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蝶》猫十三娘

8、洛石：永恒的记忆

　　2008年3月19日
　　因为对如何让花朵在墙上绽放感兴趣，我常常顺着齐敏行书房外的银杏树，溜进他电脑桌上的仙人球里躲起来，偷偷探寻这个秘密。可是我发现，他真正画花的时候其实很少，大部分时间，他只是在电脑里拉出各种复杂的线条，然后把他们组合成虚拟的房子。
　　仙人球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小了，而且齐敏行似乎非常忙，在家的时间并不很多。凌霄的工作似乎也很忙碌，好几个晚上我攀在银杏树上，都只能看见一扇漆黑的窗。
　　最终我放弃了向齐敏行“偷师”的念头，打算自己尝试着探索绘画的奥秘。
　　人就是这点好啊，蝴蝶。他们把几百上千年来的经验用神奇的符号保存下来，只要掌握了这些符号，不论是八十岁的老人，还是八岁的孩子，都可以打开探寻世界的通道。在书店里，我翻看着那些绘画教材，想到原来我也可以轻而易举的知道绘画的秘密，简直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
　　就这样，我利用闲暇时间努力练习绘画，短短两年的时间，我就已经可以带着画板出去写生了。
　　我去了很多地方，在不同的季节里画下不同的花。我把它们全都贴在房间的墙上，然后打开窗子，安静的等待。
　　可是，蝴蝶，为什么我还是听不到你的声音？是因为楼层太高，城市的空气太污浊，所以你飞不上来吗？
　　2008年12月17日
　　今天刚出小区门，就看见了马路对面的齐敏行，正抱着一盆麦秆菊往家走。
　　我知道他们每年的结婚纪念日都会买一盆花放在花房里，可是现在离他们的结婚纪念日还有一个星期。而且，为什么要在冬天买麦秆菊这种不耐寒的植物呢？
　　一时好奇，我追上去，藏在了那株麦秆菊里。
　　一进门，我就感到有些吃惊——虽然他们很忙，可是每次来他们家，都是温暖而整洁的。可是现在，玄关的鞋柜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灰，拖鞋和夏天穿的凉鞋杂乱地堆在鞋架上，似乎很久没有人整理过。
　　齐敏行抱着我往二楼走去。只是短短的一段楼梯，他却累得直踹气，放下花盆后，就顺势坐在地上，脱下帽子擦汗。
　　我这才发现他似乎瘦了很多，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头发也变得很稀疏，显然是生病了。
　　我很想问问他得了什么病，可惜现在的我不是本体，不能开口说话。
　　我们就这样沉默的对望着，直到凌霄冲了进来。
　　“敏行！”她猛地拉开花房的门，握着拳头，全身不停地颤抖，“为什么偷偷跑出来！”
　　“我去买结婚四周年纪念的花了。”齐敏行指了指我，浅浅地笑了，笑容有些苍白，“这个季节不是很好找呢。”
　　凌霄怔怔地盯着花盆，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水，嘴唇颤动着：“为什么一定要今天买，还有一周呢，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买不好吗？”
　　“今天是我生日嘛！”齐敏行摇晃着身子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语气轻松地说，“难道生日还要在医院里过？”
　　凌霄没有说话，只是张开双臂把齐敏行抱住。从我这个方向，能看见她脸上滑落的泪珠。
　　他们就这样站着，很长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敏行。”
　　“嗯？”
　　“这是什么花？”
　　“是麦秆菊。其实不是很难养的，就是要注意……”
　　“不要说，我不想知道。”凌霄紧了紧抱住齐敏行的双臂，“我不会养花，以后都是你自己养。”
　　齐敏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凌霄的手。
　　空气里有一种悲伤的味道，我想起我在野外对着麦秆菊花写生的时候，一个女孩说的话：“你知道吗，麦秆菊的花语是‘永恒的记忆’哦！”
　　蝴蝶，我想你了。
　　2008年12月25日
　　昨天，齐敏行死了。
　　我在上班的路上看见出殡的队伍，车上缀满白色的纸花。
　　那些花好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