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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麥當勞與肯德基同床(9) ...

  •   老馬立刻就知道他該幹什麼了。在得到王會大力推波助瀾之下,加上他一番苦心經營的努力後,他終於成功把玉芳的心攫住。兩年後,她為他誕下松柏。可是,老馬並沒如他所預料般靜心下來;在他和玉芳的三十多年婚姻裏,他不下多次地跨越那二人世界的界線。每次作過永不再犯的誓言,不用多久就又再拋諸腦後,總是不能自己地一再向他菁萊的女仕俯首稱臣,總是像頭瘋狗似般不能自己地不停噬咬自己的尾巴。終於,自不能幸免地把玉芳的心傷得透盡,而他最終亦只可無能地看著他倆的愛逐漸枯萎。
      玉芳對老馬的所作所為,一直保持堅忍態度,默默地承受下來,更從不因此而對他惡言相向,只是無奈地把情感投往松柏身上去。在這段默默忍受的期間,她更患上了讓群醫束手無策的佝僂病:她的脊骨出現骨枯情況,背部逐漸佝僂起來。
      玉芳的這個病讓老馬更加痛恨自己。他看著玉芳好比看著一朵嬌嫩欲滴的鮮花,因為失去陽光和水份的適當滋潤而逐漸枯萎,而他,根本就是那責無旁貸的提供者。可是他越是對玉芳和松柏生出無限的怯疚之心,就越是弄得他更不敢去面對他倆,而且,他變得更加渴望得到別人的愛。最後,他亦只能繼續沉淪於這種週而復始的痛苦中,更無法獲取松柏對他的一點尊重;父子間的鴻溝亦沒法化解。松柏後來離家出走多年留在新疆生活,更是對他作出的一種無言控訴。
      松柏離家後,老馬立即就辭去教授的工作—他認為已再沒這種資格了。他把自己埋在騎術教練的工作中。直至幾年之後,他的贖罪機會終於來了—他患上了肺癌—他終於受到了應得的懲罰,他確實是這麼認為。所以他完全放棄跟癌魔作出任何抗爭,欣然地接受這甘於受之的懲罰。
      可是玉芳並不認同老馬這種想法。她認為這是一場她倆該當一起並肩作戰的戰役。她這個想法只改變了老馬對這個病的一半想法,另一半則是他從垂死邊沿中領悟出來。
      他想起亡父、王權和他祖父都是死在肺癌手上,還有幾個叔伯兄弟都是逃不過同樣的宿命。後來他記起曾閱讀過某些心理學書籍作過這方面的研究論說:人體在心理層面上的某些失衡或變態,可能形成某些病變,反射於五臟六腑的健康中。
      老馬覺得這個論說簡直對極了!他的幾個同是死於肺癌的叔父和王權,不全都是把妻妾兒女折騰得死去活來的自私自利之人嗎!
      他的父親,儘管並不屬於這類人,但他一直未再續緣。老馬曉得老父的心早已隨著母親文蘭一併死去了。他一生裡不停地練寫得最多的一個字,不就是那個[蘭]字嗎!還有他苦心鑽研的蘭花學,不都是以另一種形式把他對文蘭的愛痛苦地延續著嗎—他的心已死了,根本無法可再愛別人!
      而老馬自己……更是不用多說了!一直在他家族裏流傳著的這個宿命論:他家族裏的男人都過不了五十的咒語—老馬覺得他終於參破出玄機來了!
      他之前自暴自棄的想法因而隨即完全改變,而且,最重要的是:玉芳在這段時間亦患上了老人癡呆症。
      老馬痛定思痛後作出了決定:他要生存下去!
      他絕不能讓玉芳被這個病弄得那樣地失掉尊嚴、孤獨無靠地活下去;她需要別人的照顧,而他不想假手於人。他決定要好好地再去愛護玉芳、好好地照顧她。他那刻才體會到自己其實是那麼深愛著玉芳,而相比世上任何事情,已沒有比她來得更重要了—他死不足惜,但不是玉芳,她絕對值得他為她作出任何的奉獻。
      主診醫生預期他只剩下最後的半年生命,但他對這個預測不屑一顧,把它完全拋諸腦後。他已燃起了無比強頑的鬥志作出抗爭。他跟主診醫生作出協議:決定只接受不影響神智之下的任何治療,並且離開醫院返回家裡,與玉芳並肩地跟各自的病患作出奮戰,互相扶持對方。
      主診醫生的下巴給他嚇得跌了下來:不用半年,他體內的癌細胞消失得蕩然無存。玉芳的病情亦得到控制,只是記憶上的損失無法恢復過來,但這對於老馬來說倒是件並不太壞的事情—他一真渴望她能忘掉他們的過去。
      後來,他倆終於從病魔手中走了出來,而且更得到了一個重生的機會,再沒有彼此之分,如膠似漆地一起生活下去。讓老馬最感意外的是:他亦因此而贏回松柏對他的尊重和關愛。但後來松柏又不幸患上肺癌,老馬莫不大感內疚。醫生對他解釋這是癌病基因遺傳的典型常例。但他始終認為這是因為他跟玉芳過去的關係,早就把松柏的心弄得支離破碎—他的浪子回頭實在來得太遲了……
      [馬哥哥,你在想什麼啦?]
      老馬這才回神過來,把凝望遠方的視線收回,盼著身旁的玉芳。玉芳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正深深地瞄著他。他情不自禁地盯著她。他總是對她的俏臉百看不厭。
      [怎麼啦?老是這樣子的盯著人家。]玉芳給他盯得有點害羞,不禁撤起嬌來。[你的咖啡涼了。來,我替你換過一杯。]
      [不用啦,我們這樣子坐坐就好了,很久沒一起看過日落啦。]老馬放下咖啡杯,把玉芳拉進懷中,讓她躺在他身上。她懦動一下身軀配合著,臉兒偎在他小腹上,然後把他的手拉往她腰肢上,望了他一眼後便闔上眼,安祥的臉容顯著個滿足的笑容。
      太陽悄然地靠在西邊后海灣的天上,附近幾片浮雲的邊沿潑發著金色的光芒,海灣邊埵的水田和魚塘泛著一片奪目的粼粼銀光;大刀刃山上的秋楓樹舒展出一副懶懶的、長長的側影,樹下的老馬輕輕地拂掃著玉芳那頭銀白的短髮,目光又不期然地瞟往石碑那方去……

      ………………………………

      麥當勞在工作中的強項一直是懂得分析,然後作出最佳部署。跟現在的分別是:他以往只須要定出方針、策略,然後讓手下去幹,而他則在背後作出修正、指導。但現在不論是最前線或是最後一線都只有他付責把關,再加上老馬給他的期限是一個月內把全校翻新,所以他現在更是迫不得已地非把他的強項發揮得淋漓盡致。
      他花了整整兩個晚上作出分析、評估,應該如何定下工作計劃。他膺出各部份所需的工作圖,定下工作次序,苦尋最高工作效率的方法,苦思如何在最省時省力之下把翻新工程搞好。他甚至計算過如何把油漆作出最妥善的運用來降低成本。
      他想出了好幾個方法:在日照時只進行內牆的油漆工作,除了可避過酷熱天氣讓他的工作效率更好外,成效自然也會更好;黃昏時他才開始進行外牆的油漆工程,經過一晚風乾後,油漆不會因太陽的暴曬而令日後變得容易脫落,不用再作修補而影響成本效益……諸如此類的方法都在他腦中晃過。然後,他察覺到那事事算盡的死性子竟又露出頭角來了。他不禁感到一陣戚然,但死性子使然,實在沒法。他始終認為這種態度放在工作上還是正確的,只要不再把它放在人際關係上就可以了。這想法讓他釋開懷怉,璨然一笑便又茫然地投進工作計劃中。
      他只花了三個多星期就把整座馬廄和穀倉的內外搞好,而且,他對效果感到相當滿意。老馬也感到相當滿意,但他最滿意的卻是麥當勞已脫掉西裝,換上了那件工衣。
      麥當勞也不知何解,自那天聽了老馬那番說話後,隔天早上醒來,一直屈在胸中那股怨忿之氣像一下子地消失了。那天早上起來,他望著衣柜門上的兩套衣服,自然地就把那件一直抗拒著的工衣換上。
      老馬見麥當勞換了工衣後便又再忍不住賣弄一下他的幽默感,說他現在簡直像透了一名雜工。麥當勞卻說這是他的新“戰衣”。
      麥當勞感到自從換了這件工衣後,老馬對他的態度像有所改變,不再像以往般那麼敵視他和老是跟他惡言相向。但他始終搞不懂究竟是這件衣服的分別,還是他的內在已經有所轉變的原故。
      麥當勞跟馬匹的關係也改善了不少,主要是他變得較為主動地接觸,而且他找到一個很好的方法,改善了那幾匹馬兒一直敵視著他的關係。按他想出的方法其實一點也不難,只要撤出以往追求女友的手段:面皮放厚一點、自尊放低一點,還不手到拿來;若是那些高不可攀的美女,禮物更是絕不能少的其中一項主要攻勢呢。
      這方法單是放在勇傑身上就明顯地立竿見影。現在牠每朝早總會昂起頭緊盯著大閘,期待著麥當勞的出現。只要看到閘門一開,牠就興奮得甩動腦袋、嘶鳴起來。麥當勞總會先走往牠的廄前,等牠把脖子捲往他身上輕擦幾下才把藏在袋中的紅蘿蔔取出餵牠。其它的馬匹總是瞪著他倆,不停地大噴鼻息、掀唇露齒,像在投訴著為何牠老是最先享用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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