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空留马行处》于昕

54、诡香

　　林雪竹从未来过，像只无头苍蝇，在荆路山一寸一寸找，听说是在一棵百年老树旁，那棵树，很显眼，是唯一的枯木。

　　可山中皆是郁郁葱葱，无论杂草或乔木，无一枯萎，直到日薄西山，她才找到那颗枯木，在近山顶处，浮云遮望眼，旁边没有其他坟墓冷清至极，她却真的就看见一座坟墓。

　　林雪竹抓紧旁边暮行的衣袖：“怎么会？”“等等，小姐……”暮行想拦她，林雪竹按住他的手，脚边有无名野草无数，林雪竹一步步走在那坟墓，直至面对墓碑。

　　“爱子林羽之墓。”

　　几乎眨眼之间，她的泪水决堤，明明林羽去世才一月不到。

　　可她却觉得这一刻，她欠的太久，拖了太久。

　　林雪竹看见自己发白的颤抖的手抚上碑文，很深刻，入木三分，像那骨灰盒上的花样，像林羽甲胄上的伤痕，有林羽的影子，不应该说是林羽有他的影子，是林衡的字。碑还很新，来时路上听闻前日刚下的一场大雨，这墓碑却鲜亮，丝毫未湿。

　　“爹爹你在哪里？”未有回应，黛蛾长敛，风吹不散。

　　“女儿是来寻你的，若你不出来，我便不离开了。”

　　说着就要坐下来。

　　“等等！”

　　林雪竹苦笑，想不到父亲竟然连让他坐在地上都会不舍吗？

　　林衡从某棵树后头出来，暮行没有丝毫的惊讶，原本也是想提醒小姐有人。林衡过的日子明显过得比林雪竹差多了，或者是故意这样的。

　　林雪竹从未穿过的粗布衣裳，此时穿在她正值壮年的父亲身上，衬着林衡平添了岁数，又或许这一个月来发生的巨变，才是让他衰老的原因。

　　“爹爹。”相念之人，得见。林雪竹只是慢慢的上前，反而拥住了林衡。

　　“竹儿。”林衡语气哽咽。

　　丧妻之痛，丧子之痛，无数的痛苦，不带生息的抨击着这个男人的心。

　　“爹爹。我有些难受，可以摸摸我的头吗？像从前一样。”

　　“当然。”林衡轻抚着她的后脑，一下一下。

　　林雪竹轻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

　　林衡很快就调整好心情，问：“从狱中逃出来的？”

　　“是。”林雪竹顺势分开，两人相对。

　　“好，如今我也并无多少头绪，我的样子，现在全柳城都知道了，竹儿，爹只能拜托你。”

　　“爹，竹儿也是林家人。”

　　林衡欣慰又慈爱的看着林雪竹笑。

　　“爹，听说杜氏女指认了哥哥，还说亲眼所见？”

　　“我本来也想去查，可就出了事。杜氏女是指在酒楼和城外见到两人私下的见面和密谋，还有二十余人一同作证，只能草草结案。”

　　“二十余人，这么多？”也许可以从中入手。

　　“这些人我之前都提审过了，抓起来了，如今应该是都放了。这条线就……”

　　“那香呢？”

　　“此处。”林衡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她手上。

　　“好，爹爹，我去调查，您自己可以吗？”

　　“自然。放心去吧，竹儿。”

　　“好。”

　　林雪竹依旧将香的成分验了一遍，却是无声特殊，除了那股奇异的香味，林雪竹紧攥着盒子，难道又是系统的道具？道具是他们这种普通人查不出来的，难道就只能这样了吗？

　　此时暮行也回来了：“小姐。”

　　“那些证人如何？”

　　“无人走失，无人伤亡，无人大富大贵，可以说跟做证人的生活别无二致？”

　　“别无二致，怎么可能？”

　　既不是杀人灭口，又不是威逼利诱，杜若汐有那么多积分封住他们的嘴吗？

　　但若是那积分可以借贷，也许也让杜若汐除林家之心，愈演愈烈，林雪竹摊开手：那小巧的盒子，静静的躺在手心里。

　　看来只能剑走蜻蛉，兵行险招了。

　　林雪竹摸抚着盒子，让暮行离开。

　　“小姐，我要陪着您。”

　　“不必了，若我有事，一定要替我兄长正名。”林雪竹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这香的用处肯定不是取人性命，否则杜若汐如此明目张胆的送给林羽，不是给人留证据吗？

　　所以她必须得亲自试验。

　　“是。”暮行久久才回。

　　见暮行走远，林雪竹打开盒子轻嗅了几下就合上了，就算不能取人性命，但这条命，她一定要留住，而且要过好，比所有人都要好。林雪竹品味了一会儿，果然并没有一丝不适，但却有凝神静思，安神养魂之效。

　　她开口：“暮行。”他立刻就出现在身边。

　　“客栈定好了吗？”

　　“定好了。”

　　林雪竹特意让暮行定的那家客栈，正在林羽曾住的院子旁。

　　“走吧。”

　　“小姐是去客栈？”暮行问。

　　林雪竹轻笑：“去找我们的赵将军。”

　　那院子本是将军专用，林羽推脱不过，可也不愿意摆架子，伤员皆可入，赵怀英也跟他住在一起。

　　说起赵怀英，为何还不是主帅。林雪竹大抵能猜到，连失两名主帅，军民之心都摇荡不安，赵怀英年纪轻，还是林羽一手带起来的，不免又扯上了通敌之嫌。展翅军就不必说了，那驻地军和援军虽如今暂时听他的，可大多数都不服，让他领兵不过是权宜之计，可又确实打了胜仗，反而更加难提升主帅之事。

　　林雪竹路过裁缝铺，买了两套乐师舞姬的衣服。

　　回到客栈，林雪竹将衣服丢给暮行：“换上。”

　　林雪竹自己换上舞姬的衣服，却觉得腹部隐隐发痛，应该是伤口裂开了，她颦起峨眉：算了，伤口也不甚深。她看也不看，便倒了些药，裹了些绷带又继续穿衣。

　　只觉得头有些晕，也许是久而未饮。

　　暮行在门口候着，林雪竹推开门，两人皆是一愣。暮行一身乐师装扮，白衣胜雪，从前戴的面具挂在腰间做了饰品，而换了一张白色面纱，上面还绣上了云纹。丝毫看不出来是一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暗卫，林雪竹的舞衣，欲漏不漏，半截玉臂，行走之间，裙摆摇曳，露出了洁白小腿，令人遐思。

　　“小姐。”暮行见林雪竹盯着自己半晌，红着脸提醒道。

　　“哦，哦，走走。”林雪竹笑的荡漾，带上幕离，只余下那惹人怜的小腿可被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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