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魔王开启虐菜模式》麻雀鬼

18、玩笑

　　男人被暂时安置在不远处的草堆旁。

　　这条由信徒修建的道路四周堆砌许多稻草，大多是附近村民遗留的产物，为了防止赶路途中遭遇意外，也为了随时为马匹补充能量。积垒的杂草混杂着废弃的稻草自成一片旷野，绿的黄的，间杂而生。

　　男人的面容沾染污泥和沙土，血液混杂其中，看不清脸，像带上血痂定做的面具，整个身体散发着腥臭的气味。

　　蒂斯嫌弃气味难闻，要求柯达将他挪到远一些的地方，最好眼不见为净，柯达劝她：“他仍然拥有生命迹象，靠近篝火处或许会让他尽快苏醒。”

　　“康复药剂喂他喝下去了吗？”

　　“灌下去了。”

　　蒂斯捏着鼻子叹息，“你要给他喂些什么？”

　　“背包里还有剩余的碎面包，”柯达顿了顿，“我尽量让他吞咽下去。”

　　“啊，肮脏的贫民，”蒂斯装做感慨，转而侧脸背过身去，“一切随你。”

　　男人像一只破烂的抹布，软趴趴倒在枯黄的草堆中。即便心中可怜，柯达还是取出一块棉布捂住了口鼻，将空气中飘荡的恶臭味隔绝身外。

　　在不断接近的过程中，即便冷静如柯达也不免觉得荒谬，蒂斯的话自然是有道理，自己的执着换来的只是一个可能，而这样的可能并不是必须品。

　　然而即便如此……柯达深深凝视男人沾满污垢的脸庞，灵魂深处有道声音在引诱他前往深渊——

　　黑色的头发，柯达闭上眼，感慨。

　　这真令人好奇。

　　翌日清晨，由于整夜的猜忌和胡思乱想，蒂斯并未获得一个美好的夜晚。

　　由于睡眠不足，少女亮丽的双眸蒙上一层灰，她伸了个懒腰，半眯着眼睛呼唤弟弟的名字：“柯达，柯达？今天早上你准备了什么食物，我……”

　　话还未说完，余光却瞥见远处有一团正在蠕动的血色物体，散发着诡异的黑色气息，像一条正在蜕皮的蛇，脆弱而血腥。

　　她猛地睁开眼，鼻尖又嗅到那股诡异的香味，极端惊慌中，她再次丧失了声音。

　　昨日一幕好似再次上演，蒂斯闭眼摁压着过度加速的心跳，艰难地从仅剩无几的理智中扳回身体的使用权。

　　开合的嘴巴发出嘶哑的气音，像是被什么控制了喉咙，蒂斯喘着粗气才从困顿中挣扎着发出一声尖叫：“救……命。”

　　不远处，正炙烤野兔肉块的柯达察觉异样，骤然放下手中的器具，往蒂斯休息的位置奔去。

　　不过，还未等他抵达目的地，原本捂着脸颊惊恐不已的少女却停下尖利的呼救，声音渐渐低垂下去，柯达心中一沉，脚步更加迅速，他远远瞧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摇摇欲坠，像是要晕倒在地。

　　等他终于奔向目的地，事情的发展与他想象的似乎出现了一些偏差。

　　蒂斯跪坐在地上，裙角沾染上斑驳血迹，清丽的面容上满是泪水，说不清是被吓到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只是一味支支吾吾道：“我看见他，他动了一下。”

　　柯达顺着姐姐的所指的方向望去，一滩血肉模糊的肉块组织成的人正静静躺在草堆中。

　　柯达一愣，难得诧异：“这是谁？”

　　蒂斯气若游丝，像是要晕厥过去，一边按着心脏，一边介绍：“昨天带回来的那个男人，柯达你这个小猪崽子，要把我折腾死了。”

　　少年震惊到无以加复，他指着那摊面目全非的骨头和血块随意拼接成的人，重复了一遍蒂斯的话语：“昨天那个男人？”

　　“玛丽亚女神在上，光明神殿在上，这一定是个天大的玩笑。”

　　昨夜收留的病入膏肓的男人不过经历一个夜晚，就变成一滩诡异的血肉，任谁也无法接受，更令人绝望的是，当柯达靠近那堆骨肉，依旧在那片杂乱的骨头里辨认出那颗头颅。

　　黑色的头发着实显眼，何况他还拥有标志性的骷髅躯体。

　　柯达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蒂斯无法克制紧张，只是一味重复，“他的身体四肢刚刚弹动了一下，我刚刚睡醒，就看见了。”

　　柯达滚动眼珠，凝视仰躺在地面上的男人。

　　昨夜将他从路道扛回来后，他就再没仔细观察过他。这中间当然有嫌恶的成分，但大多还是因由繁忙，在失去了大部分钱财后，觅食是个很好的省钱方式，何况在寻找猎物的过程中他还能搜寻制作康复药剂的草药。

　　故而，他并没有时间观察发生在男人身上奇异的变化。

　　他——那个昨天还勉强有个人形的男人，现在彻底丧失了人形的姿态，血液正源源不断从他身体的毛孔中排出，就像身体面对汗液的驱逐，他的身体在排解黑红的血液。本就干瘪的身体仅仅留下一层薄薄的皮，肉块随着不断流失的血逐渐干瘪下去。

　　男人极度趋近于一堆骨头堆积成的骷髅。

　　这个病入膏肓的男人，观察与否对于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他看起来很狼狈，狼狈破烂的衣物，狼狈混乱的脸庞，甚至狼狈的下场。

　　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即便是村庄中的村民也不会来为他收尸。

　　柯达蹲下来，想要伸手替他拂去脸上的污垢，手指触碰到冰凉的肌肤时却感受到一股死气。请允许他这样形容，毕竟他浅薄的人生里从未遇见这样冰冷入骨的寒气。

　　他疑心男人其实已经死了，然而当他将手指移到男人的鼻尖，却还是能感受到微弱的呼吸。

　　“玛丽亚女神在上，”柯达喃喃道，“希望一切能平安无事。”

　　无由来的不安令他焦虑，小小的变故会激起池塘涟漪，收留一个濒临死亡的男人会为他们带来什么？

　　柯达并不知道。

　　蒂斯被吓得魂不守舍，尽管有敏感的成分，然而对于未知的恐惧，令她变得格外脆弱。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慌乱抓住了柯达的手，以祈求的口吻道：“我害怕他，我们本不该收留他的，他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健全的人类，我们该将他抛弃。”

　　柯达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

　　但他并未彻底将男人抛弃荒野，柯达向姐姐许诺，将他放在不远处的草堆中，等待命运的降临，生或者死，由神圣的玛利亚女神决定。

　　蒂斯接受了这个处理方法。

　　但其实柯达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事实上对于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来讲，死亡确实是一种解脱。

　　他只是潜意识里觉得，男人不会死。

　　蒂斯与柯达搬起男人清瘦的身体，像拖着一块布条。并无实感，仿佛那人身上没有骨头和器官，他们将他放在发现他的道路旁边，为了防止被路过的车马践踏，这对好心的姐弟为男人挑选了一个草堆，周遭并未有食肉动物。

　　临走前，柯达在男人的身边放了不少清水，在睁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如果他能醒来……万一他能醒来呢。

　　柯达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当天晚上，蒂斯总算做了一个好梦。

　　在等待的第六个夜晚，柯达久违得带了好消息。

　　“学院老师的位置离我们愈来愈近，大约明天就能见到他们。”

　　蒂斯感到喜悦，前些天噩梦带给她的不安尽数消退，有了期望，她的目标也愈发鲜明：“这次，我们一定会捕捉到最为勇猛的异兽！”

　　柯达并不赞成他的言论，“姐姐，过于勇猛并不是优点。”

　　蒂斯反驳道：“勇猛点才能保护我，异兽的用处不就这么点吗？”

　　柯达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事实上他是想要反驳，然而蒂斯的言论确实是大部分魔法学徒的真实想法，异兽确实只是消耗品，而非伙伴。

　　概念已经深入人心，他不打算做打破规则的人。

　　结束无谓的争论，柯达开始准备晚餐。由于临近冬季，仍在野外活动的动物愈来愈少，今天柯达只捕获到一只鸟雀。

　　不清楚什么品种，可是体型格外庞大，行动相较于其他鸟类显得有些笨拙。柯达轻而易举捕获到这只鸟雀，连魔法都没使用。

　　蒂斯在篝火旁准备餐具，在捣鼓支架锅的时候，她闻到一股香味。

　　蒂斯以为是烧烤的香料，毕竟在家中时柯达就经常捣鼓这些玩意，于是她头也没抬，就笑道：“柯达，把你那些玩意都拿远点，我们说好今晚炖汤喝的。”

　　“什么？”

　　“我说，将你那些调味料放远点，今天炖汤就听我的，只需要放点盐块就很完美了……”

　　蒂斯有些抱怨，那股香味愈来愈近，几乎是扑面而来，盖住了她的呼吸，令她无端感到眩晕。

　　柯达的声音像是从远方飘来，“姐姐，你忘了我们带出来的包裹已经被偷走了吗？”

　　“那哪里来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