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灼热（短篇合集）》白虎国的猫

20、织染（小说）-貳之第二部分

　　林骘已经错过了追求自我的抉择。
　　毕业后的第二年，她转了业——
　　败给了寻觅不得的工作，
　　败给了国际毕业生教理科吃香的刻板影响，
　　败给了自己要强的求生欲。

　　和大多数人一样，林骘迷恋陶苒浑然天成般的直率和潇洒。或者说，是那份能够支撑起风的勇气。尽管她心中清楚，自己敬仰的，可能只是一个虚假的故作坚强的外表：真实的性格不能界定人的真实；但那又如何？她感受到温暖快乐是真实的，这，便足够了：即使她爱上的是一个构建出来的人格。

　　她错过了追寻真我，因此弥补过错般她疯狂地追求简单、纯真的人——那些可爱的，脑海中存留中天性的灵魂。她喜欢孩子，不加掩饰地喜欢——尽管林骘知晓终有一天那些灵魂也会被修剪，丢弃，她仍然奢望高中的三个春夏秋冬得以成为永恒。一年又一年，她站在学校的讲台前：不一样的脸，一场又一场的循环。当然，林骘也曾试图改变：每届的班会、每次的年级分享：潜移默化地渗透……但这种抗争是徒劳的，童话从不长久：单薄的思想只会在同化中苟活，慢慢地轧回它本应该行走的轨迹。

　　国外的圣诞假期附带着林骘的生日，周末学校特地打飞滴回国的毕业学生排成了长龙。美国向来是过阳历的，此时国内尚未充斥浓郁的喜庆，十二月的末底装点些彩灯和圣诞树的针叶熙熙攘攘便算辞旧迎新了。

　　她是目睹着这些孩子成长起来的：为七分争地面红耳赤、害羞地拜托夏校推荐信、眉眼中藏不住兴奋和紧张地告知自己要请假去考标化。然而眨眼，藏青色的蓬松校服被靓丽的潮流套裙或是服帖西装替代；精致的眼线妆容掩盖了申请季修改文书时的青黑眼圈；曾今青涩的支支吾吾演变为了熟练的社交语言。他们成长地太快，被洗涤地令她心疼。有时，只有闲聊时他们枕着头倾听时不经意的姿态才能找回当初数学课上那些个眼内充斥着求知和好奇的影子。

　　林骘时常会穿着学生带回的名校卫衣，邀请他们到班级里交流互动。看他们侃侃而谈求学经历、恰到好处地浅晒——她为他们感到骄傲，诚心的，因为他们是真正意义上地融入社会。可惜，骄傲，便不再是喜欢了：那更是一种责任付诸完成后的油然而生，一种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唏嘘情怀。就像陶苒不会将真实的自己裸露开来一般，有些话林骘也自然说不上口——其实，她更想念他们第一次演讲时攥着手稿的通红脸庞，午休时围在她身旁唧唧喳喳弯着腰不加掩饰的哈哈大笑。

　　她期待那些烂漫的、乌黑分明的眼睛对她说：“老师，我们活着回来了。”

　　想来她也是一个自私的人，林骘苦笑：竟将自己未能实施的奢望强加到这些孩子们身上。罢矣，在自己的战场她已输于了老于世故。

　　她所剩下的是仅有的善良，
　　以及，对于真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