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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外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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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无恙回到秦垣的住处，一番打听，大约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这秦垣在东宫和主子一般有自己的居所，丫鬟流苏唤他“公子”，可见他又并无具体官职，以及他和姬晨星之间发生的那些禁足、置气的情状，最有可能的就是姬晨星养的外宠了。
想到刚刚在那铜镜中看到的画面，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滑平整的右脸，这张脸上没有可怖的刺字，其实像极了他原本的长相，不过这人一副娇养得很矜贵的模样，说到底和林无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试探般提起林无恙，流苏对前朝的事知之甚少，不过林家灭门是个大事件，一经他提醒便想起来了。
“公子说的可是原来的兵部尚书林无恙？应该是去年冬天于狱中病故了。原本奴婢也是不清楚这些事的，但宫中传他曾是太子伴读，太子殿下好像同他很是交好，最后也是太子去料理了他的后事。”流苏平素负责照顾秦垣的起居，可能和秦垣比旁人略亲厚些，竟还不忘打趣他道，“这个公子听了可不要介怀啊，都已经是故人了，您可别再跟太子殿下较劲，再饿上自己一回。”
照这么说，他死后一年，魂魄附在秦垣的身上，又重新活了过来？虽然林无恙不可置信，但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病逝前他已经万念俱灰，看得出当时姬晨星有心留他一命，可他以最惨痛的方式失去了所有疼爱他的家人，若是再向那暴虐不堪的皇帝低头，明知冤屈还要认罪昭告天下，对他实在太过折辱。他宁可姬樊赐他一死，他还可以尽早去陪伴父亲母亲。
现今他行动自由不受束缚，心底对姬樊的仇恨不由得再次燃起。上天给他重活一次的机会，那他岂不是可以借着如今的自由之身，替林家鸣冤报仇？
“那我……那林无恙死后，宫中还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流苏感到不解，但还是顺着他的问话想了想：“之后？公子不记得了吗，林家覆灭后，瑾瑜王的叛军攻打皇都，这战事也才刚刚平了半年多。您就是因为叛乱前宫外有风声说瑾瑜王要反，才以太子侍卫的身份进宫的呀。”
这秦垣原来竟还是个侍卫，林无恙感到诧异。印象里，姬晨星因他的母亲陈皇后与姬樊貌合神离，自幼不受皇帝的重视，为了博得皇帝的青睐，他十分刻苦，即使封了太子也不曾有半分懈怠，尽己所能在政事上替皇帝分忧。就算后来姬樊性情大变，他也能自如应对，甚至替自己保下一命。
将自己的侍卫当成外宠养着，实在不像姬晨星会做出的事。但他转念一想，自姬晨星成年，自己就不在他身边生活了，他也确实不完全了解姬晨星。
他心中早有预测，林家出事后天下必乱，但同样没想到反的会是瑾瑜王。流苏说战事已平，看来是瑾瑜王战败了，那姬戎现在还活着吗？他不敢再继续问下去，秦垣本人经历过这一段战事，再问下去他就露馅了。
还未等他想出个究竟，入了夜，姬晨星那侍从竟又来传唤他。得知了侍从的来意，林无恙有些尴尬，这个时辰传他去见太子，莫不是他要侍寝？
白天他们不欢而散，姬晨星竟还愿意见他，难不成这时常是太子和秦垣之间的一种情趣？一路上林无恙胡思乱想，想了一千种办法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场景。
姬晨星已经和衣睡下，听见响动，面无表情地朝走进寝宫的林无恙一瞥，谈不上温柔，却也没了白日里和他针锋相对的气焰：“到孤身边来。”
林无恙不太情愿地走到床边，姬晨星见他慢慢吞吞的样子，竟也不恼：“你现在这个样子，倒是很像孤的一位故人。”
林无恙想尽可能拖延时间，最好能让他们一直聊到天亮，立即好声好气道：“故人？太子殿下可愿意同我说说，是怎样的一位故人？”
“孤总是觉得，看不透他的心。”姬晨星此时闭眼平躺在榻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想要什么，从不会直说，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爱说反话。他每次这样别扭，孤竟觉得自己懂他。但孤对他的心意，他怕是至死都不曾懂的。”
能让姬晨星在临睡前突然这么念念叨叨记挂着，想必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存在。林无恙尝试安慰他道：“说不定那个人也明白您的心意，只是碍于您的身份，不知道应不应该回应您。”
姬晨星闻言睁开眼，锐利的目光落在林无恙的脸上。林无恙被他这么看着，下意识萌生出一种紧张感。下一秒，姬晨星有力的臂膀一拉，他毫无防备地跌在了塌上。
他的双手被姬晨星扣在两侧，姬晨星的发尾蹭着他的侧脸，以及呼在他脸上的气息都让他觉得痒痒的。入眼是姬晨星异常俊逸的脸庞，此刻几乎是贴着他的，林无恙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姬晨星下一步动作，而他还没有想到应对的方法。
姬晨星刚扯下他的衣襟，林无恙立刻从他手里抢回他的衣领，按住姬晨星的胸口将他推离自己：“等一下！太子殿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姬晨星并不理会他的动作，他的鼻尖摩挲着林无恙的鼻梁，刚要落下一吻，林无恙又猛地将他推开。
姬晨星挑眉看着他，一副将要发作的前奏。林无恙赶紧道：“殿下莫要生气，我有一事要和您商议，必须现在说。奴才自知身份低微，跟您有云泥之别，但因为倾慕您已久，只能一直通过这种方式待在您的身边。禁足期间奴才反思了很久，像这样整日里围着您转，心思全放在您身上，您的一举一动都使得奴才的内心感到万般焦灼，这才惹得您不快，也会妨碍到您的公务。这段时日您给我的一切照顾简直都是我求之不得的，奴才现在觉得，只有真心为您做些什么，才能配得上您对我的这份心，所以奴才想做回侍卫，不知您可否准允？”
听见意料之外的话，姬晨星坐起身，理了理自己的寝衣：“哦？你过去同孤说你的体力不如旁人，做不了侍卫，一心只想要侍奉孤的话，难不成都是诓孤的？”
“奴才不敢！奴才对太子您情真意切，只是禁足期间奴才想了许多，奴才想明白了，一味贪图安逸，实在是配不上太子殿下对我的好。唯有将时刻保护您当作己任，奴才才能安心啊！”林无恙离开床榻，跪在地上行了个礼，“求太子殿下成全了奴才对您的这份心意，奴才往后绝不偷懒，定然每日准时应卯！”
姬晨星坐在床榻边，看着跪地不起的林无恙，用平稳的声音道：“秦垣，孤如今真是分不清，你又是因为记恨孤今日怪你没有反思才不愿同孤亲热，还是真心想做回孤的侍卫。”
“奴才不敢！”林无恙因埋头朝着地面而显得闷闷的回答从地面传来。
一刹那，姬晨星昔日的记忆被勾了起来，诏狱中那人咬牙切齿的那句“罪臣不敢”回响在他的耳畔，明明自觉受了冤屈，却赌气一般仍自称是“罪臣”。
从刚刚开始和他提要求起，向来在他面前以“我”自称的秦垣改口称自己是“奴才”，他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人，唇边浮现出若有似无的笑意：“孤允你回去，就给孤做个卫率副使吧，明日自己去和萧卫率使报道。”
“奴才……臣谢过殿下！”林无恙表现得感激不已，再次朝姬晨星行了个大礼，“臣往后定当尽忠职守，换种方式陪伴太子殿下！”
姬晨星早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有意逗他：“换种方式？听你的意思，你往后都不愿再伺候孤了？”
林无恙直冒冷汗，悬着的一颗心还未放下，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臣身无长技，而太子殿下却是人中龙凤。我心慕于您，自知现在不配与您共处。臣想着，有个一官半职，便是能安心侍奉在太子左右，何时再能对社稷有功，才敢将一片真心交到太子您的面前。”
姬晨星静静地听他说完，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半响才道：“秦垣，你变了许多。”变得越来越像孤那位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故人。
“这一次禁足，属实是让臣的脑子清醒了许多。臣如今不愿再贪图什么荣华富贵，只想护好太子殿下周全，做好臣的本分。”这些倒是林无恙的真心话，他生而为臣，他的君主就是他的信仰，为国效力是他毕生的功课。不过这一回，他借力而行，定要伺机为含冤而去的林家上下报仇雪耻。
第二日一早，姬晨星离开东宫，例行给皇帝和皇后请安，林无恙则按照姬晨星的吩咐，去找他的新任上司，萧卫率使萧含雾报道。
姬晨星昨夜简单交代了他几句，林无恙得知萧含雾就是林无恙禁足前，他与之争斗的那名侍卫。既然他有心悔过，姬晨星让他先去萧卫率使手下历练历练，磨练心智，再跟着侍卫们一同执勤操练，强健体魄。
林无恙来时侍卫们正聚在一起用早膳，见到他，他们纷纷脸色骤变，互相之间交换了眼神，但并无人说话。一个身姿挺拔、面容端正的侍卫看见他后朝他迎面走来，他冷静地站到林无恙身旁，向众人宣布道：“太子殿下已将秦垣安排回到十率府，秦垣以后就是我们的副卫率使，也是我的副手，往后同各位一起当值、巡视、训练。”
原来这人就是萧含雾，林无恙不禁在心中暗叹，他确实生得俊朗非凡，也难怪秦垣会因为他和太子来往密切而心生妒意。
萧含雾非但没有刁难秦垣的意思，说完反而拍了拍林无恙的肩头，对他报以一笑，像是全然不在意他们之前的龃龉。与之相反，其他的侍卫似乎倒是不怎么待见秦垣，用膳时将他晾在一边，如果他来得迟了，那饭桶更是空得见底。
“喏，十率府个个都饮啖兼人，想要吃上一口饱饭，以后都要来早点，不然可不就什么都不剩了。”萧含雾朝他递来一个馒头，“给你留的。”
“谢谢萧卫率。”林无恙接过那馒头，边啃边打量萧含雾。这人不是粗犷的长相，反而浑身透着清雅之气，若不是身兼武职，估计身材也不会如此健壮，一袭长衫恐怕更为适合他。
注意到林无恙看向他的目光，萧含雾便主动和他搭腔：“你刚来时，气色可还没这么好，可见你在太子殿下身边过得很好，怎么想到要回十率府？”
林无恙愣了一下，思考片刻回答道：“依附于太子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在宫中最好还是为自己谋个正经差事，此时和他提出回来，尚且还可能实现，若是等到将来有一日太子已经对我厌烦，我再想另寻出路，怕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萧含雾瞬间对他换上一副欣赏的眼神：“没想到你现在能思虑到这一步，可真和你从前判若两人。”
“萧卫率，我之前那样对你，你都不计较了么？”林无恙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萧含雾大手一挥，宽宏大量道：“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你在那时的情况下，在意太子殿下的态度也是平常不过了。说白了，你跟我姐姐是一样的。即使她遭受着天下人的骂名，但我知道，那也不过是她当下为了保全自己和家人唯一的选择。皇上作为一国之君，他的选择又怎是一个女子能左右的。世人为了宣泄对世道的不满，强行将我姐姐妖魔化了而已。”
林无恙奇道：“你姐姐是何人，为何要背负天下的骂名？”
“我从前没跟你说过吗？”萧含雾挠了挠脑袋，“我姐姐就是当今圣上的萧贵妃，萧含露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