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中有客来》问剑剑问

4、第四章

　　碧云里与君溪棠二人待在山脚的旅馆里研究了下路线，待二人看明白地图、找好马车，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虽然为了节俭，步行最好。可君溪棠身体不好，要是走到半路突然咳起来，还要碧云里背他走。这忙忙碌碌又会拖了好长时间。还好他们带够了钱，算上些零碎开销，还绰绰有余。

　　“你还记得那百兵阁吗？”君溪棠坐在马车上撩起帘子，看着马车从闹市中穿过奔向城外。

　　“记得，怎么了？”碧云里抱着剑将头歪在一边休息。

　　“那家店主竟然供了尊佛像。兵器就算没开刃，也是凶器。供奉佛像的人又怎么会做这杀人的东西？”君溪棠没看到百兵阁开门，就把帘子放了下来。他琢磨着这其中的关系，就听见碧云里说话了：“或许有他自己的理由。我们关心也没用。”

　　“说的也是。”君溪棠点了点头，将话题绕回了前些日子听到的事情上。“虽然答应你不去找‘梵尘净如意’，但是我想起来我师父的家就在我们要去的方向。就算是为了我的好奇心，你也陪我一趟吧。”

　　“……”碧云里听见这话，闭上的眼睛睁开了一瞬，又闭了回去。“你的师父？我没听你提过这件事。”

　　“我竟然没和你提过？倒也是。毕竟教我剑法的师父在这江湖上并不出名，但是他的剑法是一等一的好。”君溪棠有些惊讶，但是马上就反应过来，或许自己真没和他提过。他这个师父或许以前是个有名的，可现在放到江湖上也算是个异类。他平常也没什么能提到的，可能就这么过去了。“如果没记错，我见过那枚如意。”

　　“你见过？那这和你师父有什么关系？”碧云里坐了起来看向了君溪棠，他沉思了一会，“如果是恰好在这条路上的话，我陪你一趟就是。”

　　君溪棠点点头：“这对你来说也有好处，毕竟柳师父嘱咐了你，就说明这件事很重要。让我想想从何说起……”

　　“我不是本来就生在折柳谷的，这或许也没和你说过。只是后来慕名拜进了折柳谷内，因为天资过好，成了谷内弟子。你也知道，折柳谷内剑盟、剑堂之类的数不胜数，我便每日去挑战他们。有输有赢，但是赢面颇多。”君溪棠回忆着，他当时还是个半大的小子，但一手快剑已经使的很好——万中无一的天才也不过如此。他学剑极快，旁人还要学怎么用剑、什么路数，他只是将剑拿在手里，便知道怎么用。

　　“但是有一个剑客，我从未赢过他。说来奇怪，他在折柳谷内并不是什么堂下的名人，甚至大部分人都没听过他的名字。一开始我是见他佩剑好看，便去挑战他。”君溪棠的手比了个剑势的模样，“他的剑甚至未出鞘，便将我的剑挑飞了。”

　　“世上竟然还有这种能让你吃瘪的人。”碧云里有些吃惊，“我从见到你的时候，就没见你输过。”

　　“我当然也是人，会输会赢。我又怎么好意思在你面前输呢？”君溪棠笑道，“他将我的剑挑飞，然后摆出了惊讶的表情。我本来以为他是因为有人挑战他惊讶，没想到他说的是‘哎呀，真抱歉。我怎么能对小朋友出手呢？’”

　　“我不认同他的看法，剑客就是剑客，不分年长年幼。”碧云里摇了摇头，“他这话太不礼貌了。”

　　“正是。我与你看法相似，我说‘输了就是输了，你不必为此感到以大欺小。倒不如说是我欺负你了。’他听完这话笑了起来，他说‘既然我被欺负了，你总要跟我道个歉。’”君溪棠模仿着当时的样子，碧云里倒是从未见过君溪棠摆出这种表情，一时觉得新奇，又道：“还有这种事情，真是闻所未闻……那你怎么说？”

　　“我当然也觉得这人不可思议，脸皮还真是太厚了。但是我一想，他这么说，似乎别有深意，我就答应了他。”

　　碧云里说：“原来如此。那他怎么就成了你的师父？”

　　“还得从这顿饭说起……”君溪棠停了一下，然后撩起来帘子看了看，他们这时候已经出城了。他们走的晚，马车到了途中的客栈，也应该是到晚上了。君溪棠又把帘子放了下来，“我们才刚出城，还得有一会才能到。说回刚才的这顿饭吧。我请了他一顿饭，他说：‘我明天午时还会到这里，你可以再来一次。也算我今天的赔礼。我看你对这剑有想法，但是这剑脾气大着，你要想想怎么才能让他出鞘。’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你没追上去？”

　　“没追上去。因为他约了我明日午时，我就明日午时到。他说的话让我也想了想，我的剑法没什么路数，都是我去挑战别人，觉得这剑法好，便模仿一下。想来他应该是身经百战的人，我的路数都被他看穿了。”君溪棠将观雪放在膝头，手抚上剑鞘从头摸到了尾。

　　“但是这种人又怎么是无名之辈呢？”碧云里思考了一会，他想不出来原因。

　　君溪棠答：“我当时没有好奇，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太不起眼。虽然容貌也不是泯然众人的长相，连衣服也是少有人穿的模样。可是他一待在人群之中，就很难发现他。但是到底为什么谷内的人许多人都不认识他，我现在也想不通。”

　　碧云里说：“你继续说。”

　　“第二日到了，我如他说好的正午前来。他就在那里等我。我同他比试，也没能让他的剑出鞘。虽然我也想过他是否看不起我，但是他又说，第三日再来。”君溪棠让剑在手上滚了一圈，“他就如这般，只是让剑在手上转了一遭，就将我的剑打的七零八落的。”

　　“他似乎别有深意。”

　　“正是。所以我说，第三日我不来了。但是他听见这话却显得开心，问我为什么？我说，现在我看不透你的剑路，再过几次都是同样。我的剑不如你的厚重，如此轻飘飘的剑又如何能击败你？”君溪棠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都带上了点轻快的味道，让碧云里也像是豁然开朗般微笑起来。君溪棠接着说，“他说，倒是有些自知之明。但是你知道，你用剑用错了？”

　　“用错了？”

　　“用错了。我天生大力，若按照常理来说，修重剑或是关刀，能比他人少练力气许多。最初用剑，我也是以劈、砍为主，多用我这一身力气。但是他和我讲，刚剑易折，剑是兵器，更是吾心。若这般横冲直撞，只需巧力一催，便容易击破。所以后来我便学了快剑。”君溪棠将这段故事讲完，让碧云里也若有所思。君溪棠见他沉默，便开口问他，“你想到什么了，云里？”

　　“若剑有心，那无情剑岂不是扼杀剑意？”碧云里略作沉吟，便不予认同。

　　“所以叫你不修这无情剑，和我修多情剑啊？”君溪棠笑了起来，“如同我爱慕你这般，剑也同样。”

　　“你又说这种话。”听到他说爱慕两个字，碧云里倒也习以为常。

　　他只当君溪棠是玩笑。在君溪棠第一次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碧云里便思考过他这感情究竟真假有几分。君溪棠虽然说着爱慕，却从不靠近一步。

　　旁人讲出感情，定然要个结果，君溪棠却不要。让碧云里捉摸不透他到底要什么。

　　“要是他人讲爱你，必然不足我万分之一。我爱你如我爱这观雪，你不信？”

　　“我不信。”

　　“那便如此吧。”君溪棠也并没有任何失落的情绪，倒只像是说了早晨吃了什么一样简单将这段揭过。碧云里最初还会觉得苦恼，现在已是熟练万分：“你非要与我讲爱慕之情，我也不懂，也不会爱上他人。”

　　“修道者自矜，练剑者无情。唉，我这真是落花流水应无情啊。”君溪棠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开心，让碧云里更觉得君溪棠是唬他玩的，便有点赌气。

　　“哼。”他重重哼了一声，然后抱着剑扭过头去闭目养神，真不理君溪棠了。

　　君溪棠探过头来好奇地看了看闭着眼睛的碧云里，只觉得好玩。见他真不说话了，也不讨他嫌，闭上眼睛也倒在他肩上休息。

　　碧云里觉得肩上一沉，怎么想都是君溪棠倒了过来。他也没推开君溪棠，就让对方这么躺着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虽然不快，但是胜在稳。就这么晃着晃着，碧云里觉得一阵困意。不管君溪棠睡没睡，总之他自己先睡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车已经停下，车夫叫他们下车，说途中的客栈到了。

　　“竟然已经到了，一觉起来换了个地方，这感觉也是新奇。”君溪棠弯腰从车上下来，然后伸手拉着碧云里从车上下来。

　　碧云里环视了周围，还真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枯木黄沙飞半天，一杆旗子飘人间。客栈看来不大，但是旗做的气派，让人老远也能看见这个硕大的“客”字。但是现在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可能远处看得并不是那么清楚，碧云里这么想。

　　“走吧，问问店家还没有客房了。”君溪棠迈开脚步进入了客栈。才刚迈步进去，就有酒客打量他们。

　　君溪棠只当作没看见。

　　他生的好看，腰上挂了柄和他一样好看的剑，让人多打量两下也是应该的。更何况身后还跟着个穿道袍的像道士一样的人。

　　“要两间客房。”君溪棠走到店家门口说，“还有酒吗？”

　　“抱歉客官，咱们今天的酒正好卖完。要的话您得明天来了。”店小二赔上笑脸，“但是两间客房倒是有，我给您记上？”

　　“你不能喝酒，正好。麻烦带路。”碧云里在后面补充着。他下意识去看打量着君溪棠的酒客，对方也同样不避讳自己的目光向他看来。不只是不避讳，甚至举了杯子像是邀请他一般扬了扬杯底。

　　“既然出门了，不喝一杯多可惜？你看，那位不就是在请我的？”君溪棠的手指头点在桌子上，他回过头来饶有兴趣看着向他们敬酒的人。“房间先备好，晚点再带我们上去吧，有劳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朝着那人的方向走了过去。碧云里拉他不及，只好认命地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