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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一折~意~ ...

  •   正是二月下旬,草长莺飞,春光融洽。芙蓉大道,花风如扇,柳烟成阵。
      一叶小舟,顺流而下。
      舟上两个璧人,引来岸上艳羡的目光。
      融融春光中,坐着个蓝衣女子和白衣男子。
      女子有如画的眉目,尖尖的下颚,粉嫩的嘴唇——最是那一双摄人夺魄的大眼睛,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白衣男子无愧于“自在逍遥”四个字。白衣青带,散发扁舟,淡淡的眉目有说不出的迷人和落拓,宛若谪仙。
      在日光下都笑得异常美好的两人——
      “大小姐,你回一下头吧,岸上那人一直在跟着你呢。”
      池淡风将采莲女抛来的莲子抛入口中,慵懒地说。
      “他可没有办法看到我的脸,怎么知道他不是有意于你?”韫锦巧笑倩兮。
      “我疯了吗?他盯了你一早上。”
      “见笑,见笑。”韫锦看着前方,笑眼里藏不住懊恼。
      池淡风意味深长地打量她,“……唉,他可不像我,一个眼神就全懂了——怎么样,不妨考虑考虑我吧?”
      “说什么?”韫锦挑眉。
      池淡风落寞地拉过旁边一朵白荷,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身边有如此佳郎,整天墨九长短,唉……”
      韫锦嘴角一扬凑上前来,伸出双手,“那让我好好‘疼爱’你一下,怎样?”
      池淡风潇洒地向左一斜,举起手却是求饶:“……姐姐,我错了,放过我吧……”
      韫锦嘁了一声,坐了回去。
      此时水面上吹来一阵笛声,悠扬,清亮,婉转。
      方才还开怀而笑的池淡风静了下来。
      “这曲子你听过?”韫锦察觉出池淡风的异样。
      池淡风缓缓开口:“叫‘原景’。”
      “故乡的歌谣吗?”韫锦轻声问。
      池淡风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点头:“算是吧。”
      韫锦循声望去,只看到层层叠叠的荷叶随风舞出绿的涟漪。
      池淡风不再讲话,只是坐着。
      他的眉目有种与生俱来的忧郁,空气里满是他淡淡的气息,淡,却无法忘怀。

      水堤风柳。
      两人上了岸,墨九还没有过来。
      韫锦颇有些焦虑,看向清澈的水面。
      这时,一艘画舫停在岸边,风吹动船上竹帘,微微露出些里面的情形。
      韫锦扫了一眼,面容微微一僵,转身推推池淡风:“淡风,你看看墨九好了没?”
      “你一个人在这?”
      “天气太热,我在这乘会凉,”韫锦挑挑眉,“如果你们中途错开了,墨九还能找到我。”
      一番说辞后池淡风无奈地向钱庄走去。
      他前脚刚走,一位锦衣公子便从画舫里走出来。
      韫锦施施然向他行礼:“好久不见,崔公子。”
      崔公子脸上的表情怪怪的:“你刚才和谁说话?”
      “似乎与公子无关?”韫锦温婉一笑。
      崔公子露出惊讶的神色:“……才一个月,你就翻脸了?”
      韫锦笑得温暖:“崔公子记错了吧,我们已经分手两个月了。”
      崔公子看着阳光下顾盼流转仙女一样的人物,用粉嫩的嘴唇轻描淡写说出这样狠的话,难以置信:
      “是你说分就分你说放就放吗?”
      韫锦脸上仍是挂着笑容:“当初没有点破原因已是给足了面子……有了妻室,就不该招惹我。”
      崔公子浑身颤抖:
      “我……我这就休了她!”
      “抱歉。”
      她说完想走。
      崔公子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迫使她转过身来:“借口!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找借口一脚踢开我?!”
      韫锦温声道:“是啊,是有喜欢的人了。”
      崔公子身子一僵:“……是刚才那个男人吗?”
      “我还没那么大魅力,”韫锦落寞地笑,“他从未与我单独出行。”
      崔公子脸上匆匆转过数种表情,最后还是放低了姿态。
      “休了她,还不行吗?”
      韫锦抬起美丽的眼:“没有了感情,苦苦纠缠又有什么用呢?别践踏了彼此最后一分尊严。”
      “你……”崔公子脸色发青,全身发抖。
      最后他冷笑一声,猛然放下手:“薛韫锦,上天给你的自由实在太多了。”
      韫锦淡漠地说:“崔公子,成熟一点吧,不要把真心放在一个没有心的女人身上。”
      “不愧是金陵九重葛……”崔公子笑得诡异,“真是美丽……你可知她的花语是什么?”
      没有真爱是一种悲伤。
      ——随处可见姹紫嫣红的九重葛,叶连叶、枝连枝、鲜亮热烈,在开得最绚烂多彩的时候,那红色的、紫色的中间几乎找不到绿叶的影子——
      这么热情奔放的花朵,花语却是“没有真爱是一种悲伤”。

      “哥,你真慢……还取不到钱。”
      “撤销通缉,也需要时间……”
      这样说着,池淡风和墨九并肩走在柳荫下。
      而墨九话锋一转:“说起来,怎么能让韫锦一个人在那边等着呢?”
      “我也不愿,”池淡风无奈摊开手“可人家太多情,思前想后,还是不要打扰人家风花雪月好。”
      正说着,风吹动柳树,拂开眼前的遮蔽。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码头。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了脚步。
      池淡风一脸“果然”。
      男方愤怒地甩袖而去,前脚刚跨上画舫,韫锦几步追上拉住他,立刻被赏了耳光。
      锦衣男子头也不回的乘船离去。
      韫锦捂着半边脸弯下腰,似想蹲下来,却又扶着柳树站直了。
      池淡风扯了扯墨九的衣服,低声道:“我们到外面转一圈再回来。”

      回来后听说墨九的票子到现在还不能用,韫锦露出非常惋惜的表情。
      “唉!我还想去钓月楼吃大餐呢。那里可以听到南山的钟声,可以看到漫天的繁星,还可以吃到最可口的饭菜!”
      “哥,米糠什么,我不介意。”池淡风把手搭上他的肩,幽怨地说。
      “抱歉……”墨九低声道,“……不过我知道湘潭有一个地方,可以听到比南山的钟声更美妙的声音,可以看到比星星更美丽的景色,当然,饭菜也是全城最过瘾的。”
      池淡风迫不及待:“那就去吧!”
      “韫锦,走吧。”
      墨九对韫锦笑了一下。
      但是韫锦愣住了,有点傻的站在那里。
      “怎么了?快走啊。”
      墨九催促道。
      池淡风已经在前面催促了,墨九索性拉过韫锦的手肘向前面跑去,“——快走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华灯初上,街市被灯火装点得瑰丽璀璨。跑动时那些灯火都似乎都旋成了绚烂的光影。
      墨九松开了手,却发现韫锦捂着嘴巴笑。
      “你笑什么?”墨九不安地问。
      韫锦强忍住笑意,摇摇头。
      墨九带着两人远离了中心闹市,向城外走去。
      着前面疾步而行的墨九,韫锦不禁想起他拉着她跑的时候,“炒菜式”的动作,摇摇晃晃屁颠屁颠,那个嫩呆纯……不愧是企鹅九。
      韫锦憋笑都快憋出内伤来。

      三人各抱着一个竹筒走在比肩接踵的小吃街上,向深处走。
      韫锦忍不住赞道:“……哎呀,说不出来,好像咬一口就要流泪。”
      “是加了罂粟壳,”墨九在旁补充,“自然会上瘾。”
      池淡风闭上嘴巴,过了一会,打开盖子继续吃。
      墨九在一个铺子面前停住:“——这才是今晚的主菜。”
      看着门廊上前串串青红的辣椒,池淡风和韫锦都快要流泪了。
      “……不要,它是除了臭豆腐我最讨厌的东西。”
      “墨九,会肚疼的。真的。”

      那小摊子后面是洞灵湖,一派湖光树影。
      三人坐在后面,彼时月亮映在湖水间,波光潋滟。萤火虫黑夜里滑出的亮痕令人神迷目眩,心向往之。
      四川人不怕辣,江西人辣不怕.湖南人怕不辣。
      韫锦终于体验到“怕不辣”的境界了。
      吃下去后,韫锦最初毫无感觉,而后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冲了上来,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然后赶忙捂住鼻子,才没有更失态。
      泪眼朦胧地看着其它两人,看到彼此的窘态互指着开心大笑。
      堆在心口的莫名的郁结,似乎随着眼泪一冲而散,包括所有的矜持和伪装——
      辣到骨子里的刺激感散了后,整个人就重生一般无法形容的爽。
      池淡风满脸眼泪鼻涕很没形象出去要水,墨九和韫锦会心一笑。
      “你不会是在整我们吧?”
      “没有,是真的喜欢。”
      笑声停了以后,周围却静得出奇。月光静静地,风儿静静地,她甚至可以听见夏虫的低吟,涟漪的微响。韫锦想起什么,敛住笑容。
      她抹了抹眼泪:“唉……我就是那样不争气。”
      墨九的笑有些凝重起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韫锦点点头,眼泪却止不住流。
      “如果没有想好就贸然说在一起人,不会长久。甩了你,反而是种解脱。”
      韫锦瞪大眼睛,好一会才明白他说什么。
      见韫锦不吭声,墨九懊悔失言。
      韫锦想了想:“……于是我现在缺少一个情人,要不要来试试?”
      墨九以为她生气,忙道:“对不起……”
      “我说真的,要不要来试试?”
      气氛明显尴尬起来。
      在一片流光水影中,风柔柔地吹过。
      韫锦低声说:“墨九啊……”
      嘴角渐渐上扬:“我才不在乎那种事,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时间安静下来,听得见心跳的声音。
      趁他还没回过神,韫锦突然伸手刮了刮他的脸颊。
      “——呀!你干什么?”
      墨九站起来想追她,手却不自觉覆在脸上。
      韫锦向后躲开,伸手拉下眼皮做鬼脸:“哈。你反应好慢……”
      墨九抹了抹脸上的辣椒油,跟着她笑了起来。
      这时池淡风拿着水走来,韫锦笑着趴回桌子:
      “……傻瓜。”

      夜深,人静。
      零陵城灯火阑珊。
      “我才不去那鬼地方——”寒扉嘟囔道,“没准回来时就得缺胳膊少腿了。”
      “哎,你不去谁去,总得找人看着,”朝虎忙着低头做事,“让你去,是赏识你,好好把握机会吧,年轻人。”
      寒扉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机会不是有很多吗,干嘛非沾试剑大会啊……”
      一声咒骂,一声钝响,再然后是有人抱脚喊痛。
      朝虎无奈地低头笑笑,却想起上级传给他的秘密函件。
      ——现在已经不能用静水深流来形容这个尾大不掉的武林而来。
      在渐起波澜的水面下,互相倾轧争斗的是各方虎狼般的势力。
      大盛之后,必是大衰。

      夜市的热闹随着灯火渐渐熄灭,而漫天的繁星却随着夜的沈醉而开始亮起。
      “哥,想起来你还欠了我一样东西。”
      “什么?”
      “上次在古墓道里的时候,你说了要重新做一个连映灯的。”
      “……喔。”没了下文。
      “该不会想耍赖吧?”池淡风斜了他一眼。
      墨九转向韫锦:“——是的,这次试剑大会的确值得一看。。”
      “是啊,难得跟金陵花会撞到一处,名剑美人,花剑相逢,定然十分美妙。”韫锦点点头。
      池淡风:“……”
      试剑大会每年都有举行,但是未能所有名门大派出席,得了第一也胜之不武——但今年试剑大会,基本上囊括了所有的门派。三教九流,只有你想不到的。
      试剑大会是各大门派交流的一次机缘,绝不仅仅局限在擂台上,门派拉拢结盟,勾心斗角。赌场通宵营业,商人数钱到手软。与各地的游侠把酒言欢,系柳高杨。被称为是武林之狂欢,江湖之盛宴。
      这场明争暗斗暗潮汹涌的武林盛事,维持友好平定便是主办金陵试剑门江家的当务之急。所以,这次从各大门派调来了各种高手,联合朝廷,上承九鼎,下接刀剑,密切关注试剑大会,以防被小人利用。
      江家公子都是不是泛泛之辈,很多人也是奔着江家公子的名号去金陵城,一睹第一公子的风采。
      韫锦感慨道,“现在是江橘香公子。以前是江泛夜公子……都是玉做的人啊。”
      “你见过?”
      韫锦颇不好意思:“姐妹们闹着要看,半夜就跑到江府了。我运气不错,还能看到江橘香公子——可惜只是一眼,就被赶出来了。”
      池淡风嘿嘿笑了起来:“江家公子,那是玉树临风一少年啊。”
      客栈将至,僻静的小巷里三人说笑而行,浑然没有注意到尾随而至的黑影。

      客栈的灯火在风中翻飞,将影子弄得一片凌乱。
      墨九停住脚步,其它两人也警觉地停住。
      远处,灰蒙蒙的雾气散开,散出三个并肩而立的人影。
      墨九向前走了一步,三人中的一个也上前一步。
      韫锦也向前跨了一步,对面中也有一个身影跨了出来,突然又猛地退回来,正如退回来的韫锦,滴水不漏。
      墨九伸手一挡,将他们向后推去。
      韫锦刚想拉他——却被池淡风拉住,制着她走进一旁空房。池淡风压低声音说:
      “别看。”
      刚一关上门,韫锦便甩开他,贴在门格上张望。
      木格子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视野里,三个人将墨九围住,和墨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动作。就好像在四周竖起了镜子。
      风吹过,墨九的发梢微微飞扬起来。
      “这是什么?”
      “……或许是分镜。”池淡风不确定地说。
      话音未落,韫锦身子一阵冷意!
      分镜。
      这是镜楼的独门绝技,以模仿别人动作出名,趁着对手松懈一击杀灭。
      镜楼最骇人的分镜还是在四年前,镜楼用四个人把暮海白门门主雷漠活生生撕成四块,这也是暮海白门与镜楼宿怨的结点。
      ——一个时辰,还是一刻钟?韫锦一眨不眨地盯着墨九,怕他动,更怕他什么也不动。
      突然,那三人动了起来。
      ——什么?这是什么什么什么?
      分别绕着墨九转。一边拍一边跳,唱着奇怪的歌。
      不止是韫锦淡风,连墨九的嘴角也不禁抽动起来。
      那些奇人吆喝一声,“嘭”——三段肠子从他们手中飞出,墨九一个后空翻躲了过去。
      两人见状挽起手向另一个绕圈,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韫锦却觉得分外滑稽。
      她刚要笑出来时——被围人的头就掉了下来。
      接着,身体分成九截,一截一截,掉了下来,噼里啪啦发出爆竹般的声音。
      那两人转而围起墨九,跟刚才一摸一样的绕圈,一团烟雾爆出,劈哩啪啦声响起!
      影影绰绰中两人向墨九抓去,似乎要向两边撕扯。
      墨九任由他们抓住自己,猛地一使劲,关节脱落声中,两个人被弹出扑倒在地,就势做出匍匐的姿势。嘶”的一声,手中的肠子再次向墨九飞来。
      发丝飞扬,白衣翻转,墨九在原地帅气地转了两圈,突然低了身体,半跪下来。肠子他头上交错而过!“嗤”的一声,两人手中的肠子缠向墨九的脚踝。
      墨九的脚好像酥了骨,贴着地滑出,就地划出一段圆弧。一侧身跳出。
      原来的位置上,两人的手已绞在一起。
      韫锦贴在窗前,心怦怦直跳。
      灯火下的墨九,脸上半明半暗,半边眼睛鼻子和嘴唇,下颚上扬,挑衅般看向地上的人。
      那表情……
      回到了两年前,墨门练武场。
      回到她呆呆看着他的时候!
      那时他的举手投足仿佛一阵狂风,张扬狂放带着凌驾他人的傲慢,天生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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