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堡的冬天》沉晚清歌

5、皇储的秘密

　　冬宫
　　“为什么在您脸上愁云密布，是什么使您的眼里有了这样忧郁的泪水？娜塔丽？”叶卡婕琳娜•亚历山大洛芙娜看着默默垂泪的娜塔丽，急切地问。
　　“我刚刚，知道了一个令我震惊的消息，公主殿下，原谅我甚至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或许只有您能理解我。”娜塔丽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
　　“您先平静一下。”叶卡婕琳娜靠近了娜塔丽，她温柔地话语给了娜塔丽些许力量，她再没有多说什么，她知道现在娜塔丽需要安静来理清自己的思绪。
　　过了大约一刻钟，娜塔丽似乎平静了下来，她拭去泪水，抬起了头：“公主殿下，您应该知道伊凡•弗拉基米诺维奇他服役回来了。”她的语气沉重。
　　“是的，我见过他了，在宫里。”叶卡婕琳娜说，她不明白伊凡•弗拉基米诺维奇的归来和娜塔丽有什么关系。
　　“他去拜访我父亲，伊琳娜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原来我和他……”娜塔丽仿佛又要哭起来。
　　“您和他怎么了？”叶卡婕琳娜焦急地问。
　　“我和他有婚约。”说出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娜塔丽的力气。“是我们的父母订下的。”
　　叶卡婕琳娜楞了一下：“等等，娜塔丽，我不明白。”她的目光里写满了疑惑，“您和他是娃娃亲？您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不应该早就有人告诉您吗？像这种事情。”
　　“我不知道，我母亲从没向我提起过。”娜塔丽的语气中充满了懊恼，“如果我早知道，我就不会……”泪水又充盈了她的眼睛。
　　“等等，娜塔丽，原谅我还是不太明白，即使您知道得很晚，但伊凡•弗拉基米诺维奇很优秀，不是吗？他会是个好丈夫的，你们如果相爱，一定会很幸福的。只是时间的问题，您没有必要这样。”叶卡婕琳娜看着哭泣的娜塔丽安慰道。
　　“上帝啊，竟然连您也不能理解我，难道，难道您真的不明白，我……我爱上别人了，而这个人是……是您的哥哥！”娜塔丽呜咽着说。
　　叶卡婕琳娜大吃一惊，过了片刻她说：“我早该看出来的，他总往我这跑，以前他对他妹妹的兴趣可从来比不上女官们，原来是因为您。告诉我，娜塔丽，尼基他是怎么把宫廷里最美丽的女官，我最亲爱的密友追到手的？“叶卡婕琳娜笑着问。
　　娜塔丽沉默着，她又想起了往事。当她第一次进入宫廷，她的目光就再没落到别人的身上。是的，他就那样霸道地占据了她所有的第一次。她第一次的舞伴，她第一次的约会，她第一次的爱情。
　　或许没有为什么，娜塔丽步入社交界遇见的第一个人，注定夺走她的初恋，而更何况这个人，又是如此优雅出色的皇储殿下。
　　"可是现在我可没有心情笑出来，公主殿下，我现在已经六神无主了。”娜塔丽从回忆中走了出来。
　　“别担心娜塔丽，婚事是你们父母定下的，并不一定你们也心甘情愿。更何况时间还多着呢，你们又不会明天就结婚。再说，据我所知您母亲也有过像您这样的婚约，但她还是嫁给了您父亲，尽管他并不是她的婚约对象。”叶卡婕琳娜的话让娜塔丽看到了希望，刚才那一阵，她是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弄慌了神，而现在仔细想想，叶卡婕琳娜说的一点也没错。
　　“感谢您公主殿下，我非常感谢在这样的时候能有您这样的朋友给我鼓励和帮助。”娜塔丽由衷地说。
　　“别在意，娜塔丽，您要有信心，说不定您会成为我的嫂嫂呢！我怎么能不帮助您？”两个姑娘的谈话在叶卡婕琳娜轻松的语气中结束。
　　娜塔丽又坐上了马车，现在她的心里平静多了。她的手禁握着颈上戴着的项链，那是一条非常精美的银质心型项链，坠子上镌刻的是盛开的百合，她永远不会忘记尼古拉•亚历山大耶维奇把它送给她时的情景。那是一个春天的早上，在花园里，她看见了他，不由得加快了心跳，在此之前她一直默默地爱着高贵的皇储殿下，看着他和女官们调情，而自己却在角落里默默地注视着。从不敢奢求什么，但在那个美好的早晨，尼古拉叫住了她，对她说了一番让她一个春天都沉浸在幸福中的话。“娜塔丽，我再也忍不住了，您对我总是这样若即若离，即使我和别的女官们调情也引不起您的丝毫注意吗？我想我必须向您坦白我的心意，从您和我跳舞的那一刻起，我，爱上了您，但我对您的心意却捉摸不透。我有时觉得您也爱我，但有时您的表现却让我怀疑，您总是沉默，甚至不愿和我多说话，我再也忍不住了，求您告诉我，求您说出那句让我不再失眠的话吧娜塔丽！”娜塔丽的心在一瞬间就好像被甜蜜的幸福充满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皇储，她从来都在注意他，她对他的沉默正是因为太紧张太在乎以至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意。最后她依稀记得自己说出了那句皇储企盼的话，她已忘记了自己说的是什么，可却清楚地记得尼古拉听完那句话时脸上的幸福。他为她戴上百合项链的那一刻，阳光从白桦的树缝里漏进来，闪烁着调皮的舞步，于是，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他们相爱了。
　　娜塔丽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不知不觉到了家门。
　　当步入家门后，娜塔丽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她悄悄地上了楼，一开房门看见了站在那里的伊琳娜。
　　“伊凡•弗拉基米诺维奇走了？”娜塔丽问。
　　“嗯，他回科尔夫庄园了。”
　　娜塔丽长长地嘘了口气，摘下了帽子，坐到了床边。伊琳娜走近了一些，“娜塔丽亚，你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吗？我需要你的解释，对你今天的行为。”伊琳娜的语气很郑重。但娜塔丽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哦，没什么，我突然想起公主殿下找我有事情，所以……”“娜塔丽，你难道还打算瞒着我？你在躲避伊凡•弗拉基米诺维奇！”伊琳娜大声说。娜塔丽被她说中心事，一时语塞。“我一直认为我们应该是无话不谈的娜塔丽，我们是姐妹，可是现在看起来你和公主殿下倒比和我还亲密，你有了麻烦，第一个想到的是她而不是我。我感到很难过，”娜塔丽惊奇地发现伊琳娜的语气带着一丝伤感，她一直认为自己这个调皮的妹妹还如童年般顽劣不羁，不会理解她那些心思，可现在她突然发现，伊琳娜是重视并渴望理解她的。“娜塔丽，在你面前，我是一张白纸，我的任何事情都和你说，你知道，我上个月拒绝了安德烈•契凯尔杰耶夫，你也知道我迷恋过丹尼尔•涅克拉索夫，你还嘲笑过我的肤浅。可是我，你的唯一的妹妹，对于你的事情，却一无所知。”伊琳娜看着娜塔丽。
　　“对不起，伊尼亚，我一直以为，是的，我还以为你是孩子，我以为你不会明白，但现在我知道我是错的，你说的对，我们之间是应该没有秘密的。”娜塔丽诚恳地说，“我，爱上了一个人，他不是我的婚约对象。”娜塔丽犹豫了片刻，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他是谁？”
　　“尼古拉•亚历山大诺维奇。”
　　"对不起，我想我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姐妹们听到背后响起的声音，一齐回头，列普宁太太站在门口。
　　“妈妈，您，您站在那里多久了？”娜塔丽惊惶地问。“难道您认为偷听女儿们的谈话是一个母亲该有的行为吗？”伊琳娜生气地问。
　　“对不起，我亲爱的，我完全是无心的，是你们的谈话让我停住了脚步，我恰好听到了你们所交谈的全部。我很吃惊，我对自己的女儿，竟是这样无知，”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娜塔丽，娜塔丽红了脸。
　　“可是，您知道了也好，您可以责怪我如此轻易地付出自己的感情，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您不早告诉我伊凡•弗拉基米诺维奇是我的婚约对象，如果我早知道的话，我决不会看别的男人一眼的！”娜塔丽激动地说，她生性温顺，所以当她知道她爱上了自己不该爱的人的时候，非常痛苦。
　　列普宁太太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拉，她缓缓地开口了：“你该知道娜塔丽，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父母定下的婚约，我母亲很小就告诉我，我将来要嫁给科尔夫，但他现在是你们的姨夫。我整个的少女时代都很爱他，直到遇到你父亲，我才知道我对科尔夫的，只是幼稚的迷恋，米沙才是我真正钟爱的人。或许如果我母亲没有早早告诉我科尔夫是我的未婚夫，我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他。”她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所以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我希望你能爱伊凡•弗拉基米诺维奇，并不是因为他是你的婚约对象而爱他，而只是因为，他是伊凡•弗拉基米诺维奇而爱他。”
　　"可是妈妈，您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爱上伊凡•弗拉基米诺维奇，而不是别人呢？如果我爱上的是别人，难道我也要像您一样，有一次没有爱的婚姻吗？”娜塔丽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
　　“我亲爱的娜塔丽亚，这是我的错，我没有想过，确实，你可能会被别人吸引。我也向你保证，如果你真正爱的那个人不是伊凡，我和你父亲，还有你通情达理的科尔夫姨夫姨母，决不会勉强成就这桩婚事。因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没有爱情的婚姻有多么可怕。可是娜塔丽，我首先要你知道，你一定要慎重地决定。你能笃定地告诉我你爱上皇储，不是一时冲动，不是莽撞行事？”她直视着娜塔丽。
　　“是的母亲，我会一直爱他，决不会再爱别人。”娜塔丽坚定地说。
　　“别太早说这话娜塔丽亚，曾几何时我也深信我深爱科尔夫并为之疯狂，但后来事实证明初恋的花朵虽然美丽，但却青涩而不成熟。答应我娜塔丽，别太早做出决定。过一阵子，伊凡和他弟弟就要到彼得堡任职，我希望你能和他好好相处一段时间，这期间你可以好好地选择考虑，你们还年轻，结婚的事情不急，如果半年后你的想法还和现在一样，我和你父亲会取消婚约。可是这期间先别急着拒绝伊凡，很不幸，我看出他已经对你抱有好感，并且憧憬着你们以后的幸福生活，我希望你不要令他伤心。”列普宁太太平静地说。娜塔丽楞了好久，终于开口，“我答应你，妈妈。我不会太早做出决定。可是我依然相信我的心不会变，半年后如此，一年后如此，不管多久以后都是如此。”
　　列普宁太太微笑着站起来走到了门口，“那可不一定哦，我亲爱的娜塔丽亚。”她走出了房门。
　　夜，深沉而静谧，伊琳娜听着娜塔丽床上辗转反侧的声音，不解地叹了口气。她安心地睡了，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不久以后，她也会为了一个人而彻夜难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