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织染（小说）-壹之第一部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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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帘幕、薄雾。
申城冬天的雨是阴郁的。在林骘看来，是连绵冰冷的绸缎似带着乏味。办公室的桌板上搁着一张照片。壳黄红的光线，青白色的嘴，相片上的身影也变得斑驳陆离：时隔多年，林骘仍会记得那个她们啜着莫吉托相互吹捧着似锦前程的午后。
唯一清晰的是站在中间长发及肩的女子，她罩着林骘的肩膀，极具陶苒特征、漂亮的、锐利的眼神却近乎窜出相框来。林骘低头碰了碰这张快活的脸庞。上面不知何时粘了块灰，怎的也抹不掉。
陶苒是她念书时的室友。她们读的学校是国际联合申办的，因此条件也比普通学堂好上不少。林骘的个性较为内敛，并没有广泛交友的习惯。但陶苒不同，她总把她介绍给那些个五湖四海的朋友，当然最为熟络的还得属邱雁妍和钱珧。邱雁妍喜欢在寝室里捣鼓些实验，莫过于是住得近的缘故，陶苒经常拽着林骘往那边宿舍跑，帮着收拾残局。
自毕业后她们便少了联系，电话的间隔愈发长起来。实则没有什么可聊的，林骘也从不指望一根短短的数据线能够传递什么。后来，她换了手机，二人间的瓜葛就此得以体面地画上了终点。
她记得陶苒说毕业后想去理工院校进修数学——学校有推荐名额。陶苒的微积分次次都是甲等。即便是在她们文科生那里，她的名字也能耳熟能详。林骘曾看到过几张她的课题报告。最边上是署名，她的书写介于行楷之间，白雪牌的自来水笔划出的横竖略微有些倾斜，却极有力度，常将背面的纸也刻出一根根的印记来。陶苒喜简，相传高考被克扣了不少小分；可大学不同，院长对她很是欣赏，想必定会有个好前途。
实习的几年，林骘重新联系上了邱雁妍和钱珧。说来也巧，二人一同在毓守初中教书，关系处得极近。三年来的第一次碰面，她们相见约在小吃街。原本她们放课后顶爱买的生煎铺子的位子早已盖起了高档咖啡吧，还没走近，便是一股粘稠的玫瑰味，掩了风的步履。邱雁妍和钱珧勾着手：纤细的腰肢、低垂的衣摆。她看她们小步小步走近，猩红的艳阳打在她们的脖颈上，刺目地让人看不清面上轮廓。林骘恍然间生出种荒诞的错觉：这只是那两人又一个从学堂溜出来的午后而已。时间的痕迹连同剩下的一切，似乎都埋到她们暗青色的影子里去了。
小牛皮质的椅背泛着金棕色的油光。她们隔着张铜衣小圆桌坐定。顶灯明晃晃的，和穹形的天花板一块儿猛扣下来。人和人间挨得打紧，夏天，都可以看见从皮肉上蒸出的细细汗雾。她低头，猛拽起自己长袖的领口。这下，那水汽也从她身上缓缓冒出了。甜腻、凝结起来的空气充斥着林骘的胸腔，她感到身上的负担消散了些，心头却涌动起股莫名的苦涩。
她问起是否有关于陶苒的消息。钱瑶摆弄了下耳旁的单边坠子，没有作声。那是一件很夺目的摆饰。金叶子拖沓着长长的流苏缠绕在耳畔，上面雕刻着一对小蛇，吐着信子，那双殷红色的石眼一眨不眨地向外窥。见没人接话，邱雁妍忙不迭地摇头。她折起腿，“大概还在国外吧，现在的局势深造，免不了是录取容易出来难。” 记得镶金的法式落地窗外忽得起了风，吹得那枝条健壮的树发颤，扑簌簌地撒了一地的素色小花。
雾气还在升腾。办公室里似有人来过：点了香，忘了掐灭。一霎时，天竟黑了半边，时间也终于循着那蚊香开始流动，模糊了四散的纸页，反倒将墙头迟走的挂钟扯得细长。林骘没有开灯。她低垂着头，直看着那道烟蓝的幕帘环上自己的颈子来。
无人知晓，相片上的玻璃片此刻，却缓缓地映出色泽来。灰尘飘散到别处去，再不见了踪迹。月光穿透过稀拉的雨布，它罩下来，浅浅的莹白贴着林骘的鼻尖，在框内女子的笑脸旁淌出一弯沁人的柔光。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织染（小说）-壹之第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