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鳞》金宝儿

18、第 18 章

　　18．
　　三更不到，天还是黑漆漆的，月娘躲在云后，没透出一丝光。
　　福来客栈像往常一样，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毕竟像这样破烂的小客栈，平日里是不会有多少人来光顾的。
　　但是，今日的寂静似乎又与往日不同……死寂。
　　墙角的蝈蝈不再刮噪，院中的柳树枝条也一动不动，一切都像已经死去一样。就连客栈的大门，看起来也比以往恐怖许多，黑洞洞的支棱在那里，像是有什么妖魔鬼怪会从里面奔涌而出，又像是一张永不满足的巨口，想要吞噬掉一切。
　　于燕归正站在客栈的门前，用若有所思的眸子盯着那扇门。
　　从他来到福来客栈，已经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可是他还是立马门前，没有做出进一步的举动。
　　身后训练有素的铁骑，安静而又有秩序的等待着主人下一个命令。
　　他习惯性的摩挲着怀里的玉石镇纸，一派闲适姿态，心思却飞速旋转。
　　看来，布衣神相是要淌定这摊浑水了。这整个福来客栈，被设计成一个巨大的阵势，若想顺利的走进去，必须找对生门，否则一时半会是脱不得阵的。若是又在其中布置机关，那就连半点生还的希望也没有了。
　　这客栈的门，毫无疑问是一个死门，阴暗腐败的气源源不断的从里面散发出来。
　　但奇怪的是，就在距离门三步之遥的墙头上，却藏着个生门，隐隐约约的透出些生气，不仔细瞧，倒也真的不易发现。
　　真是有趣的选择。
　　布衣神相不是愚者，若他想将生门隐藏，天下能找出的人不会超过三个。
　　而眼前这生门，虽然被重重的藤蔓遮掩起来，却在震位留了个缺角出来，若有若无的吐出一丝清明之气，在客栈大门喷出的黑气之中分外明显。
　　这分明是在邀请自己从生门而入，
　　堂堂的江南神相，若只是这种程度，倒是小看于燕归我了。
　　他一笑，翻身下马，径直走进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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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的树影，飞也似的从身边掠过。大家都不发一言，只偶尔听见低低的喘息声。
　　我伏在无病背上，由他载着向前飞奔。虽说一幅蛮力武夫相，这无病的轻身功夫倒也不差，背上驮着我，也能跟上大家的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在右前方的婉心突然一个趔趄，似是要不支倒地，亏得无灾在一旁托住。原本飞速前进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她撑不下去了，我知道。
　　昨日很早就从白马寺里出来，一路上她不仅小心提防着于燕归的探子，而且也注意着无病无灾的一举一动，毕竟是凭空里出现的帮手，怎可能不防？今天晚上，她一直在我房门外守着，怕我会出什么意外。还没休息一会，就又被我叫起来匆匆赶路，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他不住。
　　我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她。若我此时开口，那必定要停下来休整一番。后有强敌，怎可在此浪费时间。
　　我打定主意，等着她站起来。
　　她急促的呼吸着，支在树上的手臂不住的打着颤，腿也似乎伸不直的样子，却倔强的想要重新站好。突的手上一滑，整个人就像个木桩子似的向前倒去。无灾忙纠住她的衣领，把她拉了起来。
　　“没事……”她的声音发涩，从遮住脸的头发里颤悠悠的飘出来：“我还能走……”她努力的抬起头，看着我，脸上露出个微笑来，像是要叫我不要担心。
　　我心里一颤，酸酸涩涩，说不出的难过，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
　　不要用那双温柔的眼睛看我……你怎么可以用这样温柔的眼神注视着我呢……我不配啊……
　　“……我……还可以走的……”婉心说着，豆大的汉珠从苍白的脸上落下，细密的牙齿狠狠的咬着已经没有血色的下唇，咬出深深的白痕。她挣开无灾的扶持，用力拖动着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她笑了下：“看，我还能走呢……你们还呆着干嘛……于燕归那厮就要追上来了……”她猛地回过头：“该死的，我说你们走啊……不要管我，我肯定能跟上你们的……”她看着我们：“该死的！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啊？我能跟上的……你们不相信么？！好……我走给你们看！” 只见她腰一拧，一脚点地，就想纵起来。
　　身子倒是起来了，飘飘乎乎两尺多高，但马上就像只折翼的鸟，坠了下来。
　　“婉心姐！”我从无病背上连滚带爬的滑下来，向她冲过去，顾不得暴露自己会功夫的秘密，飞身接下了她。
　　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眼睛里一片迷蒙，仍在喃喃的说着：“我还可以……”，不时夹杂着些轻咳。
　　看着她难受的样子，眼前突然浮现出第一次见她的情景，那个春日下的婉心，有着小鹿似的高挑体态，一双杏目又大又亮，像是能把人看透似的清澈。
　　“……爹，娘，你们这样可算得上是愚忠呢！女儿不敢苟同……”
　　“我应该早点来的……我应该早点……对不起，李公子，我来晚了……对不起……”
　　“每个人都有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的权利……你的纯净是谁都比不上的，不要哭了，好么？”
　　……总是在对我微笑的婉心，总是看着我的笑容脸红的婉心，总是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我的婉心，那个喜欢着我，却又把这份感情深深掖在心底的婉心，听着我叫她姐姐，却又强撑着一副笑脸的婉心……重重叠叠的，占满了我的眼。
　　我抱着她，呆呆的站了一会，终于开口：“老哥哥，我们还有多少时间？……能停下来休息会么？”
　　我还不够狠心阿……用手轻轻的梳理着婉心那有些零乱的头发，不知不觉，脸上已经一片冰凉了。
　　神相懒懒的看着我和婉心，眼里露出些许兴味。他抓了抓已经烂成一团的袖口：“呵呵，这就看你了，小老弟，若于小子像你说的那样选择了从门而入，那一时半会他还赶不上。”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老哥哥，我们就去林子里稍微休息一会吧。”

　　话本里的侠士遇难时，荒郊野岭之中总会神奇的出现一座小破庙，供侠士们挡风遮雨，休息藏身。
　　我们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只好在林子里找了块干燥的地方，安置好婉心。偏这天公也不做美，竟然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牛毛小雨，婉心开始瑟瑟发抖，可逃亡途中，不敢升起篝火，于是我脱了外面的罩衫，替她盖好。
　　她的额头发烫，像是魇住了，不住的皱着眉头。我搭住她的脉门，输了些真气进去，好让她暖和些。
　　无病无灾各自找了的干燥的脚落坐下，闭目养起神来。
　　方才我情急之下，显露出了功夫，无病无灾虽然觉得惊讶，却没有开口询问，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作为一个优秀的手下，适时的失忆是种必要的本领。
　　若他们真的是徐夕的遗臣，那我真要感谢徐夕给我留下这样的手下……在这危急的时刻，我第一次庆幸起这世上有徐夕的存在。
　　神相可就没那么老实了。他休息了一会，就开始说话了：“我说小老弟啊，你怎么能肯定于小子会选从大门进去呢？”
　　我微微一笑，帮婉心撸了撸衣角：“他多疑。即使眼前有了个生门，若得来的太容易，也会让他生疑……他会认为老哥哥你做了个假生门让他入瓮。”
　　“哈哈……这是不是就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神相笑起来，浓黑的眉毛神采飞扬：“时间那么紧，怎么可能做出什么障眼法来……生门就明明白白的放在，竟然不选，痴人，痴人啊……不过，小老弟啊，你还真是了解他呢，诶，看来他在你心头的分量不轻啊……”
　　我心里一惊，向他看去，就着他手上的火折子，模模糊糊的看到他脸上又露出那种玩味神情。他总是这样，明明参与其中，却又像随时可以抽身，置身事外，总是用着看戏的眼神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因此，他的话总是格外的一针见血，刺的人生疼。
　　我看着他，笑了：“仇人的分量，总是格外重些。”
　　见了我的笑，他似乎征了一征，又很快恢复了常态：“……你啊，总用笑来掩饰呢……算了，老哥哥我不逼你，有些事还是需要自个想明白，旁人是决计帮不了的……”
　　说完，他也闭目养起神来。
　　没了他的刮噪，周围立刻静了下来。无数细微的雨滴打在层层的树叶上，合成一种奇异的节奏……就像娘的摇篮曲，枯燥，反复，却又让人安心。我几乎有些忘记自己目前的处境了。
　　我喜欢听雨落的声音。记得小时候，每到下雨，不能去书楼的时候，我总会趴在窗前，看房檐上落下的一股股水流，永不停歇似的。而我的园子，都被罩在一层水雾里，迷迷蒙蒙看不清楚，除了雨水落在轻砖地上，落在琉璃瓦上，落在园角的水缸里的声音，就再也听不到旁的声音了。
　　万物在这瞬间，都是哑的。像是为了一起聆听雨滴粉身碎骨前的最后的欢唱。
　　那时，我总是靠在小容身边的……很安心。他有时会讲些山庄里发生的事给我听，但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的陪着我。
　　那时，我的世界只有那么大，只有我与小容二人而已。因为有他，我不必担心外面的风雨。
　　我依稀看到小容的身影，淡淡的站在我面前，轻声的叫着我“傻鳞鳞。”
　　雨声仿佛突然间消失了，只留下小容唤我的声音。
　　“小容……”我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连手指都无法移动。我急了：“小容，快帮我，我好像动不了了阿！”
　　别动。他蹲下身子，用手摸摸我的头发。又没有好好吃饭了吧，看你都瘦了。
　　“小容，带我走好不好……带我走啊……我好累啊……”我看着他，像以前一样，总是看不清他的脸。
　　很累么？他帮我理顺纠缠的发丝，鳞鳞，人活着都累啊……怪我以前把你保护的太好了，你看，辛苦全是我一个人扛着呢，你只要快快乐乐的生活就好。
　　“小容……小容带我走吧……我好累……我不想再考虑任何事了……那么多的勾心斗角，每次在心里算计别人的时候，我都觉得好烦……我好讨厌那样的自己，就连婉心累倒了，我想的也只是不要拖累行程……我什么时候已经变成这样了？……这样的我又与于燕归有什么不同……带我走吧……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我的理智好像崩溃了一样，千种百样的感情奔涌而出，烦躁，委屈，伤心，绝望……密密麻麻的压过来，让我无法呼吸：“小容，带我走……”
　　李鳞！小容怒了，用全名叫我……我记得他从来都没有叫过我的全名……怎么办，小容生气了么，怎么办……我想伸手去拉他，像要像以前一样乖乖认错，但却怎么也动不了。我仿佛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懦弱单纯的李鳞，汗水一滴滴从额上滑落“小容……对不起……不要生气啊……”
　　他紧紧捉住我的衣襟，紧到让我喘不过气来。你就这么没出息？要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把这个身体留着自己用！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我可不记得我的鳞鳞是个懦夫！
　　“我不是懦夫！”我用力的反驳着。我不是懦夫，我不是懦夫，我不是懦夫……“我只是……不想再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我不想知道我的父亲到底是谁，我的爹只有李残雪一人……我也不想知道当年他们的恩恩怨怨，那与我无关……我更不想再见到于燕归……不想再见到他……”心脏上仿佛破了个小洞，那些被我深埋的伤，不住的从洞里流出来……我努力的想堵住它，像以往做的那样，可是却失败了。那些伤，化成温热的液体，从眼睛里流出来。很奇怪不是？
　　鳞鳞，你很讨厌于燕归么？真的么？小容问我，淡淡的语气，像是在讨论天气。
　　“不，我不讨厌他。我恨他。”我面无表情的说着，心却随吐出的每一个字而刺痛。我恨他，我曾是那么的相信他，已为这世上除了小容，还有人对我真心的好，我甚至以为，我可以和他做一辈子的朋友。
　　可是，他骗了我。在他骗了我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就死了。就像一首温柔的歌，突然间走调了，所有的事情都向一个荒诞的方向滑去。往日的一颦一笑，点滴温柔，都变成飞溅的毒汁，疯狂的嘲笑着我。
　　你是那样的了解他啊。小容也面无表情的说着。
　　的确，我很了解他。我曾有三个月的时间与他寸步不离，他那时是用自己最真的面目对着我的。我可以从最细小的动作里看出他的想法，也可以从微微上翘的嘴角里读出他的心情，更可以从含笑的眸子里感觉到他的温柔。
　　也许他那时认为，对着一个傻子，不需要伪装吧……
　　傻鳞鳞。小容紧紧的拥着我，任我把他的肩膀弄湿。傻鳞鳞……我不在你身边，有什么苦处，都藏着掖着，很辛苦吧……
　　我无法动弹，只能定定看着他……“小容你回来好不好？回到我身边，陪着我好不好，就像以前一样……小容……”
　　不可能了。小容笑了，分外的苦涩。你看那边。他指着对面的大树下。
　　泛着淡绿色光芒的树下站着两个半透明的人影，一黑一白，用恶狠狠的眼光望着我们，笑的狰狞。
　　他们还等着我回去呢……小容把我放开。我千求万求，才求得见你一面阿。
　　“为什么，小容，你不是和我成为一体了么？为什么你会被抓走？！……小容，不要去，不然，不然就像以前一样，我们在一个身体里好了……”我想抓住小容，可还是无法挪动半分。该死，我为什么动不了……为什么我这么的没用。
　　若是小容，他一定会比我强。
　　他可以做的比我好……他一定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身世，他必定不会上于燕归的当……我脑子里乱哄哄的闹成一团，各种念头拥在一起，百折千回。
　　鳞鳞，主宰一个人的身体的灵魂只能有一个，你我之中注定有一个要重返轮。与你合二为一的，只是我留下的能力和残念。他又笑了。你自己能感觉到，对不对？我的功夫还不错吧，当初我练了好久呢……还有我那些心思计策，你应该都吸收了才对。我不能再跟在你身边了，这是我唯一帮的上你的。
　　“小容……”我恍惚的说“其实……该拥有这个身体的是你……你才是李鳞原本该有的性格……若是你拥有了这个身体，就不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了……小容，该走的人是我啊……我跟他们走吧……”是啊……是我抢走了小容的身体啊……他会恨我么……
　　啪！小容一个巴掌打在我脸上。生疼。
　　你脑子里想什么呢？！小容生气了，转过头，不再理我。过了一会才闷闷的说，你知道么？看着你的笑脸，是我最幸福的时刻……你快乐，我也就快乐了。认真的活着，就当是为了我。
　　“小容……”这是小容第一次打我，不知为什么，心里却觉得暖暖的，酸酸的，说不出的滋味。
　　树下的两条人影，仿佛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手里的铁链发出丁丁当当的声响。
　　我该走了。小容站起身。不要逃避，对得起自己，要过的幸福，答应我。
　　“小容……我发誓……我会做到的……”说到后来，自己都听的出声音里的哭腔。
　　爱哭鬼！小容笑了，身影渐渐变淡，眼看就要消失了。
　　“小容！”我猛的一挣，手臂竟可以动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又重返耳边。
　　我用力睁大眼睛，可是方才那棵泛着绿光的树也看不见了，神相也早就把火折子熄了，树林里黑乎乎的，微弱的光线让人什么都看不清楚。
　　是梦么……不，我相信是小容来看我了。因为他，我终于想通了一切，这几日来死死的压在肩上的担子一下子不翼而飞，消失的干净。我答应过小容，我的心不会再动摇了。我只为自己而活，只为小容而活。
　　黑暗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抚上我的脸。我没有躲开，那是婉心的手，带着种草木的清香气。这个味道，是婉心独有的。
　　“鳞弟……你，在哭么。”抚去我脸上的泪水：“我拖累大家了……对不起。”
　　“婉心姐……”幸亏有这无边的黑暗作掩护，否则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她：“没关系……是我不好，让你受累了。”
　　“小丫头醒了？我还以为你还要再多睡一会呢。”坐在那边的神相又燃起火折子，突然开口了，语气里带了些嘲弄的味道。
　　婉心也不说话，低着头，身子微微的颤抖。
　　“诶呀呀～我错了……你瞧我这张臭嘴……”神相急了，结结巴巴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莫哭，莫哭，就……就当我刚才是在放屁好了……”接着他又小声说：“诶诶，所以说我最讨厌同女人在一起了……一不小心就惹哭了……哭得人真叫一个脑仁痛……”孩子气的脸上，浓密的眉毛死死的皱在一起。
　　我有些想笑，原来神相怕的是这一手。我忙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也休息够了……上路吧。”
　　神相有了个台阶下，立马站起来向树林外走去，嘴里念叨着：“上路，上路……”，走的飞快，像有鬼在后面追似的。
　　“老哥哥，我还没说去哪呢。”我有些好笑的看着跑的比兔子还快的神相。
　　“啊？”他一下就僵住了，过了一会才哼哼哈哈的说：“不，不是说找个于小子找不到的地方么？”
　　“不，老哥哥，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去贤虢堂。”我笑着。我要把爹爹和大娘他们救出来，这样，我就不欠他们的了。返还了他们的养育之恩，我就要只为自己而活了。也许是在深山过着隐居的生活，也许是在小镇上开家私塾，也许是满世界的游山玩水，谁知道呢。
　　“鳞弟？”婉心有些着急的样子：“于燕归那厮回来怎么办？”
　　“我会在他回来之前把事情办好的，莫担心。”
　　“哈哈，真有趣，老哥哥我果真没看错人呢……”神相笑了起来，“小老弟你总是给我意外惊喜呢……好，就去边小子的老窝吧。”说完，便几个起落，人已不见了踪影，只听得哈哈大笑声从远处传来。
　　“无病，你来背着婉心姐。”我把婉心扶起来。无病点了点头。
　　“你怎么办？”婉心捉住我的手：“没关系，我还能走！”
　　“婉心姐……我会功夫的，而且还不错。”我冲着她笑了，不久之后我就要离开这一切了，没必要再隐瞒我会武功的事实，不是么？
　　在婉心惊讶的目光中，我已掠出了树林。
　　不用再欺骗别人的感觉真好，就连打在面上的雨丝也不那么令人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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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自己判断失误了。
　　于燕归来到客栈后院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堂里的兄弟已折损大半，甚至在他自己身上也添了些细微的伤口。
　　看来是自己低估了那位布衣神相呢……竟然猜对了我的选择。他整了整有些散乱的衣服，对站在院中央的老掌柜深深一躬：“老人家，请恕晚辈半夜来访。只是晚辈有个朋友在贵店投宿，不知可否让晚辈见他一面？”
　　我与这神相素未谋面，他应该不会猜得出……这么了解自己的，难道是小李子？不可能……那么个蠢蠢笨笨小家伙，怎么想得到……看来我真是有些想太多了。于燕归收起心神，细细的打量起面前的老人来。
　　这老人虽貌不惊人，但下盘极稳，手上青筋纠结，定是练过什么鹰爪功之类的蛮横功夫。动起手来，应该是扎手的货色。
　　那老人诘诘的笑起来：“小伙子真客气。你那朋友刚走不久。你若不信，可到房里搜搜。老人家身子骨差，就不陪你们了。”说着，脚下踏着奇怪的步法，几个转身，人竟消失不见了。
　　于燕归皱了皱眉。竟让他从阵法的缝隙里逃了。不过小李子也逃了么？一挥手，堂里的兄弟开始搜起客房。
　　他会逃到哪里去？
　　贤虢堂。一个低低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于燕归一惊，不明白自己怎会有这样的念头。若是自己，这样做倒有些可能，毕竟这个时候的贤虢堂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更何况地牢里还关着青岚山庄的人质。
　　问题是，单纯的小李子会这样做么？
　　会么？
　　单纯的。
　　小李子。
　　这几个词在他脑中缠绕，总是突的会露出些什么东西，他好像将要得出什么重要的结论，可是想细究时却又无法捉摸。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必须回贤虢堂看看。
　　他预感到，有什么事情会在哪里发生。
　　那件事，对他会很重要。
　　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