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飞进他的山谷》魏丛良

3、第 3 章

　　第三章

　　苏蝶维持不了多久人形，来到须臾城后，就一直是小狐狸的形态蜷缩在应雀身后背着的篓筐里。
　　应雀行走的速度不快，甚至是刻意放慢，小篓筐轻轻摇晃。
　　小狐狸在里头十分惬意，大部分时间都是眯着眼打盹，偶尔看一眼苍蓝的天，明晃晃的太阳旁是雪堆成的云，他打了个哈欠，爪子捂着脸，又睡了过去。

　　醒过来时，他感觉到篓筐轻轻着地。
　　他前爪扒拉在筐子边缘，探出脑袋微微歪着望向应雀。
　　应雀忍不住捏了下他的狐狸耳朵，半蹲着弯下腰，温和道：“我去买烧鸡，你在这等我。”
　　小狐狸探出爪子拍住他的手，似乎是不想让他走。
　　应雀指了指身后的小摊子，“就在那，走不远。”

　　小狐狸不想让自己看着不乖，虽然不愿意，但还是松开了爪子。
　　应雀去买烧鸡，他就趴在篓筐上看着。
　　四周人来人往，空气里散步着各种气味，小狐狸鼻子轻嗅，突然一股浓烈刺激的香气扑鼻。他被吓了一跳，小小的身体往后倒，栽到篓筐里，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艳红色绸缎的女子站在篓筐外，大片的阴影往下投。
　　他整个身体都被遮住，而后一双细长的带着长长指甲的手掐住了他。

　　“好可爱的小狐狸，这是谁家的？”那女子说着用力抱着他。
　　他下意识挣扎，爪子不小心刮到了女子的手臂，只听一声痛呼，接着他的后颈就被狠狠抓住，猛地摔在地上。
　　小狐狸发出“嗷呜”叫声，他看向路对面的应雀，高高大大的背影被来往人流淹没。应雀没回头，小狐狸的腹部被狠踹了一脚，直接踢到了几米之外。

　　“哪里来的小畜生，竟然还把我的手给抓破了。”那女子一改刚才笑颜，目露凶光，恶狠狠看着蜷缩在地上的狐狸，只见她手中竟然幻化出一根深紫色长鞭，扬起手，下一个动作就是要往小狐狸身上抽去。
　　若这一鞭子下去，怕是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半条命就又没了。
　　小狐狸几乎是连滚带跑，蹿进了路旁小摊子，又拼命跑了好久，直到听不到人声。他缩进角落里，受伤的身体瑟瑟发抖。

　　逼仄的窄巷里，一堆堆杂物丢弃，小狐狸缩在其中，耸起颤抖的身体，前爪着地。他透过狭窄细小的缝隙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四周静悄悄的，隔了很久都没有人来。
　　小狐狸松了一口气，警惕地观察着外面，心里想着要快点去找应雀。
　　他这般想着动作不由加速跑出了窄巷。

　　巷外的光束落下，小狐狸眯起眼，下一秒后背传来剧烈疼痛。他的身体像是被弹飞的玩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而后无力落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无数刀子割挠，一寸寸的骨头碎裂。
　　小狐狸哀叫，想要逃，可他的后肢好像断了，两条腿拖在地上，只剩下前肢拼命地往前爬。

　　“还真是只狡猾的狐狸。”
　　还是那只细长的手，一把抓住了小狐狸的脖子，把他提起来。
　　“我要把你这层皮扒了做坎肩穿，那你这双眼挖了喂狗，再用你的血浇花。”
　　女子这般说，另外一只手放在小狐狸哆嗦的后脑上，指甲划过毛发，一寸寸刺入，鲜血从小狐狸的身体里涌出，随着小狐狸越来越强烈的痛苦，她的神情竟越发兴奋。

　　他身上的疼痛逐渐被一股股冰冷的寒意所覆盖，小狐狸的四肢发麻。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在无尽谷同应雀相处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应雀……应雀……
　　小狐狸在心中一遍遍喊着应雀。
　　他好想他，好想好想……
　　可是……是不是没机会了，再没机会见到应雀了。

　　眼前的走马灯一盏盏熄灭，小狐狸的身体不再挣扎，四肢软塌塌垂落。
　　女子松开手，他便一片萎黄的枯叶，安安静静躺在地上。

　　光和煦洒落，车水马龙热闹的人间，看着似乎是那般和善。
　　上一次也是如此，小狐狸站在路边，看着光穿过落叶缝隙，他去追光去寻叶，捡到叶子的刹那，抬起头看到了郭温迎。
　　他对谁都是善意，可谁都不是善意的。

　　“你为何要杀他。”
　　一个男子走到女子身旁，指着地上的小狐狸，低声问。
　　女子见他衣着华贵，身上竟然还有神族的气息，便颔首恭敬道：“这狐妖伤了我的手臂。”
　　说着她抬起受伤的手臂，那是两处浅浅的抓痕，都没见血。
　　“这不是伤，这才是。”男子话音刚落，女子抬起的手臂便被一把凭空出现的刀给砍断，她惊声尖叫，鲜血从手臂伤口处喷涌而出，溅在了男子侧脸上。

　　“你……你……你是谁？”女子捂着断肢惊叫。
　　男子一脚踹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把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狐狸捡起来，小心翼翼抱在怀中。
　　小狐狸似有所觉，虚弱地睁开眼，怔怔看着他。
　　满脸的鲜血如炼狱恶鬼，可小狐狸还是认出了他。
　　小爪子轻轻碰着应雀的胸前，那里是应雀的心。

　　应雀转过身，居高临下看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
　　那女子断了一臂竟还不甘示弱，忍着痛，低喊道：“你敢伤我？我是武夷家长女武夷矫，我父亲会杀了你的。”
　　应雀面无表情看着女子，如看地上蝼蚁，他说：“你伤了我的小狐狸，按照我从前的习惯，你伤了他，我让你死。但……我现在不想让你死了，我要让你看着你们武夷家……全家的命因你而死。”
　　女子睁大眼，惊恐万分，又听那如恶鬼魔神的男人说：“你回去告诉你那位能杀了我的父亲，三日后，应雀会来屠光武夷家。”

　　…………

　　苏蝶醒来时，落日半没湖面，金色余晖与湖蓝相交，如凤凰涅槃一般，在湖面划开璀璨夺目光辉。
　　他们此刻是在一搜船上，应雀换了一身衣服靠在窗边，发髻散开，只用一根浅乳色羊脂玉发簪松散挂着。
　　他感念到苏蝶醒了，扭身蹲在床边，用手碰了碰苏蝶的耳朵。

　　苏蝶此刻的模样已是半大少年，红着耳垂想要躲开，可惯性使然，他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往前凑，直接把脸蹭到了应雀掌心中。
　　应雀抚摸着他的脸，苏蝶的嘴唇几乎贴着那手掌中心，温温软软。

　　好一顿安抚，苏蝶抱住应雀的手，抬起头下巴靠在应雀的掌心，闷闷道：“对不起，我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