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财》年陆

13、话本刊印

　　有了周氏的首肯，林大海立马换了一副面孔，赚钱嘛，总有一点风险的，这都不是什么事，兴冲冲地说：“我这就去去联系刻版的师傅。”
　　钱圻摇头，“不用刻字，用活字印刷一百份吧，只印前几回。”
　　“啊？这是为何？”
　　“先一百份试试水就好，多了也卖不出去。只用印前几回，印刷的工作量就会大大降低，如果畅销，则前期投入可以快速回笼，如若不然，也能及时止损。”
　　“妙极！”林大海恍然大悟，没忍住拍手赞叹。

　　到了印刷坊，林大海将钱圻的要求转述，刘师傅却吹胡子瞪眼，“这是在耍我吗？从没有这样印的，黄口小儿懂得什么。”
　　看刘师傅固执地不同意这种印法，林大海同他勾肩搭背，“嗐，你照着做就行了，工钱又不会少你的。”
　　又悄声说：“是问过大娘子的。以后就是钱家二娘做主了，你甭管她年纪小，上头有周大娘子把着关呢，必不会让她瞎胡闹。”
　　都这样说了，刘师傅再有不服也只能照做
　　拿过那本书板着脸道：“那可说好了，活字印刷可不好再次复印，到时候别找我麻烦就是。”
　　林大海笑着摆手：“怎么会呢？劳烦你了。”
　　刘师傅是个经验老到的匠人，天生的左撇子，能轻易看懂镜像字体，因而捡字熟练。
　　和自己的徒弟们只花了三五天功夫，就将话本提到了书肆，薄薄一本不过十几页纸，用棉线穿线成册，在柜台上垒成厚厚一摞。

　　钱圻拿过一本翻阅，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十分满意，准备留出一本到时候送给郑老先生。
　　印刷坊的工钱走书肆这边的帐，刘师傅正和林大海核对他的工钱，他接过工钱后没忍住说：“只印刷一百份得买到天价才能回本。”
　　林大海内心苦笑，嘴上却高声道：“你别管，东家高明，自有自己的主意。”
　　这家伙见风使舵的功夫一如既往，刘师傅锤了一下林大海的肩膀，出门前向钱圻拱手作了个揖，“二娘子，我先走了。”
　　“您慢走。”

　　待人走后，林大海才踱着步子过来，“二娘，这书的定价你有主意了吗？”
　　钱圻仰头看他一副有话说的样子，“老林叔，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
　　林大海搓了搓手，酝酿着开口，“刚才给刘师傅结了二两银子，一本买十文才堪堪不亏而已，你之前不是想卖高价来着吗？”
　　“恰恰相反，我准备两文一本大甩卖。”
　　看着老林叔张着嘴，久久合不上下巴，钱圻有些恶劣地笑着说：“放心，我又不是和你作对故意反着来，让人买这本书总得有个理由吧，便宜就是这个理由。”
　　这卖的越多反而亏得越多，林大海欲言又止，但看钱圻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学会了闭嘴。
　　接下来钱圻让老林叔提升服务，语气热切、面带微笑地向每位来结账的人推销这本册子。
　　林大海用手反指着自己，一脸不可置信，“我来？”
　　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装亲切卖笑，林大海的内心是拒绝的。
　　“嗯，不然呢，我反正做不来。”钱圻说的理直气壮。
　　林大海的眼睛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扈隐娘，扈隐娘忙摇手，生怕他念头没断，特意掐着嗓音尖声说：“奴家也不行的~”
　　听完林大海感到一阵恶寒，看来只有自己出马了。

　　几天下来林大海台词已背得滚瓜烂熟，他用和自己母亲说话的语气，不加思考将一连串话脱口而出，“客官一共是某某文钱，只要再加两文钱，就可以得到我店新出的话本，您要来一本看看吗？”
　　柜台前站着的是店里的熟客郑生，他捧腹哈哈大笑，一时间停不下来。
　　林大海被他笑得脸颊发热，嘴角僵硬地抽了抽，恢复了往日一副严肃正经的做派。
　　郑生用手抹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林叔，你怎么、哈哈哈哈哈哈。”
　　钱圻被郑生的笑声感染，主动与他攀谈，“怎么样，不错吧？”
　　郑生朝钱二娘竖起大拇指，“何止，简直是如沐春风，让人宾至如归。”
　　林大海将手中的《江湖恩仇记一》扔到郑生眼前，“要是不要？”
　　“诶？这书不是……”郑生第一眼就觉得这书眼熟，定睛一看书名，这正巧是最近同学们私下传阅的书，他也还在排队等着别人看完到他呢。
　　“要啊，”两文钱而已，不过是个零头，郑生爽快地掏钱结账。
　　接过钱，林大海心里也十分自得，一般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十个人里面就有九个人买了，看来自己的脸皮确实是厚了不少。
　　郑生将《江湖恩仇记一》单独揣进怀里拍拍胸口确保不会掉出来，然后抱起自己的书解释道：“嘿嘿，这本书最近在县学里很是风靡，先生没收过几本，我还是不去触他的霉头，告辞了。”

　　这几天一摞书卖完了一大半，林大海早晨整理时喜忧参半，喜的是推销卓有成效，忧的是就算卖完了又如何，这就是个亏本买卖。
　　钱圻气定神闲，像是早已想好了后招，林大海趁着此刻空闲，旁敲侧击地问她，她却只说不要急。
　　林大海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口一人急匆匆地闯入打断了他的追问。
　　林大海先疑惑地看外面，天色朦胧，太阳恐怕还没升起。
　　今日的第一位客人开门见山就问道：“《江湖恩仇记二》有没有？那受尽欺辱的陈凉水因缘巧合之下进入丐帮后，又有什么际遇？”
　　林大海自然知道，不过二娘早下了封口令，这后续情节是绝对不能外传的。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之际，一声略微稚嫩的童声从角落传出，“再过几天吧，最迟七天后你再来。”
　　李喆循声望去，只看到一个约莫十岁上下的少女的侧颜。
　　李喆将视线收回，用眼神疑惑地向林大海求证。
　　“对对对，是这样的，这位是我们家少东家钱二娘。”林大海连连点头。
　　起码得了准信，也不枉大清早跑这一趟，李喆松了口气说：“烦请到时候您给我留出一本，我可以先给钱。”
　　说罢就打开钱袋。
　　李喆是头一日买到《江湖恩仇记一》的，将这书带回家后却一直放在一旁搁置，昨夜突然想起还有本书，才起了兴致拿过来读，没成想正到兴头上，跌宕起伏的剧情戛然而止，像是耳熟能详的小曲只哼了半句，这叫他抓心挠肺，天一亮就从家里赶来了这里。
　　李喆钱掏到一半就听到钱二娘起身说“<江湖恩仇记二>五文一本”，抬头看到眼前的林大海睁大双眼一脸茫然，似乎也是和他同时知道的这个消息。
　　钱圻对自己的坐地起价没半分不好意思，“第一本是促销价，成本都没回，后面的定价是五文了。”
　　罢了，五文也算便宜，李喆认栽，又数出三个铜板，将钱推到林大海面前。
　　林大海正犹豫要不要接过这笔钱，就听到钱圻说，“老林叔，给他登记。”

　　林大海将簿子收起，垫脚看着李喆踏出书肆走远后才对着钱二娘连连赞叹，“不过，二娘你也不和我提前通个气，我都没个准备。”
　　钱圻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道：“我也是方才决定的这个价格。”
　　“虽价格翻了番，但回本够呛，离赚钱更是差得远。”
　　钱圻见招拆招，“那就多印点，均摊成本，且看今日有多少回头客。”
　　不出钱圻所料，今日来了好多位问话本的人，等到今天要打烊时，钱圻估摸了个大概数量对林大海嘱咐道：“老林叔，劳烦您明天跑一趟，请刘师傅再接着印后五回一千份。”。
　　一千份！林大海差点惊呼出声，用看一个败家子的眼神看向钱圻，欲言又止，二娘一向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一些扫兴话还是不说出来为好。

　　钱圻到家后和杨氏与钱怀柔一起用了餐，阿娘看起来仍十分悲伤，三娘看起来也没往日的灵动。
　　有些事情是需要时间来接受的。
　　吃完后，钱圻到庭院消食时，碰见了姨娘孙氏，她看起来倒是气色尚好，甚至大有一副焕发生机的模样。
　　当时堂前哭得最惨的人是她，没想走出来最快的人也是她。

　　次日林大海一大早费了一番口舌搞定了刘师傅才过来书肆的，哪知一堆人堵着门口，连脚都伸不进。
　　林大海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店铺，退出去又确认了一下招牌，鎏金的字体上书着钱氏书肆，这没错啊。
　　钱圻和隐娘二人正翻箱倒柜找登记簿，找得焦头烂额，也不知道老林叔将簿子藏到哪里去了。
　　隐娘个子略高一些，视线越过了人群，看到了在外张望的林大海，忙大声说：“老林叔，你快进来。”
　　林大海只好瞅准人群的空当钻了进来，就算在梦中，林大海也不敢做梦有那么多人来这买书，“这是怎么回事？好多人啊。”
　　钱圻见到他后松了一口气，让到一旁，“今日是旬休，老林叔你可终于来了，快把登记簿找出来给这些人登记上。”
　　林大海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接替过柜台前的位置，“一个一个来，不要挤，排好队不要插队。”
　　林大海笔下快速写着，扈隐娘在旁守着一个竹篓收铜钱，配合之下很快将场面稳住，这些书生们也不再催促了。
　　见没自己什么事，钱圻就不待在这里傻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