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秋》平平平安安

8、chapter 8

　　小岛上的服务人员都是中年女人，她们是渔村的人，女大学生村官趁着时代发展，去把村子打造出度假胜地，这种私人小岛娱乐服务就是主要营业方式。

　　这几天她们住在别墅，二十七个监控摄像头保证安全，黑皮体育生助理看多了恐怖片，信誓旦旦的向苏篍保证她能一拳打翻任何人。

　　姥姥挺喜欢这里的，她拿手机查一颗珍珠多少钱，掰着手指头算采多少个能回本。

　　公司的财务报表被丢在一边，这里的景色分外别致，拿了许多海螺装饰。

　　苏篍带着姥姥去探险，别墅依山傍水，旁边是略微陡峭的溪石，青苔满地初晴后。

　　工作人员在这里种了很多花，并不名贵却生机勃勃，只是小花圃在石壁后面，又种了铃兰当路标，引着人去采蚌的地方。

　　小小苔花只有一点点，为了有野趣而买下的兔子兴致勃勃的啃着青草，这几乎是碧翠丝波特的世界了。

　　很难得的，她沉静的看着小兔子脑袋一抖一抖的吃东西，姥姥也笑眯眯的，她们带来的猫好奇的踱步走过去，肉垫无声。

　　猫猫也喜欢那个兔子，静静的看着它从没见过的相似生物。

　　由于一家三口都很喜欢它，苏篍大义凛然的把兔子耳朵揪住，和负责人交流了几句，就给它冠了苏姓。

　　本来是小岛编外人员的自由兔兔悲愤的投入到资本家的金笼子里，从此过上和赛级马一样每天吃空运优质草料的日子。

　　下午的时候海声迟迟，工作人员带着她们采蚌，一颗颗珍珠色泽不一，被剥离蚌体。

　　晚饭并不如何制作精良，但是工作人员很讲究卫生，别具匠心的在沙滩旁架了大锅，置起了烧烤架，打了烤盘，原生态的食物鲜甜可口。

　　领导者大抵很用心，这里的垃圾桶是木质的，不同食材的垃圾盘是不一样的，鱼汤配着一个小鱼碗放骨头，羊肉配着一个白瓷的绵羊模样餐盘，用来放羊骨。

　　麦秸也编成一次性餐垫筷托，几乎让人闻见原野。

　　苏篍坐在户外椅子上，看着臂膀有力干净卫生的女厨师煮汤，她低声朝助理说了几句，女孩跑过去和厨师交流了。

　　她现在才知道自己的上司居然这么可怜，对葱、姜、蒜、香菜过敏。

　　许多年后，她偶然看见正在练肌肉的健身期间版苏总正义凛然的说自己对奶茶原材料过敏才知道，她只是为了避免麻烦才说自己对这些东西过敏。

　　小岛宁静的风起云涌，助理在捉螃蟹，阿姨们拿铲子堆城堡，群起而攻之沙堆之后，居然可以说一句艺术品。

　　这里和外面格格不入。

　　苏篍坐在沙滩椅上，阳光烂漫，她一生疲惫不堪荣耀加身，此时此刻突然很想在这个小岛度过余生。

　　电话打破了宁静，金钱的引力再次把她拉回现实。

　　白头鹰的声音响起。

　　她们的骗局被一个记者发现了问题，实验室的虚假报表可以掩饰问题，但是她们根本没有可以做到那些检测的仪器，乔装打扮的记者发现了这些，他准备对此开始调查。

　　fake it until you make。

　　伊丽莎白的情绪突然崩溃了，她阻拦住那个记者，压下舆论，问题消失了，但是她的科研团队依旧一事无成。

　　所有的硅谷公司都是先画饼圈钱后退出产品，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到的。

　　想到这里，她毫不犹豫的责怪员工，辞退员工，雇佣新的员工。

　　苏篍静静的听着她发疯，她知道一个天才和疯子总是难以分辨的，时至今日，她也看不透伊丽莎白了。

　　她不能肯定这个女人是把自己也骗进去的骗子，还是尽职尽责的敬业演员。

　　或许骗局构成了她的生活，于是也成为了真实。

　　时至今日，有时她胆战心惊的时候也期望一觉醒来她们的实验成功，不用担惊受怕。

　　可是医疗和数学一样，不会就是不会。

　　她们或许可能把这场骗局维持二十余年，等到科技达到那样的水平，一滴血不再是空中阁楼。

　　现在一个宏伟蓝图就能让她们得到数十亿，以后真的成真，得到的利益几乎不能单纯以经济利益衡量。

　　十余年的付出，苏篍知道自己编制一场弥天大谎，可是她也希望谎言成真，美梦成真。

　　越洋电话中，合伙人依旧骂骂咧咧，苏篍习以为常的安抚她。

　　死刑犯最后一顿饭也要好吃，金融骗子入狱之前也要享受生活，她管不了死后洪水滔天，只能及时行乐。

　　这些年，被她们欺骗——画大饼的只有阿美莉卡的金融巨鳄，普通人并没有参与进这场资本的游戏。

　　如果骗局暴露，她们没有办法去保全自己，还不如现在享受生活。

　　姥姥和助理在编手链，岛上有人给珍珠打孔，她心灵手巧，拿了红绳编链子。

　　珍珠只是普通品种，色泽混浊，西黄色常见。

　　老太太一直很努力生活，没有她也会活得很好。

　　苏篍做好了进去的准备，也给姥姥准备了养老计划。

　　老太太昏昏沉沉半个多世纪，为外孙女操心太多，好不容易过点好日子，也不能适应，她习惯性的养兔子种菜，习惯劳作。

　　她想让姥姥多体验人生，多享福，那个坚强的老太太没有她，也能活的很好。

　　自始至终都是苏篍离不开姥姥。

　　小岛旅行结束后她们又去了一趟北方，那里有一个古色古香的城市，几乎称得上是艺术品。

　　江城有很好的湖景，苏篍到达酒店之后就买了个房，缠着姥姥一起去湖边垂钓，蒲苇细细密密，姥姥不大会钓鱼，笨拙的学着孩子教给自己的技巧。

　　算得上坚硬的芦苇被苏篍拿小刀割下来，她戴着手套，给自己编草做的剑柄。

　　许多年前她们也曾经那样，小心翼翼钓鱼，为感冒孩子求一碗有营养的鱼汤的老妇人，感冒但是活泼的体弱孩子。

　　时光流转，苏篍想，我比从前更快乐吗。

　　答案是肯定的。

　　苏秋做了个梦。

　　二十二岁的时候，一滴血已经初具规模，伊丽莎白有着强大的出色的聪明才智，她让所有人认为公司拥有尖端血液检测系统，为欧洲医药巨头垄断公司novartis的瑞士总部提供了完美展示。

　　这家公司愿意给她提供大多数项目的财务支持，转折时刻到来，伊丽莎白在大学宿舍里野心勃勃的梦想变成现实，成为大型跨国公司使用的实际产品。

　　她默认自己是医药行业的乔布斯，会被每一个病床上的人记住。

　　那时她们公司的财务官是约翰，科技界资深人员，MBA学位，第一份工作是服务于英特尔公司。

　　这样的人物，一般不会给刚创立的小公司做事，但是伊丽莎白身边是全明星阵容，那个大名鼎鼎的风险投资人是她的董事会主席，Oracle公司的大股东在她这里投资两百万美元。

　　常青藤学校工程学院副院长是董事会的二把手，对方在烟草致瘾论文的成就使得州政府在烟草行业获利六十五亿，那可是九十年代。

　　这两个人都为她站台，约翰觉得她是下一个乔布斯。

　　更何况，在职业经理人方面，首席商务官戴安娜在生物科技医药公司任职小半个世纪，产品高级副总裁曾经在在芯片软件制造负责。

　　这样的人员，在小创业公司并不常见。

　　更吸引他的并不只是豪华的团队，一滴血野心极大，制药公司每年花费上百亿在临床试验上，用来测试新药，如果一滴血能让自己变得不可或缺，从中赚取一小部分的额度，就能大赚特赚。

　　伊丽莎白要求他将一些财务预测进行整合，以便展示给投资者。他提出的第一套数字未能得到她的首肯，所以他得把这些数字往上调整。

　　这可以说是适当的美化，修饰，拿副词去修饰动词，拿形容词修饰名词，让奔跑变成灵活地奔跑，让伟大变成轻松的伟大。

　　于是在投资人那里，一滴血的优势不停放大，扬长避短，像下一个苹果那样。

　　有一件事约翰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完全理解：公司的技术是如何工作的？

　　潜在投资者来拜访的时候，他会带他们去见一滴血的联合创始人，沙奈克拥有化学工程博士学位。她与伊丽莎白曾一起在罗伯特森斯坦福大学的实验室工作过。

　　那时候她会刺破自己的手指，挤出少量血液。然后他把血液转移到一个白色的塑料检测盒中，其大小跟一张信用卡差不多。随后将检测盒放入一个宝宝保温箱大小的方盒。这个盒子被称作阅读器。

　　它从检测盒中提取数据信号，以无线方式发送到服务器，服务器分析数据，发回结果。这就是其主要原理。

　　但那不是他的事情。他只是管财务的人。只要系统能显示出结果，他就感到欣慰。而系统总是会得到结果的。

　　四天后，伊丽莎白从瑞士归来。她脸上挂着笑容，悠闲地四处散步，约翰愈加觉得这表明此行进展良好。不是说这事儿有什么不同寻常。

　　伊丽莎白一般都是斗志昂扬的，时时刻刻激情澎湃，用特殊的语调向别人宣扬她的理念和产品，如同为孩子骄傲的母亲。

　　这有点夸张，但她似乎是发自内心的，而且约翰知道，宣讲布道是硅谷成功的创业公司的创始人都在干的事情。

　　不过，奇怪的是，那一帮陪同伊丽莎白参与此行的同事似乎并没有她那样的乐观。有几个人毫不掩饰她们的沮丧。

　　约翰好奇为什么，他有一种预感，仿佛触及真相，于是他去逼问其中一个人，并且得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

　　一开始，沙奈克明确否认知道什么事情。但莫斯利感觉到她憋着什么，继续对他施压。沙奈克逐渐放松警惕，承认血液检测系统——也可以说是公司的整个基因组计划项目所有产品——并不总是管用。

　　除了基因检测，她们还提供医疗和基因编辑，为一些富豪提供人造器官以及婴儿培育——也可以是去帮助制造一个天才人工胚胎，虽然那只是一个理念，所有人都说快要完成的理念

　　对约翰来说，这可是个新鲜事。他一直觉得系统是可靠的。

　　投资者来看的时候，它不是一直管用吗？

　　沙奈克说，它看上去总是管用，那是有原因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的血液通过检测盒进入一个个小方孔的图像是真实的，但你永远不知道能不能得到结果。所以，她们在此前管用的时候录制了一个结果。每一次展示最终显示的，是录下来的结果。

　　每一个机密员工都参与了这个PPT的制作，用其他公司的产品去测试，得到结果，再把结果复制粘贴到自己家的产品上。

　　雷曼兄弟高管还有华尔街许多人相信了。

　　约翰目瞪口呆。他一直以为那些结果是从检测盒中的血液实时获取的。

　　一瞬间，他头晕目眩。

　　那些他带过来的投资者被引导相信就是如此。

　　沙奈克刚刚描述的一切听起来像一场骗局。当你向投资者推销的时候，满怀乐观和抱负当然没错，但有一条线是不能逾越的。

　　你可以说水果是橘子，可以说橘子是水果，甚至可以说所有的水果都是橘子，所有的水果都和橘子有关系。

　　但是你不能拿出一个铅笔，然后说这是个水果。

　　在约翰看来已经越线了。

　　她是一个成为骗子的创业家。

　　伊丽莎白带到瑞士去的两个设备中，有一个在她们到了以后发生故障。她带过去的人花了整个晚上，想让它重新工作。在第二天早晨的演示中，为了掩盖问题，沙奈克在加利福尼亚的团队发送了一个虚假的结果过去。

　　所有人又熬夜制作了一个PPT去欺骗身价数十亿的欧美顺治老白男富豪投资人。

　　这些员工的藤校履历，qs排名前十五的毕业学校让人信服，极高的绩点给人让人信服的口才。

　　那些有钱人不懂这些，他们有自己的研究团队，而伊丽莎白和其他人都是常青藤的成员，至少曾经是，而那些研究院也是，伊丽莎白了解她们。

　　一滴血刚完成它的第三轮融资。不论按照什么标准，这次融资都非常成功：在前两轮融资筹得一千五百万美元的基础上，公司又从投资者那里筹集了三千万美元。最令人瞩目的数字是公司的新估值：一点八亿美元。

　　高估值的一个重大原因，在于一滴血告诉投资者，它已经与制药企业合作伙伴达成若干协议。

　　幻灯片演示文稿以及文件列出了它与五家公司达成的六个协议，它们可以在随后的十八个月内产生1.2亿到3亿美元的收入。它也列出了另外十五个正在谈判中的交易。按照幻灯片的演示，如果这些交易顺利进行，收入最终将达到15亿美元。

　　那些专业性的话术让人相信，通过检测可以调节用量，至少可以帮公司节省百分之三十的研发成本。

　　能不能成真不知道，所有投资人都想为公司节省资金，百分之三十听上去太美好，于是他们露出微笑，掉进骗局，踩到捕兽夹。

　　猎人准备一步步蚕食鲸吞他们，因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