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余安》一芃心

2、另一种答案

　　高三的时间，好像容不下太多除高考之外的事情。
　　两人之间如往日一样，好像那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又是一个周六，这天早上余安比平时来得早一些，教室里还没几个人，看到潇月朝她走去，还没到她面前，突然来了一波同学，他被迫转了方向，两人各自回了座位。
　　潇月看到余安朝自己走来，有点疑惑，他找自己有事？
　　中午，两人不约而同地来得都比往常早，潇月远远看到他在后门饮水机那里站着，准备接水的样子。
　　目不斜视地朝教室里面走，快经过他的时候，终于听到他出声：“你晚上有没有时间？”
　　还没来得及回复，就看见他同桌那群人朝教室走过来了，“嗯。”快速进了教室，人走了，声音还留在原地没散去。
　　余安今晚不止一次地抬头看向潇月的背影，这导致他今晚的效率非常低。
　　她来了好一会儿了，一直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会不会像上次那样过来找自己？
　　还是说在等教室里的同学都走了？
　　余安想起很久以前，他们还是前后桌的时候，那时候她课间总会转过来，把题往他桌面一摆，问他。
　　每次做最后两道大题的时候，会跟他对答案。如果不一样两人就会讨论解题思路。大部分的时候是自己对，有时自己错了，她就会很得意，高高抬着头笑着，神气地转过身去。
　　他搞不懂，她在跟自己争什么？
　　不过自己不想看到她赢过自己，那么得意洋洋的表情，暗暗想着让她赢过自己的次数少一点，再少一点。
　　她上课总打瞌睡，自己无意间发现了好几次，用笔头悄悄戳她，下课提醒她。
　　说了几次也没什么效果，就没提了。
　　不过到晚自习要写作业的时候，她就会借鉴自己的笔记，下课了就转过来问这问那。
　　要不然就是把题写在草稿纸上，避过老师的视线，偷偷放在自己桌上，要详细的解题步骤、或是讲解。
　　班里也不是没有其他同学问自己题，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潇月的耐心会那么好。
　　就算她打断自己的解题思路、就算她偷懒，问的是只需要公式就能解决的题、就算她霸占了自己所有的下课时间，来问自己的其他同学默默走开......
　　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在她递过来的本子上，指出解题步骤的错误，写上详细的解题步骤，立马给她；还是一次又一次地，给她讲题，给她梳理知识框架，补她上课的缺漏。
　　再后来，她不再坐在自己前面，也不再找自己问题了。
　　潇月上周这个时候坐在位置上心绪不宁，这次反而能沉下心认认真真写了张卷子。
　　把卷子里能做的题做了，看着卷子上的空白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差的太多了，一张试卷里稍微有些难度的题就下不了笔，对公式和公式的运用变形太不熟悉了。
　　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看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余安。他是在等自己过去找他，还是准备一会儿教室人走完了再说？
　　今晚学习已经是破天荒了，不想再做一点作业了，还是去找他问问他要干嘛吧。
　　拿了刚刚做的卷子，潇月走到余安面前，把卷子放在他桌上，盖住了他正在写的作业。
　　余安感觉到她过来了，默默调整呼吸，维持自己平日的正常状态。
　　“余安，这几道题，你给我讲讲吧。”潇月手指点了点试卷上的几处空白。
　　余安拿着试卷浏览完她空着的题，大部分都是力学和电磁场结合的问题。
　　潇月坐在前面安安静静等他看完，见他把试卷放在一旁，翻了新的一页稿纸。
　　“你空着的题很多都是一类问题，我先给你讲讲会用到的公式和常见变形。”
　　潇月呆了一下，他这样子还真打算给自己讲题啊？他是不是忘了他今天中午说了什么？
　　看着余安在纸上一边写着公式，一边解释每个字母代表的含义，又是怎么一步步变形的。
　　他还跟以前一样，以前他就是这样给自己讲题的。
　　他讲的很仔细，潇月偶尔出声提出一点疑问，他也能用她明白的方式，让她明白。
　　一来一去，就变成了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的画面。
　　余安梳理完知识点，结合卷子上两道常见考题给她讲。看她真的明白了，话锋一转，“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答案？”
　　潇月脑子正在努力吸收刚刚的知识点，冷不丁被这句话问傻了。心下一紧，这么突然吗？
　　这是要干嘛？上周你不是已经拒绝我了吗？我都接受这个结果了。
　　怎么又问出这样的问题？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苗头啊？不对啊，他不是这样摇摆不定的人......
　　头突然被用得有点热，潇月先露出个笑，控制自己的语气，淡定自若地说：“我还是挺了解你的。”
　　废话！自己怎么可能跟一个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的人告白啊。
　　坐了那么久的前后桌，说了那么多话，后来还发生了那么多事......
　　余安顿了顿，“我想告诉你，对我来说你是班上唯一特别的一个，你对我来说很特别。你知道的，班上有些人三年来我一次话都没和他们说过。”
　　“所以呢？”潇月迎上他的目光，我当然知道啊，你对待我和对待别人的区别。
　　“我不会忘记你的，我会一直记得你。”
　　潇月听到这句话，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经历，让她听到这句话有点想笑。
　　一直？能有多久？这个世界上，有谁能一直记得谁？
　　何况，记不记得有什么重要的？一生会遇到那么多人，经历那么多事。就算我们两人之间有那么一点感觉，也拥有过一些青春的懵懂回忆，这种感觉、记忆又能持续多久呢？
　　毕业了，到了一个新的环境，认识了新的人，这点情绪，早就消散了，又何谈记得？
　　但看到他那么认真地说出这句话，潇月没什么表情地低下头，没说什么。
　　教室突然安静下来，两人之间的对话被按了暂停键，感觉到对方还有话说。
　　潇月指了指外面，余安点了点头。
　　在一处安静地楼道，余安突然开口道歉：“对不起。”
　　潇月连忙摆手，下意识退后几步，“这种事不需要道歉。”
　　余安低着头，语气闷闷地：“这件事困扰我一周了。”
　　潇月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自己预想了到了不同的结果，唯独没想到这件事会对他有这样的影响，“啊？抱歉，对不起啊。”
　　余安摇头说着：“不需要道歉。”
　　那个楼道平时几乎没有人走，所以也没有灯，只有安全出口指示牌发着幽暗的绿光，一安静就有些空洞。
　　“上次你问我，我想要什么。其实我真的没想要什么，我知道以我们现在的成绩，不可能在同一所大学。更别说在同一个城市，以后再见到的机会就更微小了。”潇月见他迟迟不说话，挑明了自己没有执着于一个结果。
　　“那你为什么要说？”余安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解。你都知道，为什么要说出来？你说出来，一些事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不说我会后悔，我说了，我不想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潇月喜欢看小说、电影什么的。每次看到那些主人公因为当初不开口而留下遗憾，自己就想冲进去帮他们开口。很难吗？表达出自己的心意，很难吗？为什么非要多年后去缅怀？
　　不管是多年重逢后又在一起，还是多年后的某一天突然感慨，潇月都不太明白。
　　重逢前，各自度过的那些时光跟对方一点关系都没有，经历了那么多事，还是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人吗？
　　感慨就更不必了，那时候大概率身边已经有了伴侣，有了家庭。心里想着这些，怎么去面对自己当下的生活和身边的人？
　　那种所谓的青春遗憾文学并不是潇月的风格，她倒希望自己的青春是直白热烈，即使日后回忆起来也不觉得遗憾。
　　“这件事困扰我一周了。”余安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周他总想起这件事，想起很多事。潇月这个人，真的......
　　“别困扰了，马上二诊了，你这样会让我现在就觉得后悔说出来。”潇月看到他纠结的样子，心底有些慌，她忘了他跟自己是那么不同，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余安看着她，“说了就是说了。”想了想，把这些天想到的一些事一件件说了出来。
　　一些小学初中的事，提到他朋友开的玩笑，他私下制止同寝室的人起哄等等，没什么逻辑，完全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说到最后，余安叹了口气，“其实我现在有些说不出话了，心跳太快了。”
　　潇月一直倾听着，没打断他，见他看着自己，样子有点呆呆的，又有些无措，偷偷笑了笑，这么黑反正他也看不到。
　　潇月其实也没怎么听进去，只记得他说他当初选择来这里读书，就跟自己说，没考上大学绝对不会想谈恋爱的事。又提到他小学因为年纪太小，无意间伤害了一位女生，他觉得很抱歉。
　　初中来了这里上学，就有意避开异性，不怎么跟女生说话。就算有这样的事，他也在对方开口前，先堵住了。
　　潇月心里嘀咕着，看不出来他行情还挺好，可是跟我讲这些干嘛？
　　自己真没纠结这些事啊。
　　不过有一件事，潇月清清楚楚地知道了，余安，喜欢自己。
　　但也仅仅是有那么一点喜欢，并不能打破他对自己定下的规矩。
　　他就是这样的人，他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潇月故作轻快地说：“那我们走吧。”
　　潇月让余安先走，两人说到这份上了，不必同行；也不想看着他走，所以在余安转身后，潇月上楼走了另一边。
　　看到天上依稀明亮的月亮，潇月忍了忍眼眶的湿润，MD，老子好像遇见老子的初恋了。
　　他这样温柔认真地拒绝自己，从头到尾都很尊重自己，本来就有激素的美化加持，觉得他挺好一人，现在更觉得他好了。
　　余安他真的，潇月搞不懂他。那件事后，自己对他态度转变的那么明显，正常情况下，两个人就普普通通同学，毕业后老死不相往来就好了。
　　结果他跟没事儿人一样，做的那些事......cao，要是他没做那些事儿，潇月也不至于会喜欢上他。
　　现在又来搞？拒绝就干干净净拒绝啊，答应就爽爽快快答应啊！很难吗？
　　一边拒绝，一边又不断强调你在我心中是特别的，吧啦吧啦......
　　就好像一个饿得要死的吃货，面前摆了一桌她喜欢吃的食物，可是她不能暴饮暴食，因为会猝死。
　　只能慢慢地，一点点，适量进食。
　　看得见吃不着，这种感觉很不爽，但潇月知道，自己拿余安没办法，他说不，那就是不。
　　不过没关系的，再美味的珍馐，冷了，也就那样。
　　时间会抚平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