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效寻证后，仇家自己动手了》奥野

5、项上骨

　　李漆炬还蜷在沙发里沉睡。
　　他大约有些冷，睡梦里瑟缩着。
　　吴釉影看得闹心，随手扯起薄毯扔了过去，遮上了他。

　　晚餐时间。
　　李漆炬经过不辍的练习已经可以在厨房独当一面。
　　他每天换着花样地，按照菜谱上一道道地尝试。
　　再捧到吴釉影面前，让他试菜。
　　虽然吴釉影从没给过他明显的情绪反馈。
　　但他乐此不疲。

　　所以吴釉影常常觉得，他真的不懂李漆炬……
　　不过，他需要留在他身边的时间也并不多了。

　　吴釉影每天都密切关注着李无昧被查的新动向。
　　但细致的审查必定会耗费更长的时间。
　　互联网快速的更新迭代也反映在社会舆论上。
　　有关李氏的新闻渐渐淡出舆论主场，被更新的爆炸信息所替代。
　　例如，一则“某勘探队于某山脚溪流处发现一白骨化人类颅骨”的新闻引起了广泛关注。
　　甚至已经有网民开始整理、悉数历年的无头尸案。

　　也许是因最近戚氏相关信息的影响，吴釉影看到这则新闻时，下意识就联想到了戚氏那个只剩一具残缺身体的小儿子。
　　但几年前的那件事在各方的刻意压制下，并没有闹大。
　　因此也并没有出现在网上的无头尸案盘点中。

　　据新闻报道，颅骨已被移交至相关部门进行身份确认。
　　吴釉影莫名有些期待身份确认的结果。
　　在戚氏刚对李无昧进行报复的时候，恰巧出现的这尊颅骨，到底会是谁……

　　“在想什么？”
　　李漆炬搭在他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将他从思绪中抽离。
　　“嗯？”吴釉影回头看他。
　　他无奈笑了一下：“我刚刚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哦，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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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釉影被抵住下颌，仰起了脑袋靠在沙发背上。
　　摩挲着他的唇，李漆炬居高临下地盯住他：“随便？我也可以吗？”
　　吴釉影：？
　　反手把他推开，吴釉影坐直了身子。
　　李漆炬自背后拥住他：“在看什么？”
　　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尚未确认身份信息的无名颅骨新闻上。
　　身后渐渐安静下来。
　　吴釉影扭头，只见李漆炬原本调笑的神色，已经凝固。

　　晚餐吃意面。
　　李漆炬撑着大理石台，看着锅里沸腾的水，不知在想什么。
　　吴釉影抓了一把意面放进去。
　　背靠着台面，他侧头看李漆炬。
　　“收购李氏股份的戚氏，你认识吗？”
　　李漆炬的神色带着不自然的僵硬：“……嗯。”
　　话在喉间转了转：“你有点奇怪？”吴釉影明知故问，“我听说过，戚氏的小儿子前些年……”
　　“阿影！”李漆炬打断他，语气强硬严肃，“不要做多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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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漆炬从未厉声对他。
　　吴釉影被呵斥地一愣。
　　反应过来，内心居然升腾起丝丝缕缕的委屈……
　　“嗯。”他生涩地发出一声鼻音，离开厨房。

　　一声叹息。
　　“对不起……”

　　晚上，李漆炬拥过来时，吴釉影躲了一下，往床边挪了挪。
　　身后的动作僵住。
　　吴釉影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还有他若即若离的指尖。
　　“阿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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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烂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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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釉影心里突然很难受。

　　一片落寞寂静。
　　良久，身后的人又小心拥了上来。
　　吴釉影轻轻挣了挣。
　　李漆炬埋靠在他的脊背，轻声恳求。
　　“你能不能……抱抱我？”

　　“他真的很烦。”
　　吴釉影一边往冰箱里补货，一边语焉不详地对吴釉娆吐槽。
　　“一会儿臭脸，一会儿玩笑。阴晴不定……”
　　“真是受不了他。”
　　吴釉娆抱着小五，从沙发里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就是那个石头放进了鸡窝里——混蛋！”
　　吴釉影用力合上冰箱门，把空袋子收纳放好。

　　“呵……”
　　吴釉影手上动作顿住，抬眼看吴釉娆。
　　他手上抚弄着小五，面带笑意。
　　“你刚刚，笑了？”
　　吴釉影很惊讶。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对外界表现出积极的反应。

　　连忙坐去他对面。
　　“你最近状态不错？”
　　吴釉娆没有与他对视太长时间，垂眸点了点头。
　　他的长发被随意挽在脑后，随着他的动作滑落。

　　吴釉影盯着那缕发丝，想着他对别人接近的抗拒。
　　试探问道：“你的头发太长了，我帮你剪一剪，可以吗？”
　　吴釉娆抬眸看了看他，眼里没有警惕或抗拒。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吴釉影失落了一瞬间。
　　但转念一想，他现在已经比最初好太多了。
　　慢慢来。

　　离开的时候，吴釉影站在门口和他道别。
　　他对他摇了摇手。
　　大门开合，只剩一丝空隙的时候。
　　吴釉影听见了从房子里隐约传出的声音。
　　“谢谢你，哥。”

　　“他已经愿意开口和我说别的话了。”
　　“……那就好，慢慢来吧。”
　　“嗯。”
　　“李无昧那边……据说涉事金额并没有检举材料上那么多。”
　　“调查结果出来了？”
　　“还没……这才一个月而已。但事情好像有点复杂，不知道会查多久……”
　　“……我们要一直干等吗？”
　　“当然不。你知道吗……戚家去做了DNA比对，和新闻里的那个颅骨。”
　　“他们也怀疑那是……”
　　“嗯。”
　　“结果呢？”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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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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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无名颅骨的舆论猜测还没消退。
　　网上突然又激起了一阵巨大波澜。
　　有人爆料，S市戚家的小儿子五年前惨死在李氏当家人李无昧的山间别墅里，身首异处，时至今日仍未找到。
　　爆料是通过投稿，经由营销号发出。
　　事件的前情后果描述地十分详细，仿佛爆料人就在当场。
　　一时之间，网络上涌现了各种猜测。
　　「稿主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S市的上流商业聚会，稿主也在现场？」
　　「别瞎说好吧……转发超过五百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不都已经定性了吗？意外失足。稿主现在刻意引导，是想阴谋论什么？」
　　「李氏……一言难尽。李无昧前脚做慈善，后脚转移资产被检举。他那个儿子也是……无证驾驶害死了一家三口，还赖车有问题，跟车企互相推诿责任。只能说根就是烂的。」
　　「李氏几年前的车祸没人记得了吗？互联网真的没有记忆……」
　　「怪不得，戚氏和李氏这几年都没有公开出席过同一个商务场合。」
　　「所以戚氏收了李氏百分之七的股份，果然是报复吧……」
　　「别的不知道，但戚家这个小儿子真的惨。」
　　「该说不说，被李无昧儿子害死的那一家三口更惨。」
　　「只有我一个人关心前几天的那个颅骨到底是不是戚家小儿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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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一个多月，已经淡出大众视野的李氏又被重新推至了舆论高峰。
　　吴釉影浏览着话题页面，下唇无知觉地被咬出血来。

　　“你怎么了？”
　　吴釉影猛地回神，将手机熄屏。
　　“没事。”
　　“你的嘴唇……”吴釉娆递去一张纸巾，示意他渗血的下唇。
　　“谢谢。”
　　“你还好吧？”吴釉娆蹙眉看着他。
　　“我……没事。只是想起家人了……”
　　“……”吴釉娆没说话。

　　吴釉影散了散心间的情绪。
　　打起精神问吴釉娆：“你愿意跟我讲讲你的事吗？”
　　“……”吴釉娆噤声，沉默了很久，慢慢垂下了头。
　　抗拒的姿态。
　　吴釉影观察着他，凑近了些：“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
　　“因为你现在的状态好了许多，所以如果你想要向外界求助，我可以帮你？”
　　吴釉娆按在沙发里的手指蜷紧了些。
　　态度没有松动。
　　吴釉影暗自叹了声气。
　　还不到时候。

　　“当然，如果你不想讲，那就不讲。”
　　吴釉影身体后倾，靠进沙发里。
　　“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吴釉娆睫毛扇动，缓缓抬起头来。
　　“我们家……很普通。父母做一些小生意，供一家人生活。我……按部就班地上学、升学，直到高二。”
　　“那时候……我梦想着做一名兽医，因为喜欢小动物。我父母很支持我，也很鼓励我，所以去朋友家接回了两只刚出生的猫咪幼崽。”
　　“……那天……我早晨出门上学，还跟他们说了话……”
　　“我说……晚自习结束会马上回家，看他们接回来的小猫……”
　　“可是，我从合上的门缝看进去的那眼……就是我们的……”
　　吴釉影仰头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
　　吴釉影咽下情绪，扭头看吴釉娆。
　　他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吴釉娆，如果忘记过去能让你不那么痛苦，那就那样做。但往后的日子，你要找个理由，好好活。”

　　他抱着小五的姿势没有变。
　　但吴釉影知道他听进去了。

　　日渐西沉。
　　吴釉影起身收拾东西。
　　“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公寓大门。
　　吴釉娆突然轻缓地开了口。
　　“我有一个哥哥。”
　　吴釉影猛地回头，打开的门缓缓合上。
　　吴釉娆没看他，只是垂眼无神地将目光散在地面上。
　　“他是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但是他……经历了太多。”
　　吴釉娆的视线渐渐上移，看向他。
　　眼里的幽深复杂，让吴釉影心底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