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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一折~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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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放那么多辣。”墨九挡住了韫锦拿辣的手。。
韫锦指着他血红的碗:“——你说我?”
两人埋头大吃,强撑着逼回眼泪逼回去。最后墨九抹了抹眼睛,认输。
韫锦用手帕擦了擦嘴:“我接受。”
因为辣椒的缘故,手帕拿开后露出殷红的嘴唇,眼睛也有些闪亮,像是化了妆,但又更加自然。
墨九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下。
“怎么了?”
“你很特别。”
韫锦的心漏跳了一拍:“为……为什么这样说?”
墨九摇摇头:“没什么。”
韫锦急了推他的手:“大男人有什么话说不出来!”
但是无论怎么逼,他都一副天机不可泄的神色。弄得韫锦的心七上八下……很特别?
吃完饭后韫锦便拉着墨九去玩,南昌的夜市一如既往的喧嚣,但是听起来却格外透着喜庆的味道。韫锦几乎把墨九从街头拉到街尾。明明是逛了一个下午的街道,但是韫锦却好像是第一次来玩似的兴奋。
不管她去哪里,墨九都紧紧跟着她,似乎怕她走丢似的。
韫锦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夜渐渐深了,两人沿着河道慢慢散着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话。远处的喧嚣被柔和的风声压低了,周围一片静谧。
韫锦想起在粉摊说过的话,“对了,你还没回答我,我怎么特别了?”
“还惦记着呢?”墨九很无奈。
“你不说今晚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其实也没什么,”墨九看了她一眼,“但说了你不要生气。”
“……你说。”韫锦一阵不安。
“你……不像女人。”
等韫锦反应过来,他早已识趣地歪过身子。韫锦哭笑不得。
简直要疯了……难道没看见这张花容月貌的脸?
“不是说你的外貌,是说你的性格。”墨九连忙解释。
韫锦扬起眉毛:“那你的意思是我不温柔不体贴不细腻了?”
“你当然也有温柔体贴细腻的一面,”墨九说到后面有些窘迫,“可是……像太阳般光和热的来源……”
韫锦一怔。
“总之,”墨九慢慢道,“有你这种朋友,应该是很好的事吧。”
韫锦只觉得一个霹雳落下,当场被被判了斩立决。她定定地看着墨九,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
墨九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大笑着捂住脸:“我就说一次……”
韫锦答得有气无力:“你最好一次都不要说。”
墨九神色稍稍收敛,“要不是因为些事,一起走也是很好玩的。”
韫锦一个激灵:“——什么意思?”她看着脚下的路,“等等,不是去码头吗?怎么往这边走?”
墨九道:“我先带你回墨门下榻的客栈。”
“然后呢?”
“然后我搭船到九江和池淡风会合。”
“怎么了?”
韫锦开口慢慢道:“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
韫锦转过身去:“好吧,那我回去了。”
未等墨九说话,她已经大步走开,向远处走去。
墨九一言不发,只是紧紧跟在她后面。
愤怒、委屈、懊悔、失望种种负面的情绪涌上心头,韫锦觉得自己就像个滑稽的小丑。走了几步,瞥见墨九从后面追上来,她加快了脚步。但是墨九跟得紧,她索性站住,转身:“快搭船去吧。”
“怎么又生气了?”墨九竭力保持语调的平静,和和气气地说。
一听到这种口气,韫锦气就不打一处来:“是啊,我最近火大的很,要是哪一句话不小心惹着了我,你就死定了!”
“我送你回去。”墨九走近一步,韫锦就后退一步。
“墨九,你这是信任我?”韫锦低声道,“把我蒙在鼓里……”
“为什么你老是要这样想?”墨九颇烦躁起来,“你这个女人真是——”
韫锦平日里也自认为有副好脾气,但是这脾气在墨九面前统统失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向他开火,只是觉得这个男人笨到了境界。
“又觉得我是女人了?”韫锦不依不饶道,“墨九你啊……就等着孤独终老吧!”说完她就转过身,加快步伐走掉了。
走了几步,觉得自己说的话委实太重,回头看看,墨九没有追上来。心里又是懊悔又是不服气,最后牙一咬向前气冲冲笔直地向前走。
此时夜已深,人已静,走的又是偏僻的巷子。
韫锦开始紧张,然后开始后悔。
周围的景色像是染上了蓝色,如同置身梦境之中。夜间的雾气从地底里弥漫开来,整条巷子居然没有一户人家点火,被夜色羽翼一般覆盖住了。
前方的迷雾中出现了人影。一个孤单的黑色人影,站在迷雾中,和她以相同的步速相向而行。韫锦停住了,那人也停住了。韫锦向后退了一步,那人也向后退了一步。
虽然遇到过相似的事……但是韫锦内心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次……是真的。
愤怒还没消去,惶恐就攫住了心脏。
韫锦一步一步向后退去,那人也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在雾气里若隐若现,最终消失不见。韫锦长舒一口气,然而后退的身子撞到一个坚硬的身体!
韫锦几乎魂飞魄散,被撞倒的人伸出一只手猛然掐住她的喉咙!
她的身体下意识地向他踢去,电光火石之间,感谢上苍!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那人吃痛地松开了手,韫锦立刻扑跳了出去。跌出地上三四米远。
听着尾随而至的脚步声,她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奋力向前方跑去。
可是,镜子又出现了。
韫锦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也跑来一个人。
韫锦此刻反倒冷静了,就像当即被泼了一瓢冷水,从内到外的清醒。
几秒钟之内她定好了作战方案。
她在袖子里藏好了刀,等到前方的人逼近,立马刺向他的心脏,一击命中后在倒刺。
……近了、近了,前面那人放慢了脚步,面容,很熟悉?……
此刻韫锦正如绷紧的弦,哪顾得上那么多,下意识地手起、刀落——
但是手腕被来者死死扭住,强力让刀从手中脱落,韫锦吃力向那人扫了一腿,却被轻巧地避开,手腕上的力却松开了。
韫锦扑倒在地,想去捡地上的刀,结果那人一脚就把刀踢出七八米远,韫锦索性跳起来,手里藏着铁蒺藜,向那人的眼睛刮去。
人反应着实敏捷,向后一仰,铁蒺藜堪堪擦过他的脸颊。
韫锦抓住空隙,欺身而上,但是那人更快,不知怎么到了她身后,然后她的双手被反扣,整个人撞到了对方的怀里。
开始挣扎时,耳边却响起了墨九的声音:“冷静点!”
韫锦身子一僵,墨九立刻放开了她。
“怎么是你?”韫锦呆呆地盯着墨九看,“……后面的人呢?”
墨九身后,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什么?”
韫锦摇摇头,“你……什么时候走到前面去了?”
“我一直在往前走……”墨九停顿了一下, “——行了,别想了,先回去。”
韫锦走在他身后,后怕潮水般一波一波涌上后脑。
回到墨门下榻的客栈,墨九便把他交给了同伴。
韫锦坐在一侧听着他细心地嘱托师兄,而关于这次遭遇他只字不提。
最后他看了韫锦一眼,向韫锦走来。
“最近要小心,可能会有人找你麻烦。”
“什么?”韫锦露出疑惑地表情。
“你不知道……?”墨九迟疑道。
“知道什么?”
“你没有惹什么人吗?”
韫锦沉吟片刻,最后道:“我没有惹什么人。”
墨九盯了她一会,韫锦表面上跟没事人一样,但是心里却打鼓得厉害。
“……好吧,不过你一定要小心。”墨九却没有多问。
“——就走吗?”韫锦问。
“嗯。”
“明天再去吧,外面还不安全”
墨九摇摇头:“没事。”
韫锦站起来:“先把脸上的伤口处理好吧。”
墨九坐在椅上,韫锦细致地处理他脸上的伤口,小心翼翼的,动作很温柔,像是在修复稀世的宝贝。
“疼吗?”韫锦看着他。
墨九摇摇头。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没关系。”
墨九没有解释刚才的诡异,韫锦也没有问,气氛倒一下子客气起来。
快结束时,墨九似乎忍不住道:“韫锦……”
“别说话!”韫锦有些慌地回答,手上却细细敷上药,“……要是不处理好,可是会留下一辈子的疤。”
看了看韫锦,墨九若有所思,不说话了。
等她处理好后,挪远看了看:
“行,应该没有事了。”
“谢谢。”
“没什么,本来就是我弄出来的。”
“——今晚的事不用多想,”墨九站了起来,“该怎么样就怎样,他们也只能吓唬吓唬你。”
“我知道。”
“那,再见。”
“嗯,再见。”
墨九走了以后,墨玉走了过来:“怎么不多留一下,墨九找你找了一个下午。”
“怎么?”韫锦颇有些意外。
“你真的没惹事?为什么烟雨楼的人会找上你?”
“烟雨楼?”韫锦脸色一白,却又强自镇定,“……不知道啊。”
墨玉还想说什么,韫锦却已经跑了出去,倚着阑干向远处看去。
黑蒙蒙一片,路上行人已不分明。
风起时候,裹来了远方的雨丝。
烟雨飘摇。
一排焰火,在黑暗中摇曳。
无星无月,外面是墨染的黑。
剑光,照亮了剑者的眉目。
风起,焰熄,风止,剑起。
“刷”地一声,剑者持剑从头至尾横切而过,烛光一整排飞了起来,整整齐齐地落在地上。
焰火颤抖了一会,艰难地亮着,但是“噗哧”一声,其中两只烛火熄灭了。
剑者保持着最后的动作,半跪在地上。
他没有听见掌声,他已经知道了结果。
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厅堂的尽头,黑暗把他的眉目深深埋葬,只露出高高的颧骨,看上去形容枯槁。
剑者默默转过头,看着旁边另外一排灯火。
——四十七只蜡烛,是从离根部不远处斩落,却稳稳地落在地上,此时已经烧了一天,烛泪已经在地上积出了圆圈。但是,从被斩落到现在,还没有一只熄灭过。
这排蜡烛就是他的参照,就是他似乎差一点就可以够得着的标准线。
但是,这么一点点,似乎就是天与地的距离。
剑者低着头,无声地跪了下来,抽出了剑,横在自己颈脖之间,眼看就要一抹——
“就是你了。”
老人站了起来,拄着拐杖。那是一根九节杖,一节一节抖落——漆金的黄铜雕满繁复的花纹,纹路里藏着致命的机关。龙头上雕着麒麟,一只眼窝镶嵌着暗红色的宝石,在黑暗里渲出微光,而另一只则什么也没有。
——墨门巨子墨麟专用的权杖,也是唯一的武器。
老人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帘幕之后,剑者突然道:“对不起,我不能。”
老人停住脚步。
“墨毅无法容忍,如果在大会上输了也无法心悦诚服。”
墨麟笑了一声。
“跟我来。”
两人来到练武场上,几十只火把熊熊燃烧,使是深夜也依然明亮如昼。
墨麟伸出拐杖,敲了敲高木杆最上面的刻痕:“这是你能到的地方。”
九节杖向下移动到中部:“这是他到的地方。”
走到一个木靶上,指指一个只有正中贯穿的靶子:“这是你。”
又敲了敲另一个偶有离奇失误的靶子:“这是他。”
墨麟悠悠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如果你还不能把心放开,那么选你也就没有必要了。”
墨毅沉默不语。
话是这样说没有错,但是那人那年刻在练武场的记录,却像是一颗沙砾一样,硌得他心中不爽。
言至于此,墨麟转身离去。
墨毅独自一人站在练武场上,看着眼前的铁杆,不知怎的一团憋气,拔剑朝柱子砍去。
那柱子精铜所制,墨毅爆发一击,便将铁柱砍伤近一半。
但是愤怒并没有到此为止,墨麟足尖一点,飞身而上,凌空横砍。
跳下来才发现比原先的记录高了七寸,但是力度却明显减弱,只留下道浅横。
——不出剑,能跳过杆顶吗?
灵光一想,墨毅收回剑,足尖一点——轻松地越过了铁杆顶。但是落下来,墨毅一脸难以置信。
电光火石的刹那,他看见了铁杆的“顶部”——
居然是被人跳起狠狠一剑削平的!
昏暗的斗室,墨麟对着灯光,轻轻地抚摸着那杆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九节杖。
龙头已经被摸得光滑,边角的金粉也渐渐脱落,露出更沉重深沉的底色。
旁打开的木盒里,盛着的却是那颗几经辗转的冰麟。
墨麟拿着冰麟,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然后旋转着慢慢按进九节杖龙头麒麟空洞的眼窝里。
画龙点睛也不过最后那么一点。
宛若深闭的眼睛骤然张开,那只麒麟仿佛有了生命,就要从九节杖中挣出!
冰麟做的眼珠在幽暗中渲出珍珠红色,亮而不显,突而不刺,多的是分王者的坦然和大气。
只因补上了一个缺漏,整支九节杖就焕然一新,精神健爽。
墨麟将九节杖节节展开。展到最后一节,用手抚摸着上面刻着的名字,叹息般的说:“终于回来了——”
金色的底色上浮凸着蝇头般的小字。
凤庭轩赠挚友。
久久地,手指久久地停留在凤庭轩三个字上。
像是踽踽独行在这世上,被遗忘的老人一般发出垂暮的感叹,疲倦的,喜悦的,挂念的,寂寞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从只言片语间淡淡地宣泄,欣慰着,回忆着,感伤着……
“不相见,不相见来久啊……”
九江。
去九江的路上便已下起微微小雨,打乱了平静的水面,错乱的韵脚丢弃一地,滴滴答答,有说不出的烦躁。
墨九一下船就看见池淡风,微略有些意外:“不是说准时吗?怎么?”
“他们吧见面提前了。”
“什么时候?”墨九微微蹙眉。
池淡风:“凌晨,三更。”
他从袖子里甩出一个小瓶:“这是你要的东西,我只用等你一身是血回来就好。”
墨九看出他笑容里潜伏的不安:“怎么,还在心烦?”
“也不是,”池淡风苦笑道,“只是习惯害怕他了。”
墨九摇摇头:“不过试剑大会前我得跟你说清楚——如果你不守好本分,会发生什么我也想不出。”
池淡风突然眼泪汪汪地抱着他的胳膊:“我当然会乖乖的了,我不早就是你的人了吗?”
墨九受不了般甩开他的手。
“……早就是了。”池淡风淡淡道。
墨九停住脚步,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还记得以前跟你说的话吧?”
池淡风一笑:“是啦!你才没那么容易死……我的命就是你的命。”
九江。
夜里也有不熄灯的楼。
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男人们的调情,女人们的娇嗔,舞动的红纱,闪光的银链,醉人的酒香,酥骨的弦乐。
墨九靠在舞池边的柱子上,眼前缭乱一片。
一个女郎走了过去,她有着性感的身材,火辣的眼神。
她倚靠在玉柱,曲起一条腿,身材玲珑毕现。微微昂起尖尖的下巴,纤纤玉手勾住墨九的脖子,投来魅惑的眼神。
墨九顺着她的手看下去,斜着眼看着女郎,侧脸的线条很冷酷,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女郎一个旋转,手向下划过墨九的胸,直摸到大腿,一只脚伸入舞池,一只手悬在空中,做出邀请的姿势。
这时,一个穿黑衣的侍者来到跟前:
“——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