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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爆走的波塞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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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又开始移动了,看起来,他们是准备连夜赶过去。按现在的位置和时速算,到童虎那里至少也该明天上午了。有穆在,应该能护得那孩子周全,”撒加伸手关闭电脑显示器,用布罩上,对迪斯马斯克说,“莎尔娜乘Pedolino425,等下麻烦你去接她,带那个孩子一起过来。”迪斯马斯克应声走后,他又转向沙加,“波塞冬那边怎么样?”
“瞬走后朱利安一直在发脾气,差点把实验室炸了。我们不得已只能往操作系统内加载了刺激神经的昏睡程序,现在应该是卡妙在照看他。”
“这两天辛苦你了,多休息休息吧。”
“谢谢关心,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呢。”
沙加转身出去,才拉开门,却发现阿布罗迪站在门口。沙加抬了抬眉毛仿佛询问什么事情,阿布罗迪则报以微笑,示意他宽心。沙加点点头径自走开,阿布罗迪则走到撒加桌前,把厚厚一叠报告恭敬地放在办公桌上。
“这是药用植物园的宣传企划书,请大人过目。”
“嗯,等会儿我再细细看,”撒加拿来随手翻过两下,然后把文件合起放下,皱着眉头询问,“媒体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全部搞定了,放心吧。”阿布罗迪得意的神色中隐隐带着羞怯,好似表现很乖的小孩,在大人面前等待夸奖。
“嗯,做得很好,就知道交给你不会有问题,”撒加对他赞许地微笑,“只是过些日子可能还需要你帮忙,没问题吧?”
“没问题,一定能做到的!”阿布罗迪的笑容如同昙花开放般绽现,水蓝色的眼眸宛若晨星闪亮。
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直率地将心情全部写在脸上。撒加在心里叹了口气,平静地说,“太好了,你真是我的得力助手。现在我想仔细研究一下你的企划书……”
阿布罗迪立刻会意,“那么我先回去了。对了,大人最近劳心劳力,喝点这个对身体比较好,”他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伸到撒加面前,精致小瓶立于白皙柔腻的掌心上。其内鲜红的玫瑰花朵娇艳欲滴,仿佛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玫瑰茯苓茶?”撒加心头浮出甜蜜的感激,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不愧是公关部的主任,想得就是比别人周到呢,”他伸手取过,握在掌中,“谢谢。”
“那我走了,”阿布罗迪行至门口,却又扭回头来特意补充叮嘱,“不可以嫌味道重就不喝哦,是我亲手栽种、挑选、晒干的,全天然的。”
“知道了,”撒加点点头。“一定会喝的。”
门砰地关上,撒加独自一人留在空荡荡的静寂里。他将企划书推到旁边,把玩着手中的小瓶。不是不想检查阿布罗迪的工作,而是不需要,只要他出手,必定是完美。虽说当初的确只是因为看中他的长相才把他从迪斯马斯克手下调去公关部的,也曾痛惜过他的个性实在不适合干这一行——天真而倔强,诚挚又坦率,即不屑逢场作戏,也不会兜圈绕弯——然而最终撒加还是被他的努力所打动。为了使人将注意力从他那绚烂夺目的容貌转向他的才干能力,阿布罗迪究竟要为之付出多少努力,留多少汗水?看他竭尽全力去模仿饰演从前嗤之以鼻的角色,看他心甘情愿地带着假面具同别人周旋,看他一次次失败,再一次次不气馁地爬起来,看他严格挑剔自己,力争事事都要完美,看他无论再怎么乔装打扮也会在自己面前放下所有伪装,袒露最诚挚的胸怀,撒加心里终于觉得佩服,佩服以外还有深深的感动。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阿布罗迪如是说,但撒加却不由质疑,快十年了,除了一个机会,自己还给过他什么?倒是他,每每在自己最紧要的关头,伸出温暖的双手,那些贴心的小物品……撒加低头凝望着玻璃小瓶——笑容瞬间僵住。
十年前爆炸案之后,撒加的办公室内便再也没有任何能够反光的平面。连那两扇高高的落地玻璃大窗也被厚重的幔帘遮得严严实实。大家只道他有怪癖却从没人知晓个中缘由,除了他自己。
“加隆,这下你满意了?让我们都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你就满意了?加隆,我恨你。”撒加放声大笑,玻璃瓶光滑的凸面上映出他扭曲了的倒影,在鲜红色玫瑰的映衬下仿佛沾满斑斑血迹。是的,就是这张脸,这张恨不能永远摆脱却又时时刻刻能见到,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却又永远再见不到的脸。
“加隆你回答我!为什么愚蠢到要去杀史昂,为什么愚蠢到要连自己的命都赔上?加隆我请你给我个答案,我命令你给我个满意的答案——现!在!当!面!”
瓶子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重重砸在墙壁上,支离破碎。玫瑰花瓣和玻璃屑四溅在空中,纷扬飘洒,刺眼的血红,夺目晶亮……
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什么事情!”撒加摁下免提键,怒吼着。
“撒加大人快过来地下三层,波塞冬快要把实验室炸了……”
该死!波塞冬不是应该在昏睡么,卡妙怎么搞的?!撒加旋风般地冲出去。他才刚进入电梯,一个黑影便从安全通道口溜出来,悄悄推开虚掩着门,蹿进撒加的办公室。
撒加到达地下实验室的时候,工作人员都聚集在紧闭的第三道安全门口窃窃私语,脸上都是惊恐。
“怎么回事?!”撒加咆哮。
“程序故障,”沙加一面快速敲打着键盘,一面扼要地作答,“波塞冬被强制清醒,所以爆走了。”
撒加环视四周,却不见那个湖绿色长发的男子。“卡妙呢?卡妙在哪里?”他大声问。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里面什么情况?”撒加凑到沙加身边,看着电脑屏幕。
“不知道,波塞冬把摄像头都毁了。而且监视程序现在也没有反应。”
轰——一声巨响。撒加皱起眉头,“保安呢?保安呢?”
“原来那些都给波塞冬揍趴下了,还在里头。我见情况不好就立刻放下了安全闸。”
“什么?都还在里头?”撒加“沙加,强制麻痹,立刻!”
“试过了,没用,现在正在试验强制自控。”沙加说着便做出一些操作。
轰——又是一声巨响。天花板上簌簌掉下些粉屑。
“看来还是没用,程序故障暂时不可修复,除非重启整个终端,”沙加停止动作,略带无奈地说,“波塞冬的神经长期以来一直受到程序控制刺激,所以变得烦躁易怒,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让他暴跳如雷,更何况他现在是处于被强行叫醒、体温还未回升至正常的不清醒状态。”
“发生什么事情了?”迪斯马斯克大叫着冲了进来。
“大家让开。”撒加挥挥手示意众人退后,同时命令沙加把安全门打开。接着转向迪斯马斯克,“你把住门口,以防波塞冬冲出来。我要进去。”
“撒加你疯了!”迪斯马斯克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波塞冬那种力量和速度,你进去想送死吗?”
“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出意外!我绝对不许那几个保安死在里面!”撒加朝沙加挥了挥手,示意他开门。
“我和你一起进去!”迪斯马斯克拉住撒加的胳膊。
“不行!”撒加回手一拳狠狠打在迪斯马斯克脸上。迪斯马斯克后退一步,捂住脸。撒加闪身跃进开启隙缝的门内。
轰——
迪斯马斯克连忙扑过去,然而大门已经紧紧合上,冰冷的浅灰色金属面上映出迪斯马斯克扭曲了的脸。“撒加……”
莎尔娜望着漆黑一片的车窗玻璃发呆,心里仿佛打鼓似的七上八下。撒加大人现在是不是正在生气呢?这次难道真的大错了?她看了看身边沉睡的贵鬼,伸手帮他把盖在身上的外套拉拉上去。大概是因为临近半夜,车厢里空空荡荡没有人,不知道是不是也是由于这个,今天的火车似乎格外颠簸摇晃。莎尔娜手捂住胃部,强忍着胃酸翻涌,只觉头昏眼花。怎么说也算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居然还是会晕车,而且走得匆忙,连药都没来得及准备。我真没用啊,她嘴角不由浮出一丝苦笑,所以才会一次次让撒加大人失望吧。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对面座上的少年探过头关切地问。他才上车不久,但莎尔娜注意到他飞扬的神色明显有别于其他客人的倦怠,大大圆圆的棕褐色眼睛里写满期待。
“没什么,”莎尔娜勉强笑笑,“我只是有点晕车。”
“不要紧,我这里正好有晕车药,”少年热情地从包中翻出药,递给莎尔娜,“干吃效果不好,我给你倒杯热水去吧,”未等她回答便大步向车厢衔接处走去。
少年回来的时候,手里不光是一杯热水,还有两只菠萝包。“听说饿着肚子会特别晕,来吃这个吧。这么晚了,我也很饿呢。”少年把水放在桌上,拿起一个面包,三下两下撕开包装,大口大口吃起来。
贵鬼动了动。
“啊呀,不好意思,忘了也给你弟弟买一个了!”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那头乱蓬蓬的棕黑色短发。
“没关系的,他睡着了,不吃东西。”莎尔娜看着贵鬼。安眠剂的分量应该足够了。她伸手将外套再盖盖好。
“你不吃东西?不饿吗?”
“谢谢你,不过我吃药的时候不喜欢喝水,晕车的时候也不喜欢吃东西。”
“啊,这样啊,我不知道,”少年尴尬地笑笑,他狼吞虎咽几口解决了面包,用手背抹了抹满是碎屑的嘴角,望着贵鬼羡慕地说,“你弟弟真可爱。我要是也有弟弟就好了。”莎尔娜不想与他多话,但少年仍兀自喋喋不休,“我虽然没有弟弟,但有好多很聪明能干的哥哥,还有一个极可爱的妹妹。只是这几年我一直在寄宿学校,很少见到他们,所以我才一毕业就赶这趟火车回家,想早点见到他们,给他们一个惊喜。我用给纱织妹妹买了那条她一直想要水晶项链,还有奥菲路哥哥,米罗哥哥,艾欧利亚哥哥,修罗哥哥,我给他们也都带了礼物,啊,真想快点见到他们啊。”说起亲人,少年忍不住眉飞色舞,“对了,我这里有和哥哥妹妹的合影,给你看……”他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打开翻在莎尔娜面前:一张略略泛黄的旧照片被小心翼翼地夹在里面。画面上最抢眼的是个约摸七八岁的小女孩,大眼睛小嘴巴,配上那头漂亮的紫发,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难怪四个相貌俊秀的少年众星捧月似的把她围在正中。那少年当时显然也还小,独自咧着嘴在照片角落里傻笑。
“瞧,这个是我,这个就是纱织了,漂亮吧?”少年指着那个女孩说。“这个是奥菲路哥哥,最聪明啦,什么都懂;这个是修罗哥哥,他是个剑士,身手可好啦;这个是米罗哥哥……”
米罗!莎尔娜差点儿跳起来。尽管面目间一团稚气,但那天蓝色的长发,水蓝色的眼眸——没错就是他,今天那个穿警察制服的男人!“他叫米罗?是做什么的?”莎尔娜不由问。
“米罗哥哥可是督察呢!我以后也要像他一样!”少年骄傲地说,忽然想到了什么狐疑地问,“你干嘛特地问这个?”
“我总觉得他长得很像我小时候一个朋友。”莎尔娜随便扯了个谎,“可惜不是。对了,你光说哥哥妹妹,还没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呢。”
“是啊,瞧我笨的!”少年一拍脑袋,“我叫星矢,姐姐你呢?”
“我叫魔玲。”
“魔玲?好奇怪,你爸妈怎么会给你取这样一个名字的,一点都不像女孩子。”
“我没有父母。”莎尔娜眼中浮现出点点哀愁,她从小父母双亡,要不是侥幸遇上撒加大人,现在恐怕早已经香消玉殒了。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也是孤儿,”星矢连忙道歉,“不过,不要紧,虽然没有了爸爸妈妈,但世界还是美好的!就像我,我很小的时候就被爸爸妈妈丢掉了,但还是遇到了对我很好很好的哥哥们,还有纱织这个漂亮的妹妹。魔玲姐姐,你不是也有弟弟吗?不用难过的,亲人不单单是天生的哦,而是自己用心用爱用回忆创造的!”
“亲人是自己创造的?”莎尔娜直视星矢真挚坦率的双眸,不知该感动还是嘲笑,只好幽幽叹了口气。
两人就这么继续交谈着,直到终点站。
“要下车了,你不叫醒你弟弟吗?”星矢把行李斜挎在背上,好奇地问莎尔娜。
“睡得那么沉还是不要叫醒他了,我抱他走了就好。”
“你一个女孩子别累着了?我来帮你!”星矢抢在莎尔娜前一把拦腰抱起贵鬼,小心安置在怀中,大步走出车厢。望着那还未长成,但已是宽厚结实的背影,莎尔娜一时百感交集,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沉默着跟在他身后。
不知为何,莎尔娜从一下车开始心头就涌上不详的预感。她一面紧盯星矢,一面四下留意。午夜已过,而圣域的治安向来甚好,所以火车站和车厢里同样冷清,候车长椅上就只有寥落几人,或看书报或打盹。等等,莎尔娜凝神望向厅柱背后,那闪过的黑影是什么?
砰——莎尔娜飞身扑向星矢。子弹呼啸着从俩人耳旁擦过。“什么人?!”莎尔娜心中大惊,究竟是谁,居然还能动用枪支这种传说中的违禁品。砰——又是一枪。星矢护着贵鬼趴倒在地,再次堪堪避过。站内登时大乱,为数不多的人纷纷做鸟兽状散。对方的目标是贵鬼,莎尔娜登时明白了。
“星矢你爬起来快逃!”莎尔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这句。她纵身一跃,矫健地翻过长椅,扑向刚才见到的那个蒙面黑衣人。
黑衣人再次扣下扳机。
“住手!”一支玫瑰型的飞镖划空飞来,准确无误地打掉了黑衣人手中的枪。黑衣人冷哼一声,啪地将什么丢在地上。粉红色的烟雾四散开来。待迷烟散去后,黑衣人也早已无影无踪了。
“星矢星矢,你没事吧?”莎尔娜冲到星矢身边。
“没事,你弟弟也好好着呢。”星矢灰头土脸地爬起来。贵鬼还好好地躺在他怀中,盖着外套,沉沉地睡着。即便知道是安眠药的缘故,看见贵鬼香甜的睡容,莎尔娜还是感到一阵欣慰。
“都还好吧?”阿布罗迪走了过来。
“阿布罗迪大人!”莎尔娜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给大人添麻烦了,真对不起!”
“没什么,本来应该是迪斯马斯克来接你们的,不过他临时有事,就叫我来了。对了,这位是?”阿布罗迪戒备地看着星矢。
“我叫星矢,刚好和魔玲姐姐同一趟车。”星矢友好地伸出手。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我要走了,再见!”莎尔娜抢在阿布罗迪说话前从星矢怀中接过贵鬼,匆匆忙忙道了下别,就着急地拖着阿布罗迪离开了。
“等等,魔玲姐姐……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要不要报警,或者让米罗哥哥帮你们?”星矢追在后面问。然而莎尔娜和阿布罗迪谁都没有再理他,径自出了大厅,上车开走了。留他一个人站在火车站门口对着圣域空旷寂寥的大街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