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堡的冬天》沉晚清歌

15、回家

　　娜斯佳缓缓地漫步在长廊上，最近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有那么多的人需要她的安慰－－恋人，哥哥，朋友。她真的有点累，不过令她欣慰的是她与谢尔盖的感情依旧如初。现在唯一令她头疼的就是她那个花心哥哥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不丢下哭泣的女孩去找另一个。德米特里与她无话不谈，昨天夜里他就向她敞开心扉，“我这次是真的确信我爱她！”德米特里说得斩钉截铁，娜斯佳却虽然将信将疑，但是却由衷替他们担心。即使伊琳娜能够平安回来，但是皇储那一关又该怎么过呢？几乎全彼得堡的人都知道来自意大利的客人是皇储的新情人哪。她陷入了沉思，一阵琴声引起了她的注意，伴着琴声，歌声轻轻传了出来：
　　“天空闪烁着绿松石的光芒
　　沿着风的方向
　　白云舒展翅膀
　　可是这一切无法拯救
　　我的忧伤

　　大海荡漾着美丽的波浪
　　月亮升起的地方
　　撒下一片银光
　　但是这一切无法拯救
　　我的忧伤

　　雏菊绽放开稚美的花瓣
　　露水低落的片刻
　　清晨开始苏醒
　　可是这一切无法拯救
　　我的忧伤
　　……
　　……

　　“太美了……”娜斯佳喃喃地说，这歌声就像天籁，让她想起了她的母亲。她仔细听着，分辨着，这歌声虽然比不上安娜清扬，但是却有一种纯于自然的柔美，让人不忍呼吸。她从门缝里瞧进去——
　　“薇奥莱特！”她忍不住喊了出来。“您怎么从未告诉我们您会唱歌？”
　　琴声与歌声戛然而止，一身紫衣的薇奥莱特望着娜斯佳，“谁都会唱歌，不是吗？”的确，唱歌对于她来说就如同吃饭喝水般稀松平常，她开心的时候唱起快乐的歌，难过的时候唱起忧伤的歌，在意大利的宫廷，她张口即来的美妙歌声曾是一道独特的风景，但是自从来到彼得堡，自从进了宫，压抑的生活让她变得谨慎而拘束，她把能够暴露她真实情感的歌声埋藏起来。可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当她的手指一碰到键盘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了。
　　“是的，谁都会唱歌，但并不是每个人的歌声都那么动听。薇奥莱特，您的歌声让我快要哭了呢！”娜斯佳说着，突然眼前一亮，“我知道该如何帮你们了，薇奥莱特，您的歌声提醒了我！”
　　“您在说什么，娜斯佳？”薇奥莱特觉得莫明其妙，“我们？”
　　“我都知道了，您和我哥哥。您爱他，对吗？”娜斯佳问道。
　　“原来您是说这个。”薇奥莱特合上琴谱，“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吧，德米特里是第一个把我从绝望中拯救出来的人，以前是，现在也是。”

　　“而您是不可能当面告诉皇储殿下您不再爱他了，对吧。”娜斯佳看着薇奥莱特。
　　“是从来都没爱过。”薇奥莱特在心里默默地说，“当然。“这是她对娜斯佳的回答,"对于他，我感到万分的抱歉。”
　　“那这样只剩下一条路——决斗。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娜斯佳还没有说完，薇奥莱特就叫了起来，“决斗！这绝对不可以。德米特里他——”
　　“是的，我也不认为他会对皇位继承人开枪。他爱您，但他更爱他的祖国。”
　　“那该怎么办？”薇奥莱特痛苦地说，她把脸埋进自己的手臂中。
　　“离开！时间和距离是最好的帮手。您先离开一段时间，日子一久，皇储殿下对您的感情也就淡了。他会有新的情人。到时候您和米基就可以尽情拥抱了。”娜斯佳说着，“不过到时候米基会不会有新的情人呢？”她在心里默默地补充着。“不过我是多么希望您能成为我的嫂子啊，我没有继承妈妈的天籁歌喉，如果这遗憾能由您来弥补，那就太棒了！”
　　“可是我能去哪？皇后要我留在宫里。”薇奥莱特的声音还是没有轻松。
　　“她可以留住一个女官，可是她留不住一个歌唱家！”娜斯佳闪着灵动的大眼睛，“看我的吧！
　　“皇后殿下。”娜斯佳行了个优雅的屈膝礼，“哦，原来皇储殿下也在。”
　　“您今天的裙子可真迷人。阿娜斯塔西娅?弗拉基米诺芙娜。”皇后玛丽亚夸赞道。“您有什么事吗？”
　　“是的，我来向您借一个人——薇奥莱特?卡洛梅伊娜。今天早上我才知道她有着天籁般的嗓音，我想，她要是不跟着我母亲学习歌唱的话，那就太可惜了。”娜斯佳边说边观察皇后和皇储的表情。
　　“那孩子还会唱歌？”皇后感到很吃惊，“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完全同意。”
　　“等等，妈妈。彼得堡也有很多优秀的歌唱教师。”尼古拉坐不住了。
　　“你该听听安娜的歌声孩子，没有人能比她更出色。”皇后微笑着说。
　　“可是，我们可以把您母亲接来，娜斯佳。”尼古拉求救似的看着娜斯佳。
　　“天呐，您绝对在开玩笑，我母亲刚生完孩子。”娜斯佳佯装出一份吃惊的样子。“生育完的人的确不宜舟车劳顿。”皇后赞成娜斯佳的看法。“你们可以尽快动身孩子们。”
　　“我希望德米特里?弗拉基米诺维奇，也就是我的哥哥，能与我们同行。”娜斯佳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需要有人保护漂亮小姐们的马车，我想他也很想念你们的母亲。”听了皇后的话，娜斯佳在心里高呼万岁。她谢过两人后走出了房门，“没想到这么顺利，皇后殿下仿佛在暗中帮我呢！”她心里小声嘀咕着，她所不知道的是，皇后此刻也在默默感谢着她，因为在她进来之前，她正在警告她的儿子不要和女官们继续调情，而他对薇奥莱特的执着的确让她感到头痛，现在娜斯佳可帮了她一个大忙。
　　“你终于回来了，宝贝。”列普宁公爵看着一身茨冈打扮的伊琳娜，粗犷的麻布裙子裹着她纤细的腰肢，“真是别出心裁的设计。看来这几天你躲在营地里。”
　　“是的，爸爸。那可真是一个好地方，白天可以骑马打猎，晚上可以跳舞唱歌，我在那里呀，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伊琳娜在营地里住了几天后，终于恋恋不舍地回了庄园，不过她这次回来，开始做好了要和家里斗争的准备。
　　“我也去过那里，的确是美妙的地方。在那里还有我的朋友。”列普宁的回答出乎伊琳娜的意料，“看来事情比想象中容易。”她心里美滋滋地想。
　　“爸爸。”伊琳娜舒了口气，终于决定说出口，“既然您把茨冈人当作朋友，那我可不可以——”
　　“什么？”列普宁一脸宠溺的神色。
　　“找个茨冈人做丈夫。”伊琳娜面色平静地说出这几个字。列普宁愣了一下，“你在开什么玩笑，伊尼娅。”
　　“不是开玩笑，爸爸。”伊琳娜急切地说，“我爱上了一个茨冈人，我要嫁给他。”
　　“得了吧，前几天你还说要嫁给德米特里呢，姑娘们的爱情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我可不喜欢轻浮的女儿。“列普宁有点生气。可伊琳娜显然被他的话伤了心，她的眼眶里含着泪水，“德米特里已经过去了，爸爸。我爱帕维尔，这是我从出生至今最为确切的事。”她诚恳地看着列普宁，“爸爸，我不是个孩子了，我也不再会任性了，这几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情，请您相信我。”
　　列普宁看着女儿，他明白她这次是认真的，但是在上流社会，嫁给一个茨冈人比嫁给个农奴更骇人听闻。“爸爸，您向来很开明，如果连您也不支持我，那我该怎么办？”伊琳娜苦苦哀求着。
　　“这事没那么容易，孩子。即使我和你妈妈同意，整个社会也不会同意。你可以不在乎你的名誉，可是娜塔丽谢廖沙的你也同样不在乎吗 ？你要让别人在他们的婚礼上窃窃私语说瞧他的妹妹嫁了个异族吗？”伊琳娜虽然是列普宁最疼爱的女儿，但是他是绝对理智的。
　　“难道我必须为了哥哥姐姐的幸福而放弃我自己的吗？”伊琳娜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可是我并不认为一个茨冈女人的生活就是你的幸福，伊尼娅。”列普宁冷冷地说，“你现在被热情冲昏了头脑。等过一阵子你就会清醒过来的。你暂时还是不要出家门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爸爸。”伊琳娜擦干了泪水，“我会用行动证明给您看！”
　　列普宁看着伊琳娜的背影，陷入了沉思。“现在你可能会怪我，可是以后你会明白的。”
　　娜斯佳看到熟悉的庄园映入眼帘时，感到说不出的开心。虽然与谢尔盖的分离让她微微不快，但是一路上德米特里与薇奥莱特的甜蜜让她一样的开心，“看来这次说不定能长久。”她嘟囔着。
　　在科尔夫庄园的日子令人舒适愉快，薇奥莱特从没这样放松过，上午她跟着安娜在琴房里学习唱歌，安娜不吝词藻的赞美总是让她很开心，下午的时候，有时会逗拉拉玩，有时与娜斯佳绣花学俄语，更多的时候是和德米特里一起在花园里漫步，谈着过去和将来。德米特里知道了她的一切秘密。唯一让她感到不快的是经常在花园里遇见的女孩那怨毒的眼神，总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爱尔维娜仿佛不喜欢我。”她对德米特里说道，“别放在心上。”这是他的回答。
　　对于爱尔维娜，德米特里虽然满怀愧疚但也无可奈何，当他告诉她他早就不再爱她的时候，她那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让德米特里一想起来就难受，“我很抱歉。”他诚恳的话语并没有打动她那颗受伤的心，“您会后悔的。”这是她咬牙切齿的回答。但是德米特里没功夫想那么多，他现在完全沉浸在爱情的欢乐里。
　　这是个和煦的秋日下午，他走进薇奥莱特的房间，隐约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您心绪不佳，薇罗绮卡。出了什么事？”德米特里走近薇奥莱特，企图拉起她的手但却被躲开了。
　　“我刚刚见过奥莉加?德米特里耶夫娜。”薇奥莱特的语气中有一股怒气，“您到底爱过多少人，德米特里?弗拉基米诺维奇？真是可笑，我还曾以为伊琳娜是您的初恋呢！”
　　“我承认，在您之前我的确有过多次恋爱，可是那都过去了。现在我只对您一个人有感觉。”德米特里吻了一下薇奥莱特的手，但她却匆匆抽了回来，“或许不久后您就会对着另一个姑娘说，我以前有过薇奥莱特，可那都过去了。”她嘲讽的语气刺痛了德米特里的心，“求您别揶揄我，您知道我爱您。”
　　“您对多少人说过这句话呢？”薇奥莱特冷冷地望着德米特里，“我觉得非常不公平，在您之前我没爱上过别人，可是您在我之前的情人，简直能组一个合唱团了！”
　　“那都过去了！我们活在现在！”德米特里尽力为自己争辩，但是这些话薇奥莱特却不想再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