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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荆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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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傅珩到底想做什么?从前他可不是这么糊涂的人。
“去齐王府。”三人向西走了约莫百步,果然有马厩,只不过只有两匹。
“小姐,你和暮侍卫去吧,奴婢不会骑马。”蓉芝笑着说。
“不可能,说好生死与共,而且我绝不会抛下你,这样我送你到齐王府,你在那暂住,我和暮行去柳城。”
“好,奴婢全凭小姐吩咐。”三人先买了三顶箬笠,用于遮雨,又换了衣服。蓉芝和林雪竹共乘一马,暮行在后面护卫。
傅礼见三人来,领着去书房。
“殿下知道家父在哪儿吗?”林雪竹带了一些焦急。
“不知。来送信的信鸽,在信取下后就被机关刺死了,信里只说平安,因有林大人的印信才敢辨认。”
“好。”林雪竹颔首表示知道了:“多谢殿下相救之恩,小女定当报答。”
“不必。”傅礼浅浅勾唇:“本就是我欠你的。”
林雪竹不去深思,傅礼也不继续说了,傅礼说:“失礼”,而后向她耳语:“那个秘密很快就会告诉你。”
林雪竹挑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殿下为何这么突然?”
“人生苦短,有时候秘密也伤人。”傅礼笑得过于明媚,使人飞快地联想到明媚的背面。
林雪竹见他答的模棱,又言:“小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麻烦殿下帮忙为蓉芝找个住处,她和我一起出逃,又无亲人可依,还望殿下庇佑一二。”
“小事。”傅礼用手轻敲扇骨:“竹儿放心,我会护住她,届时回京,来王府寻她即可。”
“好。小女告辞。”林雪竹行礼欲辞,又补了一句:“殿下,小女也思虑了很久,其实人都有秘密,何必强求?”
“可是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更不想让你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林雪竹笑了:“也许秘密背后是鲜血淋漓的现实,反而分割了彼此呢?”
“那也比如今好。”
傅礼多想说:我只是想,剖开自己给你看。
可他不是痴缠怨夫,这些话,本不该在此时说,不合时宜的,虚伪的,难堪的。
“小女告辞。”林雪竹并没有回答,踏上了去柳城的路。暮行从进齐王府到出门未吐一字,像是隔绝世外的隐士,可却动了一颗凡心。直到两人出了城,暮行才终于开口:“小姐,我们去柳城做什么?”
“找我爹。”
“可……”暮行犹豫。
“可如今他已被满国通缉,怎么会在柳城如今这风口浪尖?你是想问这个吗?”
“是。”暮行点头。
“无论是弩下逃箭还是灯下黑,其实父亲从柳城消失,反而让人误以为,他绝不可能再出现在柳城,他才更安全,而且……”林雪竹坚定的神情掩在箬笠之中:“而且父亲一定会为哥哥正民,就像我一定会还他清白。”
我也一定会杀了杜若汐。
暮行没有继续再问,两人紧赶慢赶,三日后,又到了那个听见林羽死讯的茶馆。
“听说如今这天子真是平易近人,居然亲自犒劳柳城士兵。”
“比起他老子,确实是青出于蓝。”
“不过这次打胜仗也是离奇!”
“唉,这怎么说?”
“一个闺阁小姐居然正好碰上了敌军的粮草库,那赵怀英竟然也信了他,才有了如今的平和。”
“这赵怀英是何许人也?”
“那个通敌的林羽的副将,也年少有为,依我看了,当初就该把那林羽踹了,扶赵将军上位。”听着周围人的大声议论,林雪竹手都握紧了,此时一个浑厚的苍老的声音响起。
“平和?哪里平和了?”
“刘先生,你有何高见?”那议论之人带的调笑,有人问这刘先生来历。
“他呀从前的老兵又读过书,解甲归田之后,又当了段时间的教书先生,如今赋闲在家,只是日日来着茶馆。”
“那他?”
“也算是颇有威望,毕竟这代人大多数都是他的学生,人人都敬称一句刘先生。”
那刘先生面色红润,一副老当益壮的模样:“这平和,到底能平和个所谓几个月吗?北蛮人生性好斗好胜此次。既未擒帅,也并未折损多少人,不过是粮草没了暂避我们锋芒,待北蛮人恢复元气和士气,才需要打一场硬仗!”
有人叹道:“想不到这乡间竟也有如此明白的人!”
“夜光之珠,不必出于孟津之河,盈握之璧,不必采于昆仑之山。”林雪竹笑着说。
不过。
林雪竹敛笑,回忆起某些事:“刘先生。”林雪竹走到刘先生面前正色道。
那刘先生抬头看不见她的脸,反而笑道:“姑娘不是本土人吧?”
“刘先生,您见多识广,我想问你,柳城有没有一条叫今路的路。”
“今路不是一条路,而是一座山。”
“哪个‘今’字?”林雪竹问。
“荆棘的荆,在柳城,扬州交界之处,城南的芳香铺铺主也许知道。”
“多谢刘先生,您想要什么,我尽力给,”
“老夫年岁已高,欲想渐退,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想要一件东西。”
“您请讲。”
“不要困溺于过去,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林雪竹明白他在说什么,淡然一笑:“我明白,我只想弥补一个遗憾。”
“人生常有憾事,也许缺憾才有念想。”
林雪竹笑了,不以为然,和暮行接着赶路了。
“荆路是何地?”暮行突然问。
“是林羽的墓地。”林雪竹没有喊哥,像是某种执着。
林雪竹走后有人问:“刘先生,那女子举止不俗,为何不……?”
“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那刘先生不假思索的说:“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荆路,向来是烈士之山,无数无名士卒葬于那处,世世代代。”
“那女子岂不是?”问者惊讶。
“柳城人向来多情怜人,否则‘古来白骨无人收’岂非怨憎会吗?”
两人从城南门进入柳城,冰雪竹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含有血腥的味道,却因身上的到来又变得洋洋自溢,锣鼓喧天了,两人先去了城南芳香铺,是一间卖香料的铺子,名字起的雅致,铺主却是九尺的大汉,长得凶,可到底是带着笑的。
“老板有人告诉我,你也许知道荆路怎么走吗?”
那老板的笑容瞬间消失:“你问错人了,不买东西就出去。”然后一甩袖子进了里间。
显然不正常。
林雪竹摘下箬笠,走向里间,一滴泪也落下来:“老板,我是被征士兵的妹妹,我只想见我兄长最后一面,为他擦擦碑,除除草”。
那句半真半假的话,也不知道戳中了那大汉什么地方,他突然又同意了。
“我只能带你们到这儿了。”大汉带着他们骑了半个时辰的马才到山脚,林雪竹发现了大汉似乎有些发抖,甚至声音都有些抖。
“老板你怎么了?”
“无事,我走了。”他迅速骑了马离开,林雪竹疑惑的看了一眼暮行,暮行却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说:“他也是士兵。”
“什么?”林雪竹,惊讶又莫名。
“虎口有茧,身材魁梧,而且他的手臂上有一个刺青是黥。”
“但他为何似乎很害怕这里?”
“曾经同生共死的人在你身后长眠,你却活着。”
暮行的语气很浅。
“其实有些事情,你也是懂得的。”林雪竹失笑。
“总有些事不懂。”
“你迟早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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