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财》年陆

17、小发善心

　　龚子轩回到学院后越想越不甘，管不了书肆，难不成还管不了这群学生，他势要正一正这股学风，便下令禁止将无益于科考的书带进县学，一经发现必将狠狠惩处。
　　弄得学生们心里痒痒的，看龚教谕这么严防死守的架势，本对这书没什么兴趣的学子，也实在好奇书中到底写了什么，私下四处打听。
　　何、许两人勾肩搭背地问到看过这书的郑生这儿了，朝他挤眉弄眼道：“这书到底写的什么?弄得龚教谕如此大费周章，听说还闹到了县衙。”
　　郑生也纳闷，都怀疑自己手上的那本书究竟是不是龚教谕口中暗指的那本书了。
　　“书是挺有意思的，但也没好看到荒废学业那种程度，也不知道教谕他怎么想的，”他将毛笔搁在笔架上，笑着调侃这二人，“这么一来，连你们这种好吃喝玩乐不爱读书的人，竟也动了看书的心思了。”
　　二人不信，怀疑他隐瞒了什么，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扭头对郑生说：“拿出来瞧瞧，你与我们什么关系，真是不够意思呐。”
　　话音一落，也不等郑生动作，二人便翻起了郑生的书桌。
　　“诶，你们别动乱了我的东西，”郑生连忙阻拦，见二人不听劝，只能苦笑着摊手，“我回答了你们又不信，何必来问我，教谕三令五申的，我又没多长个胆子，书我怎敢放在这里，昨日特意带回了家中。”
　　听到这话，何生将手中的书塞回去，许生也将书扔到书桌上，伸了个懒腰道：“没劲。”
　　何生提议道：“不如……”
　　与许生对了个眼神，非要找个消遣，二人拉扯着郑生起来，“走走走，一起去。”
　　郑生想起他第二本书没有去取，便半推半就的被拉来了钱氏书肆。

　　书肆门庭若市，远胜于之前。
　　龚教谕绝不会料到之前那出闹剧，反而将《江湖恩仇记》广而告之。
　　在人群中还能看到几个眼熟的同窗，郑生犹犹豫豫地想打道回府，毕竟人多嘴杂，担心暴露今日来了钱氏书肆。
　　他虽不是循规蹈矩之人，但龚教谕正在气头上，还是不要招惹为妙，还想着怎么说服钳制住他胳膊的何、许二人。
　　何、许却放开了手，看到这场面更来劲了，留下一句赶紧跟上，就兴冲冲地挤进去。
　　还能怎么办，郑生只能认命跟上。
　　人挤人挤进去，因为之前登记过，郑生报了名号便拿到书了。
　　何、许二人则排了一个很长的队，等抢到书急匆匆翻开，从头到尾略看了一遍，大失所望。
　　许生见说书先生那块热闹，将书扔给何生，挤进了听书的前排，何生拿着两本书，抬头见看郑生看得津津有味，于是耐着性子读，竟也看进去了。
　　何生听完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后也是意犹未尽，两人碰了个头，讨论一番，皆是大笑，一个没头，一个没尾，又互换了位置。
　　这么一来耽搁这么久，又想喝点茶水，连带着这条街附近店家的生意都好起来了。

　　说来矛盾，钱圻自认为是个喜静的人，但她也愿意待在热闹的地方，此刻正伴着窗外的传来的几声喝彩，在书肆里边练字。
　　《江湖恩仇记二》卖了短短几日，只剩下百十来本，这几日来买书的人渐渐少了，还是识字的人太少了，不过慢慢卖应该也能卖得掉。
　　门口又来了一群小孩，推搡着平儿进了书肆，林大海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察觉到了她们。
　　细看这几个和前些日子的孩子不同，林大海又看不出哪几个不同，只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平儿吞吞吐吐地说：“请问二娘子在吗？”
　　不等林大海传话，钱圻就走出来了，一眼看出这群小孩换了几个新来的，只平儿和四儿还在，钱圻带着些许歉意道：“那天让四儿受惊吓了，几日不见，你们那几个没事吧，回去后院长可有罚你们？”
　　平儿摇头道：“没有没有。”
　　“喏，这个给你们。”钱圻从兜里掏出几个甜食。
　　几人看了眼平儿脸色，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真不要？”钱圻噗呲笑了，将手往外递了递，“还是说我不像好人？”
　　几人吞咽着口水看向平儿，只等平儿点头，就风卷残云般瓜分了甜食，活像饿了八百年似的，平儿看她们这副模样顿觉十分丢脸。
　　钱圻将手上仅剩的一块朝平儿递过去。
　　平儿接过握在手中，想到还有正事，硬着头皮说：“二娘子，请问你还需要人帮你跑腿吗？”
　　闻言钱圻缓缓摇了摇头，“暂时不需要了，你也知道，之前那出……”
　　平儿脑袋耷拉下来，努力克制自己的失望,牵着自己的小伙伴准备告辞。
　　“别急着走，”钱圻叫住她们，“你们想赚钱？”
　　见人点头，钱圻给她们出了一个主意，“我可以将书肆里那些还未买出的书，原价卖给你们，你们去大街上叫卖，可以赚个差价，如何？”
　　这是个法子，运气好的时候，估计能赚不少，不过风险也不小，不好卖估计就砸自己手里了，平儿权衡了一下说：“二娘子，不成的，我们没有钱。”
　　钱圻难得动一下恻隐之心，摊手道：“那便只能这样了，你们帮我卖书，六文一本，不许私自提价，每卖出一本我给你一文的提成，怎么样？”
　　平儿眼睛里噙着泪光，真诚地夸赞道：“二娘子，您真是一个好人，人美心善。”
　　一群小孩好听的话不要钱一样往外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长得美、心地善良，钱圻有些担心她们看错了人，故作深沉地道：“没有人会教你怎么赚钱，除非她想赚你的钱，你们小心点。”
　　“我们会的，”她们纷纷点头应好，说明日再过来。
　　待这群人走后，林大海从柜台前抬起头来，看着钱圻一脸不解道：“二娘，知道你好心，但我们又不是卖不出去，多此一举了，如此以往，少了一些人来书肆买书可不是好事。”
　　钱圻看着她们蹦蹦跳跳走远的背影，点头认同道：“不无道理，但书肆入账还是没有减少的，老林叔就当我好心吧。”

　　第二日，七八个孩子背着旧衣服做成的袋子，一人揣了五本书，从书肆出发，四散着朝着商量好的路线走去。
　　到了下午快要关门时，一个个汗津津地跑回来，将钱上交，眼睛亮亮地告诉钱圻全卖完了。
　　此时没什么生意了，林大海正和她们对账，一个个发铜板。
　　有两个娘子做男装打扮，踏进店门，一个长得有模有样，明眸善睐，身材高挑，一副风流倜傥的做派，另一个也是有鼻子有眼的。
　　两人在书架间逛了半天，也没有别的动作。
　　钱圻觉得有些奇怪，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提醒道：“二位要买什么吗？天色渐暗，晚了怕回去路上要宵禁了。”
　　为首的那个，不是很熟练地打开折扇，挡在鼻尖，声音清脆好听，“小娘子，莫要急，我们是外地人，就住在附近的客栈里，难得来一下临湘县，想见识一下这远近闻名的书肆。”
　　既然这么说了，就随她二人去。
　　临湘县这么个偏远犄角旮旯的地界，外人怎么会来，这二人也不像是之前牙行李管事说的那两人。
　　等回到书架后，婢女金钗没忍住偷偷正了正头上的帽子，对旁边的人碎碎念道：“娘子，是时候回去了，偷偷跑出来不安全，如果被发现，我又要被责骂了。”
　　吴冠英兴致正起，好不容易跟着出来一趟，可以自己行动，哪肯轻易回去，敷衍道：“好好好，再一会儿，父亲今日有事要干，一定赶在他前面回去，你把心放回肚子里。”
　　“再一会儿”已经是今日第三次说了，看着娘子又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金钗急得要哭了。
　　到了临湘县后娘子仿佛脱了缰的野马，将告诫抛诸脑后，带着她四处乱转，完全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还好，没一会儿，书肆也要打样了，终于她二人没地方可去，要回客栈了。

　　钱家此时热闹的很，钱家正堂有人拿着欠条过来，言之凿凿，说是来要账的。
　　周氏推说这欠条她第一次见，钱守成也没知会她，不知是真是假，不愿认下这笔账，只说等他回来再说。
　　那人如何肯，这白纸黑字画了押，载明了还钱时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说要报官。
　　钱圻回来时，他们还没吵个明白，她年纪尚小，说不上话，也帮不上忙，疑心父亲怎么会在外欠下这么多账，这借条是真是假还真说不准。
　　“也不急于这一日，你且明日再来吧，”周氏年纪大了，与那人扯皮一段时间，有些撑不住了，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钱圻赶忙走过去扶着祖母回房。
　　这人以为周氏这是缓兵之计，要上前阻拦。
　　孙氏挡着中间，抹着眼泪干嚎：“趁我郎君不在家，欺负孤儿寡母，你究竟是为财还是想逼死人?”
　　吴文正忙举手示意自己没动手，这事他可是占理的，不是胡搅蛮缠，他冷哼一声，“那好，明日我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