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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清醒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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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娱乐的那个柏岫?”苏慈拨弄头发的动作顿住。
温时屿哼出鼻音。
“上次拍广告在休息室撞见了,那会儿你不在。”苏慈继续道,“有合作很正常,虽然说华艺不会让你接盛世的资源,留一手准没错。”
见此,温时屿不好说什么了。
*
临青市郊区别墅。
沈籽青半倚门框,指缝间夹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瞳孔漆黑如夜,启唇说话:“平叔,还记得我吗?”
对面,办公椅上坐着一个双鬓斑白的中年男人,混浊的眼逐渐失焦。他搭在左膝上的手猛地收紧,平静道:“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
沈籽青向前走,停在桌前,放下烟,“您的烟我就不收了,这么晚了来叨扰您,实在是不好意思。既然您记性不大好,那我就帮您回忆一下。”
“2008年您在南城当理发店学徒,两年后您在奉阳县开了一家福利院。我在十岁的时候来到了奉阳福利院。平叔您当时教育我们要珍惜粮食,不要浪费,我们吃的粥越来越寡淡,甚至到最后只有汤水。有人实在饿得不行了,逃出福利院,被您......”
“行了!”中年男人打断她。
他眉头皱得很深,因情绪激动,脖子涨得通红,咳嗽了几声。
沈籽青打开早已准备好的档案袋,拿出一沓厚厚的照片和资料,搁在桌上,“一个叫小童的男孩在2014年6月19日被你叫到办公室,遭到侵犯。福利院的保安在2015年7月9日猥亵了我的朋友小尹,后来她在半月湖溺水死了。作为最伟大的慈善家,你当然不允许这些事传出去......”
中年男人吼道:“住嘴!”
沈籽青停顿片刻,兀自笑了一下,含着几分悲伤:“你的妻子和女儿不知道吧?”
闻言中年男人死死地盯着她,眼白里有了红血丝,起身,撕碎了所有资料,碎片随地飘扬。
沈籽青静静看着他的动作,没有阻扰。
“你赶紧给我出去!”中年男人指着门口,胸膛剧烈起伏。
“你的小女儿还在上学,不知道妹妹会不会希望这个见面礼。”沈籽青摁开手机,展示了什么东西。
中年男人脸色骤变,语气稍有缓和:“说吧,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沈籽青说道,不再维持表面的客气,收敛情绪,“康平,明天我就会把你忘记的事情公开,一命换一命吗?太简单了,你的罪下辈子也赎不清。”
字字诛心,句句入骨。
康平闭了闭眼,吐出一口郁气:“那你要怎么做?!你要怎么做!”
他转身,拎起摆放在桌面左上角的水晶奖杯,尖锐的一端抵在沈籽青的脖颈。
脖子上传来冰冷的触感,一直蔓延到指尖。沈籽青依旧不慌不忙,“多一条人命对你来说没关系么?”
现场氛围凝固,如同水泥搅和,令人喘不过气。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康平额角冒着汗珠,顺着脸往下淌,后背的西装布料湿了大半。他在权衡。
沈籽青掌握着他的致命点,看起来做了充足的准备。
他要是进了监狱,可怎么办?
康平就像被抽掉肋骨,瘫倒在地,仰头道:“......我去给那些孩子道歉,总行了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要是进去了他们咋活下去啊!沈籽青,小沈,就当叔叔求你了!”
沈籽青冷声,“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说完,她离开了。
她要让他体会到小尹和自己的痛苦。
后面传来抽噎声。
次日。
#慈善家康平逝世#这个词条冲上了热搜首位。
临青日报:【昨日晚上,我市慈善家康平在胜达集团跳楼自杀,当晚送到市医院抢救,可惜抢救无效,康平先生在03:13离开人世,享年51岁】
下面的评论基本上是在悼念逝去的康平。
沈籽青翻看评论,随后,视线移到车窗外的雨幕中。
一个不敢承担责任的胆小鬼选择了死亡,做他名垂青史的美梦。
“柏岫。”她阖眼,“把真相散播出去吧。”
开车的柏岫应下,“好的沈小姐。”
没过多久,奉阳福利院的丑陋往事公之于众。上一秒还在悲痛的网友懵了,评论反转,有的说他罪有应得,死得痛快。有的依然保持怀疑态度,坚决不信。更有过激的人拨通福利院的电话,询问康平的做的事是不是真的。
康平早在三年前离开了奉阳县,在临青定居。在他过后,福利院由一个明家人接手。
有人往福利院砸臭鸡蛋,乱象频出。
沈籽青觉得这样的惩罚还是轻了些。
那些小孩子失去的性命,而他失去的是名声。或许过几年,谁也不记得了。
随着车下高速,停靠在宁城的某个地方。柏岫下车,唐圆接着开。
沈籽青赶到片场,不小心迟到了两分钟。《在繁星下》已经接近尾声,还未拍完的剧本只剩薄薄几页。监视器上,温时屿饰演的贺白薇缩在被窝里睡觉。
忽然传来窒息感。
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慢慢加重力度。
贺白薇立即惊醒,瞪大眼睛。
视线相触。
一身黑的人不知何时潜入了出租屋,看她醒了,眼里带了点兴奋。贺白薇面前发黑,大脑晕乎乎的,呼吸卡在气管里。她拼命挣扎,推搡这人。
可是她的力气根本不敌对方,钉在床板上一样,动弹不得。
终于,贺白薇摸到放在床头的梳子,捏紧,倏地刺进那人的眼里。
“啊!”
那人嚎叫一声,卸下力道。
顾不着其他,贺白薇趁势拼命往家门跑,手刚刚碰到门锁,地板上落了道影子。
他使劲捏住贺白薇的后颈,将她扔到一旁。由于戴着面具,只露出恨意森然的眼,血液顺着眼眶流出。贺白薇摔倒,指甲陷入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门外似乎传来交谈的声音,伴随着几声笑。
有人来了!
贺白薇动了动唇,发出了呜咽。
越是着急,她反而越开不了口。
门外的动静渐渐远去。
她也绝望了。
贺白薇忍下生理性眼泪,脑海里不断闪过以前的画面。她还不容易活到了今天,难道就要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吗?明明,明天就可以和迟昭住在一起了。
她不想食言。
想着,迟昭教给她的防身术快速在脑里过了一遍。
这人不着急杀她,进入掌心的猎物怎么可能轻易跑掉。他喜欢将人折磨到窒息而死,看受害者慢慢死去。
贺白薇眼神定了定,抬脚踹向他的腹部。
他捂着肚子闷哼。贺白薇连忙打开门,跑到楼下,朝着附近的警局狂奔,喉咙里尝到了腥味。
迟昭听说过后,皱起了眉,提出怀疑:“会不会是你楼上的人?”
近日在其它市出现了几例恶意杀人案,作案手法相同,专门挑独居人士。受害者全是窒息而亡,凶手没留下痕迹。
贺白薇摇头,表示不知道。
迟昭捏紧了手中的杯子,“那去看看。”她行动迅速,与同事敲响了嫌疑人的房门。半秒后,周围安静极了。她和同事面面相觑,决定强行进门,薅醒了熟睡的房东。
房东一脸幽怨,拉开抽屉拿出钥匙。
等迟昭开门后,动静停了。本来覆盖着白布的饭桌上放着泡面,在冒热气。她止住脚步,往洗手间斜了一眼。
她屈指敲了敲门板,思考怎么以最友好的方式找到躲在里面的人,门突然被开了条缝。
高个男躲避她们的视线,嘴里疯狂念叨:“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迟昭亮出警官证,“有个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
高个男忧虑,“警官,俺真的没犯事,就在这住了几个月。”
“不是他。”跟在她们身后的贺白薇出声。她记得男人的眼睛,以及体型,完全对不上。
闹了个误会,迟昭向他道了歉,“不好意思找错人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高个男悄悄待在这里不过为了躲房租,凌晨制造出的响声实在扰民。在他弯腰道谢时,迟昭开口:“大晚上的大家都休息了,不要整出什么声音,在外面好好找个工作吧。”
“要得,保证下次不犯了。”高个男松了口气,“不是俺不想,那些老板都不肯要俺。”
迟昭抿唇。
她没说话,跟同事和贺白薇离去。
走到楼下,同事在她耳旁低声问:“迟昭,她说不是就真的不是吗?会不会太草率了。”
听她这么说,迟昭蓦然发现对贺白薇的信任程度非常高了,笃定:“我相信她。”
经过探查,她们合力找到了凶手。正是十年前多例窒息案的模仿犯。
又搞定了大案子,迟昭刚好得到了一天的假期。
现在,她几乎确定了杀父仇人,可是毫无证据。如果仅凭贺白薇的超能力,谁都不会相信这么荒诞的说法。迟昭向局长申办旧案重启,坚信没有人会做出天衣无缝的犯罪,在贺白薇的帮助下,找到了她师父的动机。
当年,一名女性来警局报案,声称有人侵犯了她,并将视频发布到网络。
几日后,又有零零散散的女性来报案,而犯罪的人都是同一个人。
男人说她们是自愿和他发生关系的。
警方展开调查,的确如男人所说,酒吧监控显示,女性在清醒的状态下和他走了。这件案子变得难办起来,迟昭师父火急火燎的,想尽快结案,顺便能晋升,遭到迟昭父亲的反对。
二人起了争执。
在无意间,迟昭父亲发觉对方一直在收受贿赂,他当面质问是不是忘了干这行的初心,并说要检举他。迟昭师父可不能让大好前途就这么毁了,起了杀心。
贺白薇沿着案发时的道路走了几十遍,迟昭则做出了至少二十种猜想。
先从凶器入手,虽然没检测到DNA,但根据贺白薇的感应,找到了买刀具的超市,通过账本获得购买记录。
再是不在场证明,迟昭师父利用了蒙太奇谎言。
她们合作,发现漏洞,推翻了迟昭师父的不在场证明。凶手入狱,迟昭的心愿终了。一切都结束了。
贺白薇决定要离开这座城市,去朔北玩一玩。
这天星光璀璨,她们躺着天台吹着微风。贺白薇说话不吃力了,已经很流畅。她折指,计算着自己要去多少天。
迟昭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羡慕你贺白薇,说走就走了。”
贺白薇笑:“我还有点羡慕你呢,忠于热爱的事业。”
“哈哈。”迟昭的手枕着脑袋,“我得退休了才能去朔北吧。”
两人静了几分钟。
“你会忘了我吗?”贺白薇侧眸,目光从迟昭的额头滑倒鼻梁,语气轻缓,蒙着层纱似的。
迟昭:“不会,我记忆力不差的。”
贺白薇低低的“哦”了一声。
她复而说道:“迟昭,遇见你真的很幸运。我体会到了声带震动的样子,很美好,有种想哭的感觉。在那以前,我以为我会永远说不了话,被别人称作哑巴。”
“你不是......”迟昭睫羽微颤,没能忍心说出那两个字,“都会好起来的。”
翌日,贺白薇打包收拾行李,独自去墓园和卢欢见了一面,送了捧白菊。其实,她能感觉到卢欢对迟昭的感情,在迟昭面前,她不敢说出来,害怕对方更加伤心。
晚上九点,贺白薇去了机场。迟昭说今天会尽量送她,但说不准,毕竟工作忙。
飞机快起飞了,她最后一次望向门口。
就这样吧。
即使有遗憾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