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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空算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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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周幽萤没再见过李漆炬。
他在李无昧的办公室门口将李漆炬甩开后便立马离开了李氏大楼。
李漆炬在身后叫他的声音里似乎有颤栗和无助。
但他没有回应,更没有回头。
李漆炬也没有再追出来。
他回了自己的公寓,和吴釉娆一起住。
生活还要继续。
周幽萤每天仍会去陶艺店。
静静地等待着李无昧的调查结果。
只是偶尔,日暮西沉。
他会盯着店外发呆。
街边枯叶飘零,满目萧然。
没人在日落前接他回家了。
习惯真是太可怕的东西。
周幽萤自嘲。
他甚至总会不自觉地去想,传言里十五、六岁的李漆炬,不正是不羁叛逆的时候吗?
为什么会有重度抑郁。
魏白晓偶尔会与他隐秘地碰面。
她依然是李氏的首席法务,也就说明,她应该还没被李无昧发现。
魏家将她保护得很好。
“李漆炬是忽然之间性情大变的。”
魏白晓实在觉得李无昧将李漆炬七年前的诊断报告送给周幽萤的行为,疑点重重。
她便自作主张地查了查李漆炬从小到大的事。
“他更小些的时候,几乎是李无昧对外形象的翻版。温文尔雅,知礼知节。在S市最好的中学,他是最耀眼的明星。”
“但他在初中毕业之后,就没再接受公共教育了。李无昧给他请了最好的私教,他的目标就是国外常青藤的顶级商学院。”
“他接受私教后,外人见他并不多。但每次见到他,无一不是在醉生梦死的堕落场所。”
“风度翩翩到乖戾张狂,半年而已。”
慢慢的,便没人还记得那个风光霁月的小小少年。
所有美好,统统都被埋入了暗黑血色里。
周幽萤闭眼靠在沙发椅背上,听着陌生的故事。
“他和李无昧,一定发生过激烈的矛盾。直到现在,还没解决。”
他睁开眼,前倾身体,撑着膝盖。
“你有了解过李漆炬他母亲吗?”
魏白晓蹙眉回忆:“他母亲……外界传言都是说,他母亲是难产去世的。”
“他母亲……真的是难产去世的吗?”
“这几乎是我能想到的,李漆炬和李无昧之间唯一可能发生矛盾的问题。”
周幽萤摆弄着手机:“我和他在一起,从没听他提起过他母亲或是他母亲家里的人。”
“我去查。”
……
“你离开了他,不开心吗?”
吴釉娆抱着小五站在他身边。
周幽萤看着阳台外弥漫的彩霞,没有回答。
李漆炬几乎消失在他生活里了。
周幽萤有时甚至会恍惚,过去的一年多仿佛是幻想。
有一天他闭店回公寓时,看见一个背影,很像李漆炬。
但不是,那个人漂了发。
周幽萤盯着那个背影,觉得自己好像脱轨了。
魏白晓做事习惯雷厉风行。
没过几天,她就带来了李漆炬母亲家里的信息。
“他母亲名叫靳神徽,家里条件一般。靳神徽的父亲是小县城里的手艺人,一名斫琴师,她母亲没有工作。靳神徽还有个弟弟,叫靳神弦。”
“二十几年前,李无昧得了一块好材料,想找斫琴师做一张古琴,经人介绍,找到了靳家,认识了靳神徽。那个时候,靳神徽高中毕业后没再上大学,在家里给她父亲帮忙。”
“一张古琴的工期是两年。那两年里,李无昧和靳神徽频繁接触,久而久之,就有了暧昧。古琴做好没多久,李无昧就向靳家提出要娶靳神徽。”
“靳神徽的父亲把他们的接触都看在眼里,觉得李无昧有礼有节,家世也好,就同意了。”
“婚后没多久,靳神徽就怀孕了。可惜,难产。”
周幽萤皱着眉头,听完。
“之后呢?”
“之后,李无昧要把靳神徽葬在S市,靳家不同意。靳家还提出要把李漆炬抱回去养,但李无昧也没同意。据说那时候靳李两家就生了嫌隙。”
“最后,靳神徽还是被靳家葬回了故乡,但李漆炬没能被带走。”
“从那之后,靳李两家就再没往来。靳神徽的父母没两年就不在了。靳神徽的弟弟,靳神弦,他大学期间也出了国,定居国外至今。”
“……也就是说,靳家从没来S市看过李漆炬?”
“是。”
周幽萤抬眸:“靳神徽的死,恐怕没那么简单。”
“我也这样想。”魏白晓吐出一声长息,“不然靳家没道理要求把李漆炬抱回去养,被拒之后却对他不闻不问。”
“李漆炬是因为知道了靳神徽的真正死因才与李无昧产生嫌隙的吗?”
“如果是,那他是从谁那里得知的呢?李无昧不会告诉他……”
“那就是……靳神弦。”
“你能找到靳神弦吗?”
“我试试。”
魏白晓指间飞速按动,发出一条消息。
“阿萤,还有一件事。”
“什么?”
“李漆炬,失踪了。”
李漆炬失踪了。
魏白晓是在周幽萤去找李无昧对峙后不久察觉的。
和李漆炬挑明身份后,周幽萤的情绪多少有些波动。
他身在山中,沉湎在感情里。
魏白晓置身事外,反而看得分明。
她觉得李漆炬太过安静了。
于是她找人去跟李漆炬,却没想到派出去的人根本找不到李漆炬。
周幽萤握着手机的手攥紧:“只要李无昧还在,就不怕找不到李漆炬……”
“唉——”魏白晓覆上了他捏紧的拳头拍了拍,“阿萤,我知道你没办法理智对待李漆炬。但是现在看来,七年前的车祸,他可能真的不是直接导致事故的人。甚至,他可能是唯一能帮我们把所有真相给翻出来的人。”
周幽萤阖上眼,眼睫都在颤抖。
沉默半晌:“我……知道,我只是……”
魏白晓的手机铃声突然炸起,周幽萤被打断。
他见魏白晓看着手机屏幕蹙起了眉。
“喂?”
……
“你确定?!”
……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
“他无耻!!!”
“砰!”
手机猛地被砸在地板上,弹跳几下,崩出玻璃渣。
周幽萤顾不上被吓到,连忙上前几步扶助颤抖着滑下地面的魏白晓。
“怎么了?”
魏白晓眼里泛红,急喘着。
“姐!?”
她捏着周幽萤扶着她的手臂,指甲几乎穿进他的肉里。
“白一……白一,找到了。”
可她看起来并不是开心的样子。
周幽萤把她扶上沙发,替她顺气。
“那个勘探队在溪边发现的颅骨……”
周幽萤浑身一震!
“那个颅骨,是你弟弟!?”
魏白晓缓了好一阵,声音轻到几乎只有气声。
“上周,我二哥让我去做DNA比对。说有一线希望,也不能错过……”
她掌心紧紧地蜷着,指甲几乎断裂。
“李无昧……”
她突然伸手攥住周幽萤的领口:“李无昧脱罪了,他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李漆炬!”
……
周幽萤脑海里刹那空白,只剩尖锐的耳鸣,刺得他头痛。
“李无昧是以李漆炬的名头往外转移资产的。”
魏白晓情绪激动,连眼角挂的泪滴都在颤抖:“虎毒尚不食子,他连畜生都不如!”
周幽萤被她拉扯得失了重心,跪在地上。
“怎么办……我们没有其他的证据了……怎么办……”
午后暖阳洒满世间。
屋内角落,两人却只感受到了满身寒意。
“……不,不!”魏白晓突然攥着周幽萤站了起来,“我们还有希望。”
她跌跌撞撞地拾起摔碎了屏的手机。
还能按亮。
她抬头看周幽萤:“你马上去报警,就说李漆炬失踪了!我去找靳神弦!”
对,还有李漆炬!
他才是关键!
李漆炬被找到时,是第二天。
上午,新闻通报了李无昧被检举的调查结果。
下午,周幽萤就接到了警方的电话。
他被拘留了,却不是因为转移资产,而是吸D。
周幽萤立马通知了魏白晓。
自己也匆匆出门。
却在门口被拦住。
吴釉娆已经自己穿戴整齐:“阿影哥,我跟你一起去。”
“你……?”
……
周幽萤在调解室里见到李漆炬时,几乎不敢认。
半个月而已,他几乎只剩了一身骨头。
更扎眼的,是他一头白黄的发。
那天那个人……
李漆炬没有抬头,整个人僵坐着。
周幽萤看不清他的神色。
“哥?”
身边的吴釉娆先开了口,他眼睛瞪大,看着这个满身颓靡的人。
“哥……”吴釉娆声音里带着哽咽,绕过长桌,一步一步走到李漆炬身边抱住他。
他这才有所动作。
眼神绕过了周幽萤,仰头看着眼前的少年,抹掉他眼下的泪。
“身体还好吗?”
李漆炬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了。
“嗯……”吴釉娆点头,眼泪止不住。
周幽萤咽下喉间的涩意,坐去李漆炬的对面。
“……怎么搞成这样?”
李漆炬埋着脑袋,没有说话。
“他是在高速边的草丛里被发现的。监控显示,他开车上高速后不久,就把车停在了紧急通道,自己徒步往前走了五百米左右,倒进了路边的草丛。”
警察坐在桌前,向周幽萤解释:“他的尿检显示阳性,身体上还有很多针孔。”
周幽萤蹙眉,看向李漆炬。
他依然沉默,什么也不说,也不看他。
“他……不会吸D。”
李漆炬瞬间抬眸。
他的眼神很亮,与周身的萎靡格格不入。
周幽萤突然想起了他学做饭时,总是捧着新学的菜让他尝,那样生动。
“李漆炬,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