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魔王开启虐菜模式》麻雀鬼

17、收留

　　蒂斯猛地一哆嗦，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憔悴，她连忙躲到柯达的背后，颤颤巍巍捂住了嘴。

　　柯达并未理睬姐姐的动作，他凝神看向不远处的道路。道路中心经由下午的风暴侵袭变得杂乱不堪，漆黑的鸦羽遍布整个道路，像铺了一层黑色的大理石，看上去像上等的布料，在盈盈月色下愈发光滑柔顺。

　　由于地处偏僻，这块没什么马车经过，整个下午都没看见一个行人。

　　刚刚刮起的风吹散堆积在道路中间的枯叶和羽毛，像魔法似的，推开一道洁净的道路。

　　而道路的尽头，却是一片黑暗。

　　月色并未眷顾这对倒霉的姐弟，蒂斯切身实地体会到命运的恶趣味。

　　仅仅思考了一瞬，柯达就做出了选择。

　　说不清什么情绪，或许是好奇，或许是较真，总之柯达起身，无视姐姐带着挽留和哀求的目光，一步步朝着刚刚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厚重的皮靴踩在干巴的泥土地上，竟然没有什么实感，像是棉花堆成的柔软，柯达不禁思考刚来到这里时道路是否也是这样松软。

　　然而想来想去也只能归咎为夜色太深，自己出现了短暂的幻觉，毕竟在前进的每一步里，脚步声都是踏踏实实存在的。

　　在不断接近的过程中，他嗅到一股特殊的气味。

　　脑海中预想的尸臭，或是其他因尸体腐烂而散发的难闻气味并未出现，转而代之的，是像花草经过雨水洗涤后的清香，并不浓郁，却莫名沁人心脾。

　　终于走到呼吸声的源头，柯达弯下腰，凝视下方被枯叶和羽毛遮掩住的人形轮廓。

　　这自然是人，从体型来看，应该是个男人。

　　但他生得太过消瘦，已经到诡异的程度，就像是一堆零碎的骨头积成的骷髅，一层皮包裹的人形骨架。

　　任由柯达搜刮记忆，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存在。

　　他弯下腰，摸到男人冰凉的手指，试探性得呼唤：“……你好？”

　　没有动静。

　　温热的手指慢慢上移，抵达男人闭合的双眼，深陷的眼窝一点肉都没有，柯达以为自己在抚摸骨头，他犹豫道：“你好，你……还活着吗？”

　　依旧没有回答。

　　手指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红色的亮光，少年迟疑地望着指尖跳动的火苗，在该不该给这个凄惨男人一个痛快的决断之间，他有些踟蹰。

　　确实是听老师讲过，在野外，尤其是边远地区，王城无法统筹的地区，平民愚钝不堪，常常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柯达并不清楚男人因何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但总归是可怜的。

　　即便魔法学徒和平民间的渠沟难以逾越，然而怜悯这件事向来不分高贵低贱。

　　最终，柯达还是在男人微弱的呼吸中发现了端倪。

　　起初只是一缕白雾，由于夜晚寒冷氤氲出的水雾，从男人沾满血污和泥垢的鼻间溢出。袅袅上升的雾气在空中打了个转，像一只漫无目的游荡的幽灵。

　　柯达将这个被冻得发僵的男人搬到了篝火旁。

　　蒂斯捂着口鼻，在极端诧异中发出质问：“那是死人！”

　　柯达摸了摸鼻子，罕见得有些犹豫，他弯下腰，直视姐姐惊恐的双眸：“他还有呼吸，我听见了。”

　　“你要怎么做？救他还是收留他？”蒂斯揉乱头发，喃喃道，“你知道我们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照看他。”

　　“不必照料他，”柯达轻声道，“我明白你的担忧，积蓄不够，食物短缺，野外生存或许会遇见的危险，这些我都知道。”

　　“那就将他丢开，不要浪费这些无用的怜悯。”蒂斯哆嗦声音，半是埋怨，半是委屈，“恩多，那个恶魔，就算我们先她一步离开学院，还是这样，我真觉得难过，柯达，这不该是我的错。”

　　“我不想见到她，一点也不。”

　　少女忍着哭腔，将头埋进双膝。

　　“她还没到达，我们依旧掌握主动权，”柯达握住蒂斯微凉的手掌，以坚定的口吻安抚少女焦躁的心，“只要在她之前到达森林入口，先一步遇见老师，那么那些报复就不会存在。”

　　“希望如此。”蒂斯喃喃。

　　“你还记得我在下午去过的那个村庄吗？”

　　柯达盯着篝火，一面抓住神经质的姐姐安抚道，“我并未在那里寻到合适的人家收留，多数人给我的回应是等待，他们需要询问过长者后再做出决断。然而直至我离开那里，也没有收到挽留。”

　　“怎么会？好吧，那样简陋的村庄确实也没什么值得纠缠的……”蒂斯皱起眉，又问，“那引路者？”

　　柯达依旧摇头，神色已经有些凝重：“并未从那里寻到合适的引路者。”

　　“我询问过大部分健壮的男人，未曾有一人给出答复，他们的回答同样是需要询问长者后再做出决定。”

　　“你向他们许诺了报酬吗？”

　　“一银币一趟。”

　　“那他们……”

　　“他们不要钱。”

　　蒂斯惊异地瞪大眼：“为什么？”

　　这样高回报的委托即便是在格林小镇也不常见，一个小小的村庄竟然没有一个人被金钱诱惑吗？何况这份委托本也不是多么危险的事。

　　顶着蒂斯疑惑的目光，柯达回忆起下午的遭遇：“与你分开后，我摸索着走进那座村庄，在我的臆想中，村庄本该整洁明朗，我曾在书本中了解到偏远地区的环境恶劣，并没有抱有期待，然而当我踏入这片区域，村庄中几乎没有我预想的邋遢，乞丐并不成日游荡在街道，村民们或是种地，或是纺织，很是安宁。”

　　“在惊诧中，我随意敲开一间房屋，走出来一位穿着整齐的男人，从他得体的礼仪中，我猜测他的身份极有可能是之前那批被发配边缘地区的几个骑士之一，随后，我用面包与他交换了一些清水和木块，在临走前，他向我询问身份。我并没有透露，他依旧提醒我需要远离那片森林……”

　　“远离？”蒂斯问，“为什么远离？”

　　柯达忽而昂头直视少女，斩钉截铁道：“森林里果然有异兽。”

　　“老师并未欺骗我们，那个骑士向我描述的那些诡异的怪物，被玛丽亚女神诅咒的怪物，拥有许多双眼睛的怪物……那些就是异兽，毋庸置疑！”

　　如今的异兽曾是传说中魔物的后代，拥有强悍的实力，在远古时代曾经各持一城相互对峙。

　　然而经由成千上万年的演变，同类间的相互缠斗，以至于外族物种乘虚而入，这些或是人为或是巧合的意外，导致其中很大一部分选择避世。

　　而剩下来的一批，蕴含着暴虐因子的天性也逐渐淡去，肆意了成千上万年的魔物在失去了领袖后能力大幅下降，至于到了后来，被人类利用各种技巧驯服，最后沦为如今的异兽。

　　异兽分许多种类，大多数拥有骇人的外表以及残酷的天性，人类与异兽间的斗争持续了上千年，在一次次的相互角逐中，人类记载下它们的画像以及缺点，凭借智慧击溃了这群邪恶生物，并且驯服了它们。

　　即便异兽不复从前的辉煌，依旧令人类为之疯狂。而符合狩猎或饲养资格的，仅仅是拥有魔法种子的、被赐予恩典的魔法师。

　　“光明神殿在上！”蒂斯激切到不知如何表达，只是不断重复，“我们居然真的抵达了，真是这里！”

　　柯达弯起唇角，发自内心露出一个笑：“即便如此，姐姐，我依旧要扫兴。”

　　“狩猎活动如火如荼，即便我们提前到达也无法确保能够安然进入狩猎地，况且恩多……那个女人你本不该与她起冲突，为了躲避她，我们并未做好充足准备就匆忙出发。”

　　柯达顿了顿，“路途中的损失暂且不提，最为致命的是，我们丢失森林地貌图。”

　　蒂斯羞愧得垂下头。

　　她在懊悔中迟疑地问：“可是，这和你收留这个死……这个就快要死去的男人有什么关系？”

　　柯达低头，打量男人因血迹而模糊不堪的脸庞，思索道：“我在村庄中看见过，他身上残留的布料和那村庄中的人相差无几。”

　　“或许，他也曾是那里一员。”

　　“你是说引路者？”蒂斯不免有些诧异，“就他？”

　　蒂斯瞟一眼男人无知无觉瘫软的身体，觉得不可思议：“柯达，你脑袋里塞满了棉花？怎么能想出这种惊世骇俗的办法……让一个死人，不不，死人都比他看着更像人类……将希望投放在他身上，你大概是疯了？”

　　柯达注视姐姐惊讶的目光，转而移开目光，“这对我们并没有损失，只需要一瓶……康复药剂。”

　　康复药剂是低级魔药，由几百年前一位魔药学长研发制作，属低级魔药。药剂于大部分魔法学徒只能起到轻微治愈效果，而面对没有魔法种子的平民而言，这是能叫人起死回生的良药。

　　制作手法和材料也很简易，大部分家境贫寒的魔法学徒会利用贩卖康复药剂赚取学费。

　　柯达在临出门前制作了几瓶药剂携带，然而一路上始终没派上用处，他于格林小镇想将药剂卖出，然而这样偏远的城镇居然无一人识货，险些连同金币将药剂一块偷走了。

　　如今，药剂总算派上了用处。

　　然而蒂斯依旧摇头，坚决道：“不行。”

　　她补充道：“明天，你再去一趟村庄，去那里寻找愿意接受我们条件的村民，就算是加大筹码也可以接受，等我们收服了异兽……”

　　柯达打断她的言语，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男人，又单膝下跪正视蒂斯，“姐姐，你先听我说。”

　　“下午，从那位骑士家中出来后，我就径直去了拥有村庄话语权领头人的屋子，而当我找上门去，那个名叫福克斯的男人却告诉我，第七号村庄即将闭村一段时间，我在街道口抓到几个小乞丐询问发生了什么，得到的结论是——灾厄，有谁惹怒了玛丽亚女神，村庄在一夜之间死去了几个人，于是他们决定隔断外界的一切因素，为了赎罪。”

　　“灾厄？”

　　“传闻是死了人，”柯达顿了顿，补充道，“仅仅在一夜之间。”

　　蒂斯无端感到一丝寒冷，黑暗中似乎总有一双眼睛正凝视着她。

　　她不免联想到下午的诡异声音，如同附骨之蛆般纠缠着她，像是一场噩梦，令人战栗。

　　摇头想要晃去脑袋里的恐惧，蒂斯望着冷静的弟弟，踌躇中生了逃避之心。她张合唇瓣，最终顺从：“好，我接受你的意见收留他，但是……如果他醒不来，那么我们就将他丢开，一瓶康复药剂就已经足够，我不允许你将治愈魔法浪费在他身上。”

　　柯达望着熊熊燃烧的火堆，漫不经心道：“我发誓，以玛丽亚女神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