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德瑞拉”》凰曦柔

99、第 99 章

　　“我是父母的独生女，虽然上头还有好几个姐姐，可我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我的父母很忙，抽不出时间照顾我，所以我反而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感情最好。小时候，我最大的梦想是和姐姐生活在一起，在一起一辈子。
　　很不可思议的梦想吧？但我知道你可以理解。”
　　黄落梅抬起头，望着酒店房间的天花板继续说：“那个时候的我虽然没有体会到家的温暖，可是和姐姐在一起的时光却补足我对亲人的渴求。
　　直到我搬离那片区域。
　　那是我小学三年级的事，虽然这件事从时间上来说很遥远，但对我来说仿佛就在昨天。我仍记得当时我和姐姐抱在一起痛哭的场景，原先搬到新房子里的欣喜，在那天全部都化为悲伤。
　　但我和姐姐们的关系并不总是令人怀念的。吵架、殴打、辱骂，小小的我们在折磨对方的手段上最擅长的是挖别人的伤疤，学习不好、父母不管、家里吵架、总是挨打，这些并不靓丽的童年会被我们当作攻击对方的手段，对方越不想听的东西我们说得越多。
　　现在想想，我们真的很理解对方的痛苦呢。
　　可是搬家以后，我却越感孤独。忙碌的父母慢慢淡出我的生活，遥远的姐姐也无法给我带来温暖，我们当时能见面的机会只有上补习课的日子。
　　不过我超级不喜欢补习班，总会想拉着姐姐们一起逃课，仿佛这样就能找到幼时从她们身上体会到的温暖。”
　　凰曦柔侧过头，黄落梅的故事对她来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可是隔阂还是存在了。”黄落梅悲伤地注视着凰曦柔，说出宛如结语的话。
　　“隔阂，就在这里了。”她说。

　　长久的沉默后，凰曦柔放下自己的纸杯。
　　在冷风的吹拂下，杯中的水早已失去温度，凰曦柔没有再为自己加水，她就那样注视着黄落梅悲伤的眼眸。
　　黄落梅没有继续讲述自己的过去，虽然心里还有疑问，但面对这样的黄落梅，凰曦柔的那些问题反而说不出口，她只能跳过这个问题转而问对方：“你知道主系统吗？”
　　黄落梅点点头。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黄落梅深吸一口气，她问：“你希望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希望，”凰曦柔思索着，“我可能希望你和她没什么关系。”
　　“但那样的可能性太小了。”黄落梅补充道：“你遇到的所有事、知道的所有答案都无法让我与她分割，即使你是如此希望的，可理智也会否决你的想法。”
　　黄落梅站起身，她坐到凰曦柔的床边说：“这样的话，我的答案反而不重要了，你就按照你的理解去判断吧。而且要是你这样理解反而能拉近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我的开心应该是大于悲伤的。”
　　她抬起头，望向拉起窗帘的窗户，那里什么风景都没有，可注视着黄落梅侧脸的凰曦柔，却好像透过她的眼眸看见广阔的、只有梦里才能看见的蓝天。
　　那么刺眼，那么可怖。
　　“为什么。”
　　凰曦柔说。
　　“为什么，这样你反而能开心呢？”
　　她还是不理解。
　　“为什么，你一定要选择我呢？”
　　“谁知道呢？也许冥冥之中，我感应到我们是如此相像，于是满是遗憾的我便想来拯救正在面对遗憾的你。”
　　凰曦柔低下头。
　　她的手指绞着衣摆，有什么话语想要冲破喉咙的束缚脱口而出，可是沉重的来自身体的重力却拉着那句话下沉，下沉。
　　沉到心里，沉到无法再翻出的回忆里。
　　黄落梅伸个懒腰，她从床上站起走到凰曦柔的身边。
　　“要拥抱吗？”她问，可在提问前她早已张开手臂。
　　那个怀抱摆在凰曦柔的面前，距离一百步的美满，只差凰曦柔还未迈出的最后一步。
　　凰曦柔闭上眼...

　　小花再一次睁开眼。
　　她已经在小草工作地点前徘徊不知多久，每次打算进去的时候，都会因为些许的害怕又退回迈出的脚步，所幸普通的npc看不到她，她也不用在意自己的行为。
　　所以进还是不进呢？
　　小花思考着。
　　进去是为了完成凰曦柔的要求，毕竟自己承诺过她一定会完成；不进是为了自己考虑，虽然对方一定不会对自己下手，但难堪还是会遇到的。
　　但小草没有给小花更多的思考时间，她推开玻璃门走出餐馆，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看着门外的小花问：“你到底进不进来啊？”
　　“你怎么出来了！凰曦柔明明没有跟过来！”
　　“我的眼睛又没有瞎，怎么看不到你在外面犹豫的样子。进还是不进，不进我就回去了。”
　　小花狠狠心一咬牙说：“进！”
　　于是她跟在小草的身后走进餐馆里。
　　因为凰曦柔并没有来，小草就带着小花进了员工通道里。
　　员工通道是虚无的空间，小花看着四周熟悉的墙壁有些吃惊。
　　“怎么，很在意吗？”小草走在前头，她像是知道小花好奇的点，右手摸上墙壁说：“是不是没想到这里是这样的？”
　　“算是吧。我还以为至少能有一些装饰什么的。”
　　“想多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真正的员工只有我一个人。既然只有我一个，那设计一个完整的员工通道完全没有用，再说了你也知道主系统的特殊性吧。”小草停下脚步，她变出一把椅子和一个坐垫，把坐垫递给小花，自己则坐在椅子上。
　　小花乖乖在坐垫里打转，安安稳稳趴在上面。
　　小草从虚空里掏出一个不锈钢水杯问：“说起来，我一直很想问你，猫咪的身体感觉怎么样？”
　　“一般般吧，至少吃好睡好，能体验到做系统时感受不到的东西。”
　　“你怎么想到要变猫的？”小草好奇地问道。
　　小花思索着说道：“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没打算获得外形，毕竟很麻烦嘛。接触到凰曦柔之后，我就突然有点想体验做她的猫的感觉了。”
　　“所以你就变成这样了？”小草打开水杯盖子，她轻轻凑上去吹开杯口冒出的热气说：“那你体验到想做的事了吗？”
　　“体验到了吧。”小花晃晃尾巴，不太确定地说。
　　小草喝口水说：“反正现在体验不到了。”
　　小花垂下脑袋。
　　“所以你来是干嘛的？”
　　“啊！我来是想问问凰曦柔拜托你调查的东西收集齐了吗？”
　　小草眼睛微微向上看，眼球左右移动，数秒后她开口道：“差不多了，不过你就空手回去吧。”
　　“为什么？”小花不解地问道，她抬起头看着小草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是一个很有职业操守的人，”小草盖上盖子，拍拍自己的胸口说：“既然这份资料不是你买的，那你怎么可以拿走呢？而且别人看不到你，到时候你走在路上就会变成文件漂浮在空中，明天的头条就会变成‘震惊！市中心疑似出现幽灵’什么的。”
　　“我可以悄悄拿回去啊，而且，我也没有那么笨的！”
　　挥挥手，小草变出一个摆满蛋糕的小桌子，她把水杯放在桌子上，随手拿起一个蛋糕说：“那你怎么那么轻易就把自己的动机告诉我了？”
　　“我，我以为你知道的。”身后的尾巴垂落在地面上，小花小声回答。
　　小草把手中的蛋糕放在小花身前，她给自己变个坐垫，坐在小花对面说：“我要是知道为什么问你。”
　　“也许是确认我有没有说谎？”
　　“你就算说谎了，对我也没有什么影响。再说了，你会说谎吗？”
　　小花诚实地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说到底，你就是想得太少了，不过想得少也有好处，至少你不会像凰曦柔那样被那些琐事困扰。”
　　小花的爪子把弄着装着蛋糕的盘子。
　　“当然啦，我这可不是在说我顾客的坏话，这最多就是实话实说而已。”
　　蛋糕的盘子被小花推到小草身旁，小草微微弯下腰端起盘子说：“总之，在你回去前，我们先聊聊天吧！”
　　小花的视线从蛋糕盘子上挪开，她抬起头问坐在自己面前的小草：“为什么？”
　　“我好奇啊。”小草理所应当道：“而且我对凰曦柔也很好奇。你，是不是有没有告诉过我们的情报？”

　　黄落梅告别凰曦柔离开这个房间。
　　走之前她笑着祝凰曦柔晚上做个好梦。
　　她的离去和她的到来一样什么都没带来，却带走了凰曦柔很多东西。
　　当房间的门被关上后，凰曦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
　　她解开扎住头发的发绳，任由长发落在自己的身上带来与房间不同的闷热感。她抬起头，眼前是一如最初所见到的灯光，明亮、刺眼，可是黄落梅却比它更刺眼。
　　黄落梅比太阳还要刺眼，她是凰曦柔这辈子都触碰不到的光，只是站在那都会引起她的反感，明明对方什么也没做错。
　　凰曦柔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双眼。
　　她讨厌刺眼的光，也讨厌耀眼的人。
　　正因为知道自己成为不了那样的光，才会在看到那些光芒的时候想着把它们熄灭。
　　“可是，”
　　她说：
　　“可是好好看。”
　　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她听到自己的语调几经转变。
　　“可是太美丽了，美丽到，我连羡慕都说不出口，美丽到，我连嫉妒都升不起来。”
　　“原来，真的太阳只会让人忍不住远离。”
　　黄落梅。
　　凰曦柔在心里念出这个名字。
　　她想。
　　真不想和你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