”杨策玉脸上一副‘江湖险恶，我大受震撼’的模样。

　　季峋霜道：“哥哥给李家的做事，不也么没见着过李员外么？”

　　“这不一样。”
　　但杨策玉吭哧了半晌，也没说出哪不一样。

　　老鸨见状，好生松了口气：“先前犹豫，便是因为害怕天师不信我言。是奴多虑，您果然英明。”

　　那天师微微点头，又问：“那东家音色如何？”

　　想了想，慎重答：“清朗温润，听起来像是少年一般。可天师，奴觉得那是用的假音。”

　　那天师‘唔’了声，又问：“他习惯用的语气词？”

　　“……”神仙的问题真是难以揣测。
　　老鸨顿了一顿，绞尽脑汁地回想作答。

　　接着，许多莫名奇妙的问题向她砸来。
　　她几乎将脑海里的记忆剐了又剐，才将为数不多、与东家交谈的片段逼了出来。

　　问到最后，终于！
　　那天师眼睫一垂，低低笑了声。

　　而后，提笔，饱蘸浓墨。
　　墨迹在云母笺上蜿蜒，淋漓得宛若墨龙游动，河山倾倒。
　　最后转腕收势，他眉眼一利，牵起笺纸，抵于她眼下。

　　“大娘，您可识得此人？”

　　她怔怔的‘哦’了声，怔怔牵起视线，随即瞳孔猛然震颤。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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