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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谢不言自面见过圣上后便正式着手起庸城一案。
      要说这个案子,那真是牵涉甚广……
      圣上是先皇最不受宠的皇子,母妃位卑势弱,夺嫡之路鲜血淋漓,踩着兄弟的血肉铺就的道路坐上了皇位。
      圣上登基之后勤于朝政,后宫子嗣稀薄,仅有三子。
      而这最小的儿子三殿下就在庸城一案中殒命。庸城地处边关要塞,是边关通向京城的命脉之地。
      三年前,边关动荡,圣上命三殿下携粮草弹药前往边关援助,可是第一波粮草在前往边关的路上失窃,还不知是何人所窃,三殿下也就此失踪。
      圣上派重兵寻找三殿下的下落,派户部并刑部彻查此事。
      当时的户部尚书李大人查出来一大笔银子流往宦官王平的私户,前往庸城取证,却死于途中,而刑部却查不出一点痕迹,不知何人所为。
      去岁,三殿下回京了,却是一具尸体,身体里面塞满了粮草。
      这是诛圣上的心。
      帝大怒,命彻查,无官敢接此案。

      谢不言想,此案的关键在于,粮草被劫后去向了何处?如果李大人发现此案与王平脱不了干系,那王平的不明银两从何而来?而庸城又暗藏着什么玄机?圣上明知王平有问题,为何不查?
      谢不言此刻脑子乱极了……

      席府
      席绥音自上次与谢不言一别后,也开始暗地里打听起庸城一案。
      她虽是女子,却是在席家这样的处境中长大,自小在学堂受教,许多东西,只要她愿意想,很难有她不理解的。
      席绥音还委托兄长命人快马加鞭去信给父亲询问当年庸城一事。
      席父的回信仅九个字。

      庸城水深,帝心难测,止。

      这是让席绥音不可再查的意思,可席绥音却愈发心惊,连父亲对此事都避讳莫深。

      皇宫
      庆帝近日越显疲态,少眠多咳,此刻倚在榻上端着一碗御医开的安神汤,汤匙起起落落,迟迟不喝。
      王平跪在榻边,望着手边略微一伸就可以触碰到的帝王的雪白皂袜,缩了缩指尖,抬起头,阴柔的脸上有一层薄薄的脂粉,眼尾略有一道细细的红痕,他尖细的嗓子开口道:“圣上还不喝吗?快要冷了。”
      庆帝汤匙落入碗中,恹恹地把碗放下:“不想喝了。”
      王平扯开一个笑,将碗拿起来:“那奴才去给陛下热一热,一会儿再喝。”
      庆帝眼看王平就要拿着碗走出去,开口唤他:“王平,朕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知老三为何而死?”
      王平一顿,转过身,碗落在地上,碎裂成一片一片,他跪倒在地,抬头眼中滑落一滴泪:“奴才确实不知。”
      庆帝阖眼,好似倦了,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奴才去给陛下重新熬一碗药来。”王平哽咽道。

      庆帝也不知道他和王平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王平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还是一个健全人,他是父皇的大太监在宫外领的一个儿子,偷偷养在宫里。
      先皇子嗣众多,庆帝是先皇酒后和一个宫女所生,从小就不受重视,也不被兄弟姊妹们待见,和王平也是偶然间认识的。
      宫里的酒宴从来不许庆帝参加,庆帝和母妃就在那座小宫殿里无声活着。
      直到有一天,这个宫殿里闯进了一个人,是王平。
      这样两个在宫里同样苟且偷生的人遇到了一起,很快就成为了密不可分的小团体,他们一起守一隅天地,过着偷鸟逗狗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很快,王平越长越大,他的身份被人戳破,先皇大怒,杖责其养父五十大板。
      但给其两个选择,一个是离开京城,永不再入京,还有一个便是成为阉人,永远留在宫里当奴才。
      王平选了第二个,没有人懂为什么。

      谢不言从往年的庸城一案的卷宗中查出了些许线索,他决定再去见一见王平。
      他策马入宫,王平未在圣前当值,他便径直去往王平的值房。
      他推开门,一股潮湿混着劣质脂粉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见王平只身着一件亵衣,斜靠在床榻上,手执一卷竹简,正在细细研看。
      王平见他径直闯入,不屑道:“都道谢家最是守礼持重,难道御史大人便是这样教导谢公子的吗?”
      谢不言气哼一声:“王平,本官要查问你,还不下榻!”
      王平闲散的又翻一页:“圣旨何在?小人虽为奴才,却也是圣上身边的奴才。”
      “圣上赐臣无旨缉拿一权,还不速速下榻!”
      王平卷竹简的手一顿,随即垂下眼眸,掀开被褥,下榻跪地:“奴才谨遵圣旨,待大人责问。”
      谢不言抚了抚衣袍,翻开一本册子问道:“王平,你在京城中有无地产?”“无。”
      “有无房屋?”“无。”
      “有无债务?”“无。”
      谢不言睨他一眼:“有无情缘?”
      王平愣了一瞬,又哼笑一声:“谢小大人好生有趣,问奴才这一不健全之人如此问题,真是闻所未闻。”
      谢不言怒斥:“你只管答!”“无。”
      谢不言了然,后抬头直视王平:“那你账上那四千万两白银从何而来,又流向何处呢?”
      王平这下才是真的笑出了声:“谢小大人,您这问题李大人也问过我。”
      王平摸了摸自己的指腹,后又开口:“我的回答是,庸城。”
      谢不言看他没有想要坦诚的意思,拂袖想要离开。
      王平却站起来,拍了拍跪疼了的膝盖,对背对着他已经走到了门口的谢不言说:“在庸城,你敢去吗?谢小大人。”
      谢不言偏头看他一眼,又很快回头继续走:“有何不敢。”
      他的声音传到王平耳朵里,引的王平彻底大笑出声,笑到最后竟咳了起来,撑着桌子才不至于跪倒在地,竟隐隐有癫狂之像。

      临近晚膳的时间,王平端着给庆帝重新熬好的安神药进了内室。
      庆帝刚刚起身,宫女正在为他穿戴服饰,王平让她们下去,从宫女手中接过庆帝的腰带,绕过庆帝的腰,正打算为他系上,庆帝从他手中拿过,打算自己扣上。
      “你也是总管太监了,这些事让她们做就好了。”庆帝的声音闷闷的传来。
      王平略退一步,弓着腰说:“奴才跟在陛下身边这么些年,早就做惯了。”说罢抬头看一眼庆帝的神色。
      庆帝对上他的目光,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偏移开目光,扣好腰带,走出了内室。
      王平还弯着腰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蜷了蜷指尖,又握紧。

      在王平和庆帝都还年少的时候,经常换着衣服穿。
      王平的衣服是养父给的宦服,庆帝虽不受宠,可皇子服也比宦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王平艳羡庆帝的衣服,庆帝便脱下来和他换,两人都不熟悉对方的衣服该怎样穿,便互相为对方穿衣。
      这样的换衣在那几年间就像是他们的小游戏。
      但在王平真正成为了宦官后,即使庆帝提起,他也不愿再与庆帝换衣,他每日沉默地为庆帝穿衣,再沉默地守在庆帝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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