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th You All the Time (BK)》寒水空流

3、Chapter 3

　　其实他清楚地知道，这个时候的Miro也在国家队举步维艰。

　　那个固执到偏执的荷兰人在这个赛季把Miro死死按在板凳上，世界杯金靴沦为队中的第四前锋，联赛中总出场时间竟然只有1000多分钟——还不如他在不莱梅的球荒时间长，真是讽刺。
　　整个赛季只有5个进球……那不过是四年前的零头。

　　铺天盖地的指责，铺天盖地的质疑……《图片报》某份民意调查甚至显示，球迷们要求主帅勒夫召回被国家队除名的前锋库兰伊，而将Miro排除在大名单以外。
　　他愤怒，他担心……可他什么也不能做。
　　因为他不只是Michael Ballack，他还是德国国家队队长。
　　队长。
　　重于千斤的责任。

　　自06世界杯结束后，队中与他并肩作战的伙伴们便一个接一个离开。
　　先是卡恩，然后是莱曼，弗林斯，梅策尔德，诺伊维尔，施奈德……
　　现在终于轮到了他自己。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Miro。
　　为什么在彼此都成为了父亲之后，他记得的却还是那个22岁青涩少年的模样？

　　其实，明明早已有了那么多的不同。
　　当年的金发颜色渐渐变深，成了如今的深褐色甚至黑色；当年挺秀的鼻梁也因为一次次受伤一次次手术变得不再平直；当年清澈的眸子渐渐染上了风霜染上了血丝；当年俊秀的面庞也褪去了属于少年人的圆润变得瘦削，眼角和额头的纹路再也掩饰不住……
　　似乎不变的，只有他骨子里的优雅谦逊和低调内敛，总是习惯性地躲避着媒体和镁光灯的追逐。

　　十年。
　　他们一同走过了十年。
　　他的22岁到32岁，他的24岁到34岁，那是德国足球历史上最黑暗最艰难的十年，却也是他们人生中最美好最无悔的十年。

　　“Miro……”
　　他想要说些安慰的话语，却再一次不知如何开口。
　　他忽然想起了他们那首球迷歌曲，《Schwarz und Weiss》。

　　Schwarz und Weiss，
　　Wir stehn auf eurer Seite……

　　Miro你知道的，我一直站在这里，和你在一起。
　　过去，现在，将来，永远都是这样，永远不会改变！

　　他看见Miro浅浅地抿了抿唇角。
　　他也笑了，那是他受伤之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有些话语无需宣之于口，因为那份流淌了十年的默契和情谊，早已在他们心底扎根。

　　他会进球的。
　　他一直相信，从未怀疑。
　　一切都会好的。

　　接下来的事情却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顺利。
　　十几年的职业生涯早已教会他对外界的评论置若罔闻，可是这一次，他还是生气了。
　　又是该死的《图片报》。

　　那些名宿如同约好了一般纷纷站了出来，内策尔，盖德穆勒，甚至贝皇……劝说勒夫应当放弃Miro，而让卡考踢4231的那个1。
　　他嗤笑。
　　卡考，在巴西出生在巴西长大在巴西接触足球留着巴西的血液，凭什么踢德国国家队的主力前锋？！
　　这样一个完完全全的巴西人，指望他对国家队有认同感荣誉感责任感？！

　　其实他明明知道，这些愤怒不是因为卡考，无论是基斯林戈麦斯还是穆勒，谁都一样。
　　——因为他们都不是Miro。

　　那些名宿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难道不知道《图片报》最爱干煽风点火的事吗？！
　　好吧他不该诋毁前辈，更不该对贝皇不敬……要知道那是贝肯鲍尔，是德国足球的凯撒，世界上唯一的足球皇帝。
　　最伟大的国家队队长，最伟大的国家队教练，唯一以队长和教练的身份两次捧起大力神杯的人。
　　无论是德国足坛还是世界足坛，贝肯鲍尔这个名字便说明了一切。

　　所以当图片报记者打通他的手机要求采访时，他只犹豫了一秒，便立即答应下来。
　　理智告诉他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机不适合谈论关于他的伤势和南非世界杯前景的话题，可他还是屈从了情感。
　　贝皇的话举足轻重，他不知道Jogi是不是已经开始动摇。

　　米洛斯拉夫•克洛泽。
　　在被问到他心目中国家队队长继任者的时候，他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

　　他并不讨厌拉姆，可同时，他也并不希望把袖标交给拉姆。
　　他不在的时候戴上队长袖标的人，理应是Miro。
　　就好像，他们依然并肩作战一样……

　　他忽然想起两年前的欧洲杯。
　　其实那算不上是一届成功的杯赛——尽管，那是他们距离德劳内杯最近的一次。
　　他不愿再去回忆决赛对西班牙耻辱的失败，也不愿再去回忆淘汰赛对葡萄牙酣畅的胜利，可那场对土耳其的半决赛，却不知为何清晰如昨。

　　彼时他的袖标掉了，于是他很自然地抬起头，对着面前的人唤，Miro。
　　Miro并不答话，只是走过来，低下头仔仔细细地重新帮他将袖标系好，目光专注神色温柔。那样认真那样小心翼翼的姿势，就仿佛他握住的不是袖标，而是他所有不需言明的嘱托。
　　Miro。Miro。
　　为什么那个时候看来最平常不过的小事，如今想起，却那般温暖而酸楚？

　　而他最大的私心，不过是希望队长袖标能够保住Miro的主力位置。
　　其实他清楚地知道，中锋在场上的位置太过靠前，并不利于指挥全队，也绝非队长的最佳人选。
　　他同样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话无法改变Jogi的决定，甚至还可能为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至少，Jogi对他不满想要更换队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如果说几年前Jogi拒招弗林斯的时候他通过媒体公开反对是为了他们多年的情谊也是为了自身与日俱增的危机感，那么如今，他只是希望Miro能够等来那个完美结局。
　　——即使那个结局，没有他的参与。

　　Miro……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送走图片报的记者，巴拉克在心底默默叹息。

　　队长拉姆，副队长施魏因斯泰格。

　　Jogi的决定丝毫不令他意外，毕竟Jogi前一段时间对Miro的力挺已经招致了重重压力，倘若再将队长袖标给出，无异于会成为千夫所指。
　　虽然Jogi对待功勋老将的态度一次次令他心寒，可不得不承认他对于Miro的偏爱。
　　而此刻队中绝对主力的□□和默特萨克也先后站出来力保Miro首发，他终于松了口气。

　　此时的迈阿密，明亮温暖的阳光洒在细腻柔软的沙滩上，蔚蓝色的海浪带着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把玩着掌心的手机，踌躇应当发出一条怎样的生日祝福。

　　世界杯正式开赛前，是Miro的生日。

　　2002的韩日，他在生日前夕上演帽子戏法，横空出世的德国轰炸机震惊世人。
　　2006的慕尼黑，他在揭幕战生日当天梅开二度，成为金靴奖最有力的竞争者。
　　可是到了2010，在目睹热身赛Miro的低迷和卡考与之鲜明对比的表现之后，连一向无条件信任Miro的Jogi都吝啬于给出一句首发的承诺。

　　距离与澳大利亚的首战只剩4天，Miro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
　　巴拉克躺在海滩的长椅上晒着太阳，想象万里之外南非的寒意。

　　铁血，霸气，坚强，执着，永远在最关键的时刻挺身而出……这是外界对于他的评价。
　　可是生活中的巴拉克却同Miro一样内敛，尤其是面对他在乎的事情在乎的人……他拙于言辞。

　　说什么呢？
　　生日快乐？别担心？还是我一直都在？
　　良久，他发出的短信只是一句有着几分玩笑意味的球迷口号，却带着所有他无法言说的担忧，祝福和坚信。

　　Deutschland VOR——MIROSLAV TOR!!!
　　德国前进，米洛进球！

　　Miro的回复很快，不是Danke，只是简简单单一个笑脸。
　　他们之间，早已无需言谢。

　　与澳大利亚的首战，近乎完美。

　　在看到Miro错失Poldi那个必进的传球时他甚至担心他是否在板凳上消磨掉了射门的感觉，可是几分钟后那个势大力沉的头球又将他带回2002整个幸福的夏天。

　　同样是首战，同样在陌生的国度，同样酣畅淋漓的一场屠杀。
　　那是2002年6月1日。
　　德国8-0沙特。

　　上演头球帽子戏法的少年，轻盈空翻的少年，在掌心吹出飞吻的少年，习惯躲避镜头的少年……
　　他传中，他头球。
　　那个时候他只道是平常，却在经历了无数沧海桑田人事已非的变迁之后蓦然回首，才发现那已是世间无法苛求的幸福了。

　　Deutschland 1-0 Saudi-Arabien，M. KLOSE.
　　Deutschland 2-0 Saudi-Arabien，M. KLOSE.
　　Deutschland 3-0 Saudi-Arabien，M. BALLACK.

　　“Jaaaaaaaaaaa!!!Micha！Micha！”
　　在他头球破门之后Miro甚至比自己进了球还要高兴，迫不及待地跑上来拉着他庆祝。
　　他还沉浸在进球的快乐中便被Miro一把搂进怀里，目光所及，便是他放大的灿烂笑容和流光的碧色眼眸。
　　他也随着他纵情大笑，笑声中早已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

　　赛后FIFA官方的海报上，到处是他们相拥着奔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