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蝶》猫十三娘

7、洛石：开始

　　2004年12月25日
　　蝴蝶，我来到了你口中的城市。
　　其实我也不确定这个城市究竟是不是你去过的那一个。这几天我走了好几个城市，想寻找你来过的痕迹，可是它们实在太相像，特别是到了夜晚的时候，灯火会无一例外的亮起，像是要驱赶黑暗深处的狼。
　　你说，树林里那些狼会害怕这种没有温度、虚张声势的灯火吗？
　　所以我觉得，这些灯火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但这个城市是不一样的。
　　因为昨天晚上，我看见了烟花。
　　先是一颗小小的种子，呼啸着冲上夜空，然后华丽的绽放，伴随着撕裂夜空的声音。我没想到那么小的一粒种子竟然可以在那么高的地方开出这样巨大而绚烂的花，蝴蝶，这是我从未见过的。
　　可是，它的花期好短，比你的生命都短，甚至可以说是转瞬即逝。
　　是不是越美好的东西，就越是短暂？
　　烟花绽放处有喧闹的声音，是很多人在一起，每一个都很高兴的样子。
　　其实大部分的笑容都很假——这一点，蝴蝶，你从没跟我说过——人是会假笑的，不是每一个人在笑的时候，都是开心的。
　　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被大家簇拥着，笑得特别真实。
　　尤其是那个穿着白色曳地长裙的女人。
　　她的笑容非常明媚，在她的周围，一切寒冷和黑暗都消融了。
　　蝴蝶，这让我想起了你。你要是笑起来，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那些潮湿和阴冷的日子，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更不知道到何时结束。是你的到来，让我的天空总是充满阳光；在那个永远没有声音的静默之地，是你的到来，让我苏醒，让我变成现在的样子。
　　可是，你不在了。
　　蝴蝶，我想留下来，带你看看这城市的烟花，和花朵下那些幸福的笑容。

　　2005年3月1日
　　蝴蝶，人真的很聪明。
　　他们圈一块很小的地，然后用水泥在上面一层一层的叠加，堆出一个很高很高的盒子，再把自己关在里面。
　　我一直很想知道，离土地这么远，他们要怎么吸收水分呢？
　　于是我拜托店里的同事帮我找房子。
　　我住进了一幢小高层的顶楼，11楼。其实相对于小区里其他几幢高层，这幢楼看起来要矮很多。可是我第一次乘电梯上去的时候，依然有点害怕，也有点兴奋。
　　蝴蝶，你也曾经飞过这样的高度吗？
　　刚踏进房门，我迫不及待地冲到厨房，拧开水龙头。
　　竟然一样的——和一楼、二楼、三楼一样，从自来水管里汩汩地流出水来了。
　　你说，人是怎么做到的呢？
　　突然开始对人感兴趣了。
　　窝在新房子的沙发里，我想，以后，这就是我的家了。
　　从今天起，不再贴着泥土睡觉了。

　　2005年4月27日
　　今天下班回家的时候，我看见了那天的男人。
　　他正搬着一盆龟背竹，往对面的小区走去。
　　我赶紧跟着他进了小区，在没人的地方把自己藏在了龟背竹里。
　　电梯停在了19层。男人掏出钥匙开了门，然后，我看见了那天在烟花下幸福微笑着的女人。
　　她今天穿了一条墨绿色的吊带长裙，长长的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下来，带点微微的卷曲，看起来很柔软。
　　“这个要放在哪儿？”女人问。
　　“放电视柜边上吧。”
　　男人小心地把龟背竹放下来，往后退坐在沙发上，看了看，满意地笑了。
　　他没有注意到，女人一直在他旁边注视着他，眼中满是温暖。
　　“龟背竹可以清除空气中的有害物质，这几个月再多开开窗就好。”
　　“你呀，真讲究，闲置的房子也要费这么多心思！”
　　“还不止哦——”男人转身从玄关柜里拎出一桶颜料，“来，我们一起把沙发挪开，看我变个魔术！”
　　原来他是个魔术师。我想。
　　男人和女人一起挪开沙发，在地上铺了很多旧报纸，女人盘腿坐在报纸上，托着腮，看男人手里拿着画笔在墙上涂抹。
　　这是我从没见过的魔术——随着男人跳舞一样在墙上涂抹，白色的墙上先是出现了几枝树枝，然后是一朵粉色的花，然后又是一朵——一朵接一朵，满墙的花，不需要浇水，不需要打苞，就这样在水泥墙壁上开放了。
　　“哇——好漂亮！”女人兴奋地跳起来，“老公，你真了不起！”
　　“手绘墙，美观又省钱。”男人揽着女人的肩膀，对着墙面比划着，“比较淡，这样即使喜欢简洁装修风格的人也不会讨厌。粉色调呢，会让所有的过客在孤独的时候感到温暖。”
　　“对哦，会租房子的人应该很多是过客吧！”女人退后几步，看着满墙花树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再画一对蝴蝶吧！希望来住这房子的人，都能和爱人幸福的生活，就像我们一样！”
　　“好呀！”
　　为什么是蝴蝶呢？我想。
　　那是多么短暂而脆弱的生命啊！

　　2005年12月24日
　　今天师傅请假没有来上班，第一次完全由自己做甜点，那种感觉很奇特。
　　我是不需要吃太多东西的，有些对人来说最美味的东西，对我来说却有可能是致命的。
　　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我的味觉比一般人要灵敏的多。师傅经常夸我有悟性，只尝一小口，就知道要如何调整材料的比例。
　　“麻烦给我一块芝士蛋糕切片。”
　　熟悉的声音。我抬起头，从操作间的玻璃窗看去，原来是那个在墙上画画的男人。
　　——我已经知道那不是魔术，而是绘画，我也知道这个男人的名字——
　　“敏行，我也要吃。”
　　——叫齐敏行。
　　“你不是在减肥吗？”
　　“对呢！”坐在齐敏行对面的女人抽动鼻子，皱起眉头，“减肥不能吃这个的哦？”
　　——这个女人的名字，我想起来就有点想笑。
　　蝴蝶，你知道吗，她叫凌霄。
　　还记得以前我旁边的那颗树上攀援着红花吗，那种花就叫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