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离开我》一口鲫鱼饼

20、高墙（回忆章）

　　温时屿刚上大学，室友推荐了一部青春微电影。她加了招演员的群拿到面试片段，通过面试，成功出演了这部电影。

　　微电影对演技的要求不高，颜值同样是导演考虑的标准。

　　剧本很普通，就是两个人相互暗恋，最后却BE的故事。温时屿在网上搜索相关的资料，找了几部经典的老电影学习，与此同时和话剧社团的几个朋友交流。

　　演完这部电影，华艺传媒联系了她。

　　起初，温时屿作为新人演员，拿不到什么好剧本。不是清一色的古装剧反派，就是偶像剧女二，这些角色像流水线批发出来的一样，为男女主的爱情服务。好不容易，苏慈为她争取到了乡村支教电影的女四。

　　女四戏份少，在电影里饰演女主的妹妹。她在电影里是理想主义者，与女主有不少三观上的不合，然而到后来还是报考了公费师范生。

　　电影的杀青宴上，隔壁的剧组也来了。

　　两部电影的导演是旧识，喝得酒酣耳热。

　　在温时屿左边的是自称艺术总监的男人，总是用暧昧的眼神瞅她。温时屿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反正只是走个形式，这人的眼神实在恶心，她一秒也待不下去。

　　“要不要跟了我，我下个月有新剧。”男人对她挤眉弄眼。

　　温时屿不是第一次遇到潜规则，最初教训了一个新导演，被他报复和打压，现在通常都是无视这种行为。她站起来，说：“抱歉王导，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王导点点头，没管她。

　　倒是她身边的男人跟着站起身，举起酒杯：“别啊，跟哥喝一杯。”

　　又一个人调笑：“喝一杯又咋了，别不给面子嘛。”

　　忽然，温时屿的胃部传来隐隐约约的灼烧感，蔓延到喉咙，一阵反胃。她捏紧手指，试图缓解这种感觉。男人见她不回答，自作主张倒了杯白酒。

　　温时屿盯着这杯酒，吃下的东西仿佛在翻搅，痛得嘴唇发颤。

　　这么多人看着。

　　要是拒绝了会怎么样？

　　“我替她喝了吧。”陌生的嗓音擦过耳畔。

　　温时屿有些错愕地望了过去。

　　“身体不舒服喝不了酒，要是进医院得搭上医药费呢。”孔音竹来到温时屿身侧，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下次有机会再喝。”

　　“哈哈，那孔老师陪我们喝？”

　　孔音竹的耳坠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在灯光作用下，折射出细碎光晕。她跟着笑了起来，和他俩碰杯，酒杯很快见了底。

　　温时屿看了她一眼，顺势抽身。

　　她带上门，经过走廊，在饭店门口停住脚步。苏慈家里有事，所以没陪她。

　　现在晚上十一点多，不太好打车。温时屿沿街边的道路漫无目的走着，来到人行天桥上，俯瞰川流不息的车辆。风将她的长发吹得凌乱，模糊了视线。

　　“诶，你还没回去吗？”

　　夜风带着孔音竹的声音送到了耳朵里。

　　温时屿循声转头。

　　孔音竹走过来，身边站着助理，帮忙抱着羽绒服。温时屿随之收回目光，指腹在栏杆上轻轻摩挲，“今天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孔音竹笑道。
　　她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温时屿。”

　　“我叫孔音竹，观音竹的音竹。”

　　温时屿语气官方：“很高兴认识你。”

　　“我的车停在附近，要经过这个天桥。”孔音竹开口，“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温时屿对别人的热情招架不住，手指蜷缩，一板一眼地回：“是挺有缘分的。”

　　她们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一个人那么宽，孔音竹与人交谈时总喜欢注视对方的眼睛，因此侧着头，见自己往温时屿这边靠一分，温时屿则退一分，有些无奈。孔音竹不动了，往上拉了拉口罩：“我最近挺无聊的，就是想找人说说话。”

　　想说话吗？

　　温时屿张唇，刚想说可以加微信聊，但转念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刚才看你有点不舒服。”孔音竹想到什么，在包里翻找，递过去一板药片，“这是胃药。”

　　温时屿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胃疼，生硬地拒绝了。

　　孔音竹的手悬在半空中，半秒后收回，笑得眼睛弯弯的，不是怎么在意。执意提出邀请：“这么晚了，需要我捎你一程吗？”

　　温时屿和她对上眼神，孔音竹立即补充道：“这次不要拒绝我啦，我不是坏人。”

　　温时屿纠结了会儿，最终同意了。

　　她们来到停车场，孔音竹助理坐在驾驶位开车。温时屿钻进后排，告诉了酒店的位置。孔音竹说去买点东西，麻烦她多等几分钟。大约六七分钟后，孔音竹遵守承诺回来了，手中提着大包小包。

　　“给你和林姐买了水果，上次你们不是说想吃嘛，我差点忘了。”孔音竹对助理说着。

　　坐上车，孔音竹取下口罩：“温时屿，你身体不舒服就没给你买，下次有机会一定请你。”

　　温时屿：“谢谢。”

　　方才在酒桌上温时屿只关注到了坐在周围的人，其余的人一扫而过，没看清楚孔音竹的脸。孔音竹是中式美，眼珠黝黑，左眼角下方有颗泪痣，以此增加了辨识度。

　　她看人的眼睛藏着温度，跟她对视，就像被微风吻过一般，酥酥麻麻的。

　　孔音竹微阖着眼，穿上了羽绒服，帽子的绒毛轻扫着后颈。

　　温时屿用眼角余光瞥了两眼，心头微动，不知是什么感觉。她向来喜欢毛绒绒的东西，包括玩偶或者动物。温时屿从来没跟别人说过，只是在没人的时候，静静地抚摸着毛绒绒的小玩意。

　　她觉得展示真实的爱好会失去安全感，不想让外人这么了解自己。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温时屿扭头去看。孔音竹紧拧着眉毛，骤然睁眼，向助理要了塑料袋。

　　那两人见计谋没得逞，于是逮着孔音竹暗自撒气，故意灌了她三瓶酒。孔音竹签约的公司是AM娱乐，AM娱乐公司成立的时间已经有十余年，旗下歌手演员主持人都红得发紫。虽说孔音竹年轻，在圈内其实挺有话语权的。

　　酒过三巡，孔音竹累了，没跟他俩继续扯皮，随便找了个理由脱身。

　　温时屿给了她一包餐巾纸。

　　从这过后，她们没什么交集了。

　　温时屿在家闲了半个月，早晨搬了个躺椅去阳台晒太阳，每天给花花草草浇水，可惜这些花没活过一周，被她养死了。她颇为不解，虚心请教妈妈养花的技巧。

　　“就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没用心。”妈妈握着电视遥控器，不停调音量。

　　电视屏幕映出几个人的笑脸，这是个旅游综艺，请的都是有知名度的流量明星，夸张地做着节目效果。妈妈年轻时爱看苦情小说，跟随故事情节痛哭流涕。现在爱看些欢快的东西，即使某些综艺有剧本，但呈现出来的情节让人高兴。

　　温时屿默默放下水壶。

　　她确实是想起来了才去看几眼，浇浇水。

　　“养花要用心哪，宝贝。”妈妈说，转头哈哈笑个不停。

　　紧接着，温时屿查阅起了关于养花的书籍。

　　然而没过几天，苏慈说有个综艺邀请她去参加，并且发来了名单。温时屿点开查看，依次搜索对应的人，提前做好功课。孔音竹的名字居然也在上面，同为飞行嘉宾。

　　过了几天，温时屿和苏慈在公司汇合，前往录制地点滨城。

　　滨城比宁城冷多了，甚至在温时屿入住酒店后下了雪。温时屿没带几件衣服，由于开着空调，便一下午窝在室内。苏慈推着行李箱进了她房间，把提前搭配好的衣服递给了她。上半身统共两件衣服，一件浅蓝色针织衫，一件内搭。

　　“我能带个帽子吗？”温时屿把目光从衣服上移开，力争保暖的权利。

　　苏慈：“什么帽子？”

　　温时屿也拉开行李箱，拿出黑色针织帽，向苏慈展示，眼里透露出自己品味不差的意味。苏慈琢磨着，下巴扬了扬：“你戴你的，不过录个综艺为什么带那些东西。”

　　苏慈口中的“那些东西”是几本厚厚的书籍：《209种常见的花草图鉴》《四季养花》《零基础学养花》。

　　“这档节目可不是来养花的。”苏慈笑，“还是说，你想立个养花人设？”

　　“最近的小爱好。”温时屿解释，摸了下耳垂，“太无聊了而已。”

　　苏慈没再深究。

　　综艺录制在早上七点半，天刚蒙蒙亮。综艺名字叫《忙碌的一天》，节目开始就会分成三组左右，每组再抽签和素人小孩组队。在一天之内完成各种挑战和人物，获胜的队伍将获得节目组颁发的大礼包。

　　组员是节目组安排的，温时屿进了场就微笑打招呼。

　　她这组除常驻的综艺咖之外，剩下的人合作过的演员。

　　所有人抽签选定小孩成员，去更衣室换队服了。在这里，温时屿碰到了孔音竹。录制期间两人没搭上话，孔音竹见到她便扬起嘴角：“哈喽。”

　　“哈喽。”

　　温时屿回应着，打开衣柜，弯腰解鞋带。待她再直起身，头被猛地一磕，痛感顿时传来。

　　“撞到了？”孔音竹的声调带着点紧张，“肯定很疼吧。”

　　温时屿下意识去摸碰到的地方，虚虚摁了两下，好像不是很痛，没出血。她站定，“应该没事。”话落，她的头顶传来轻柔的触感。

　　孔音竹不敢过分用劲，怕弄疼温时屿，柔声细语：“真的没事吗？小心点哦。”

　　“我以前也被这样撞伤过，去医院打了破伤风。”孔音竹接着道。

　　她说话的腔调总是温温柔柔的，语速不快不慢，给人真诚的感觉。温时屿身体想躲，但没躲过去，于是压抑下了那份不适，被动接受外来的触摸。幸好孔音竹没摸多长时间，发现没有伤口，放下心。

　　录制开始。

　　温时屿观察到孔音竹的善意并不是装出来的。

　　孔音竹对每个人都是那样，散发着母性般的关怀与照顾。她那组的小女孩因为最后输了比赛，哭得很惨。孔音竹不让摄影师跟着，独自去超市买了白天小女孩看上的玩偶。

　　可是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有些敏感，自尊心强，不肯收。

　　孔音竹就借了纸笔，花十五分钟写了封信，在镜头关闭后送给了小女孩。

　　温时屿从来都没在娱乐圈见过这样的人。

　　她想不通，最后把原因归于见的人少了。

　　恰巧，两人坐上同一个离开滨城的航班，温时屿后来看了看，发现不止她们，还有其他嘉宾。她跟其他人不熟，简单问候了几句。温时屿坐下后，孔音竹像被按下开机键，张开眼。

　　她们再次打招呼。温时屿不知道该说什么，头微微歪着，假装睡觉。

　　迷迷糊糊的，耳际响起说话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温时屿口渴了，拿矿泉水。

　　她抬眸，孔音竹发呆的模样映入眼帘。

　　温时屿放轻动作，拧开瓶盖喝了水。

　　睡不着，温时屿跟着发呆。孔音竹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两个人对上视线。她们开始低声聊天，温时屿挑起话题，提到最近养的花全都死了。孔音竹一起悲伤。

　　孔音竹讲过年回家点烟花，在外面硬是熬到了凌晨十二点，成了蚊子的血包。

　　她俩又一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