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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武林公敌 ...

  •   要说清鸣担心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宴厅内坐了满满当当一屋子人,说是说为大庄主来贺寿,气氛却十分微妙,远不如江瑶镇上的客栈里热烈。
      在宴上招呼客人的是二庄主严定卓和三庄主严定恺,独不见大庄主严定钦。

      这神焰山庄的兄弟三人,严定卓四十有五,比大哥小十岁,比三弟大三岁。严定卓年轻时走南闯北,爱结交朋友,后来在山庄里待得越来越多,近些年更是很少出门,平日多做些迎来送往的事,倒也得心应手。三弟严定恺则负责打理山庄内琐事,做得也是井井有条。而大哥严定钦许多时候都在闭关练功,不理事务,只有发生了大事才出面主持局面。
      今日,这满厅的宾客名义上总归是来为他严定钦贺寿的,贺礼也都送了,不能说是唐突无礼,按理也该出来道声谢;再者,谁不知道大家今天只是想见到三位庄主都平平安安地站在这里,对全武林说一句:赤练崖一切如常。这样的大事,一向主持局面的大庄主却迟迟不露面,怕不是应了之前的传闻?……神焰山庄果然是出了什么变故?
      许多人心里憋着一股气,想发不敢发,只能黑着脸喝酒,其余人则是交头接耳,故意压低的声音反而衬的气氛更为沉闷了。
      严定卓看在眼里,脸上还是笑意盈盈的,不见半分焦虑。

      这时,不知是谁在席间忽然叫了声“严二庄主”,就在众人四处搜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自己站了起来。
      此人四十多岁年纪,与严定卓年龄相仿,也蓄着一把文雅的胡须,身材瘦削,一手负在身后,颇有些傲然的风度。

      “是天玄派的道远先生,饭菜酒水可还合胃口?庄内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这位道远先生轻“哼”一声,捋了下胡须,语带讥讽地说:“天玄派是不请自来,辛苦严二庄主准备了如此丰盛的宴席,哪有不周的。”
      严定卓讪笑一下,有些尴尬:“本该敝庄派人去送帖相请,只因我大哥近日闭关练功,还未出关,便想把寿宴推后几日再安排。未想到承各位武林同道的盛情,纷纷携礼来贺,倒是严某思虑不周,临到了仓促安排,怠慢了各位同道好友。严某深感羞惭,在此给各位赔礼了!”说着严定卓朝着三个方向各深深作了一揖,姿态不可谓不低。
      众人见此情形,原本的无名气消去大半,那道远先生也放下了他一直负在身后的那只手,颇为无奈地说道:
      “严二庄主,老夫也知道,神焰山庄多少年来,为武林安危呕心沥血,三位庄主自二十年前合力制住魔头后,便一直守在山庄,不敢擅离,严二庄主你一个平生最爱游历山水之人,就困在那方书屋里天天守着那赤练崖,几位庄主做出的牺牲,武林同道无不感念!只是兹事体大,我等不得不上山来问个明白,并非有意相逼!……如今武林中纷纷传说,严大庄主恐身体抱恙,未有露面近一载,这么久以来也未见神焰山庄出来说明此事。我等心系武林安危,贸然上山,如今严大庄主还是不露面,严二庄主只说是闭关练功,怎不叫人怀疑是推辞之词呢!”
      道远的这番话说得也是入情入理,在座客人既感慨神焰山庄为武林正道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又觉得道远先生说的也是对的,闭关练功听着确实有些搪塞之意。

      坐在离门最近的江尘月当然没有吃完就溜。
      刚才这一番话听下来,他自己也是明白了许多个中原委。想起之前觉得严定卓多少有些附庸风雅,心中不以为然,便逢迎地哄着他,现在江尘月回想起来深感惭愧,这位看似世故圆滑的庄主,原来竟是一位英雄人物。也怪不得,他与谢世光将军以世兄弟论交,却从来也没有见过谢将军的儿子。一位守在北方边陲,一位守在神焰山上,二十年来能有几次会面的机会呢……

      在江尘月心潮起伏的时候,严定卓深深叹了口气,又向道远作了一揖,感喟道:
      “道远先生这番话,说得严某又是感激又是惭愧……二十年前,武林正道,各门各派,谁家不是流血牺牲,谁家不是为了武林公义,挺身而出……大哥、三弟与我,如今还留有一条性命在此,已经幸运过许多正道同仁,舍去山水之乐这样的小事实在不足言道……我兄弟三人这二十年来,也无不以此告诫自己,不可因为自己的过失,令武林重回动荡杀戮,因此片刻不敢懈怠……”
      众人听到这话,都深深点头,眼眶微热。

      又听严定卓继续说道:“今日敝庄在此设宴迎客,其实,也确实有事要与天下英雄商讨。”他说完这话,又示意请道远重新落座,“方才道远先生疑我所言恐为推托之词,是严某的不是,未把话说清楚……且听严某讲来。”
      众人皆翘首以待他到底要说些什么,道远也只好先坐下来。

      “昔日,我兄弟三人合力困住天荒教长老沈仲,沈仲是天下最后一个会血魄功的人,西北魔道一脉,一向视此邪魔武功为至尊,会此武功的人便成为西北魔道一脉之首,因此只好向中原求和。神焰山庄便代表武林正道与魔道定下和约:只要沈仲一日不死,西北一脉各教各流一日不得来犯中原武林寸土。”
      这番原委本是天下武林人士都知道的。

      “后来因天荒教衰落,西北一脉群魔无首,之后陷入内乱,更无暇觊觎中原。直到近些年,天荒教新任了个教主,西北由乱转序,气焰又涨。二十年过去,天荒教昔日教众已经多半不认得沈仲此人,什么血魄功也只当是个唬人的传说,于是毁约之心蠢蠢欲动。这些年来,我兄弟三人一直担忧,正邪两道终究难免另一场大战……”
      这些是神焰山庄多年私下探得的消息,在座许多人并不太清楚如今魔道一脉到底是怎么个光景。被严定卓一说,才突然感到危机早已悄然而至。

      “沈仲的血魄功是当日我兄弟三人亲眼所见,确实威力非常。不敢想,如果此人重出江湖,武林又会有怎样一场浩劫……”严定卓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也暗淡下来,似乎当年一战的惊险仍历历在目。
      “过去一年里,我兄弟三人一直在思虑一件事,但此事关系重大,一旦去做了,再无回头之箭,若是做错了,神焰山庄便害了天下武林。如此,总是难以决断……”

      “是何事?严二庄主快请讲!”
      “快请讲吧!”
      “武林向以神焰山庄马首是瞻,严二庄主但讲无妨!”
      众人已经按捺不住心底的猜测,渐渐激动起来。

      “各位英雄!各位同道!二十年前魔教作乱,杀人无数,前任教主梁洪霄更是这场战乱的罪魁祸首,沈仲为给梁洪霄报仇,杀我神焰山庄同门上百人,这笔血债已经欠了二十年!……如今我大哥已近耳顺之年,时常为当年同门的惨死痛心煎熬,只怕一个闪失酿成大祸,放魔归山,死后也愧对同门,愧对天下……因此——”
      “神焰山庄决定……就在赤练崖,我兄弟三人,重持三把神剑,斩杀沈仲这个罪人一死以谢天下,祭我神焰山庄上百位同门之魂!之后……武林或许又将重历一场浩劫……不知又有多少流血牺牲……我……”

      “严二庄主,不必再说。”那道远先生重新站起来,弯下腰去,向严定卓深深还上一礼,“当年武林同道的惨烈牺牲,我们这些人都是亲眼所见……有朝一日能看到魔头一死以谢天下,老夫这条命不要也罢,不怕他什么西北魔道一脉!”
      席间许多年龄相仿者都甚为感怀,纷纷应和。
      有一名年轻弟子站起来,行止文雅,说起话来也是斯斯文文:“九华派弟子方尽礼,见过道远先生。弟子以为,道远先生说得对,也说得不对。”
      “怎么不对?!”道远先生怒道。
      “我辈虽未亲历当年大战,但时时不敢忘却前人血债,每日勤加习武练功,也是为着有朝一日,抗击魔道,血债血偿,绝非胆小怕事之辈。沈仲该杀,有什么后果,我辈也愿舍去性命不要,与各位前辈共进退!”
      “好……好!”道远眼里噙着泪。
      “不错,正是这样!这位师兄说得正是我心中所想!”另有一名弟子站起来,为其叫好,一时间许多年轻弟子也都在座间高声应和。

      这个说“正是我心中所想”的年轻人,江尘月倒是认得的,正是之前在客栈里见过的那个四海门钱尊。
      江尘月对正邪两道的恩怨早有听闻,席间武林人士的慷慨激昂,他听下来虽然大为感动,但他毕竟不是武林中人,那些江湖仇怨,离感同身受还是差得太远了。
      而且,他开始渐渐不安起来。

      许多年前,曾有个双腿残疾的人托他去找一个人。
      腿疾之人并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在哪里,只是告诉江尘月:只要你走进江湖,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一定能找到他。
      后来,江尘月果然轻易打听到这个人的下落,这人就在神焰山的赤练崖。

      他就是沈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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