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德瑞拉”》凰曦柔

97、第 97 章

　　“你觉得评价你的痛苦需要拥有什么样的资格？”凰曦柔听到人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体会过你痛苦的资格？”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近。
　　“明白你经历的资格？”那声音夹杂着椅子被推开的声音。
　　“又或者是，理解你的资格？”那声音来到她的身后。
　　“可是亲爱的，我们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又何谈让别人理解我们呢？”那声音在她的身后。
　　“这个世界那么大，痛苦、分离、死亡，这些事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和这整个世界相比，个人的痛苦便是鸿毛。虽然鸿毛落入水中也会引起波澜，可那影响不到一整片湖水。”
　　“照你这么说，我不该把我的痛苦看得如此沉重吗？”凰曦柔背着人形，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
　　人形从凰曦柔的身后走到她的身前，她站在凰曦柔的面前，身子朝向凰曦柔，虽然看不到对方的样貌，可凰曦柔觉得她在和自己对视。
　　人形对着她说：“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当你只看得到痛苦时，便不会找到逃离的出口。亲爱的，站在这里的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沉沦在痛苦里只会一无所获。”
　　人形的话并没有错。
　　凰曦柔知道就像对方说的那样，如果只关注自己所受的痛苦，那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获得走出去的机会。
　　她知道的，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知道并不代表能做到，她要是能像人形说的那样即使处在痛苦中，也能抬头向前看，她便不会站在这里了。
　　“不过，做不到也没什么关系吧。”人形话锋一转说道：“毕竟此刻我们已经站在这里了，与其悔恨过去没有拼尽全力的时光，不如接受现在的结果，反正只要故事的结局是我们想要的，中途再怎么不顺心也没关系。”
　　“你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些，我还以为你...”
　　“你以为我就是出来说点加油鼓劲的话，给你制造压力吗？怎么会，就像我说的那样，我就是你，我是不可能不让自己顺心顺意的。虽然我们当下可能是有分歧，可最后无论怎样，我们都会选择同一条道路。”人形说着抬起手指着凰曦柔的身后：“那你现在还打算离开吗？”
　　凰曦柔顺着对方指着的方向看去，自己变出的椅子端端正正摆在她的身后，就像它本来便是那样一般。
　　凰曦柔回过头，人形已然坐在自己的线条椅子上，她伸出手像是在请凰曦柔坐下。
　　“但你要先和我道歉。”凰曦柔转身，握住椅子的把手说。
　　身后人形用至今为止最郑重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两人再次面对面坐下，只是这一次两人位置交换，坐在里面的是还学不会承担责任的凰曦柔，坐在外面的则是已经可以放下执念的人形。
　　凰曦柔先开口问道：“我和你的对话会被主系统听到吗？”
　　“这也看你，如果你希望对方听到，就算在这里她的耳朵也可以伸进来；但如果你不希望她听到，那就算在外面她也不可能知道你的想法。”
　　“又是唯心主义的说辞。”
　　“亲爱的，真正的唯心主义可没有那么简单，我说的这几句话也和唯心主义扯不上什么关系，我只是单纯向你阐述我眼里的这个世界。”人形靠在自己的线条椅子上如此说道。
　　“你眼里的这个世界？”
　　人形点点头，“小草曾说过‘世界应该以自己为中心运行’，而这个世界则遵循这个规律运行，它不会出现超出你认知范围的存在，也不会出现你不想看见的事。”
　　几次游戏的经历在凰曦柔脑海里闪过，她像是理解什么一般询问道：“所以我能一直拿分，是因为世界在以我为中心运转吗？”
　　“是也不是，不过你能安然走到现在获得这么多分，大体上还是靠自己的执念。”
　　“云里雾里的话。”
　　“哈哈，你总会知道这些话的意思的。”
　　凰曦柔撇撇嘴，“反正总会知道，那为什么不能是现在。”
　　“因为如果你知道了，故事便会失去自己的主角。”
　　“所以故事就放着主角自己迷茫吗？”
　　人形叹气，“可那总比失去主角好上百倍千倍。”

　　“好吧，下一个问题。我遇见过主系统吗？”
　　人形坐直身体，她双手交叠，手肘放在椅子把手上说：“见过。”
　　“是谁？”
　　“是你现在想到的那些人，但也不仅仅是那些人。”人形回答道。
　　在人形说出这句话之前，凰曦柔首当其冲想到的便是小草，毕竟对方在这一次的相遇中向自己展现了太多古怪的地方。而在人形说出这句话之后，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则是黄落梅，可黄落梅跟小草完全不一样，她没有对方笑里藏刀的感觉。
　　对，其实真的要说，黄落梅给她的感觉反而和面前的人十分接近。
　　最后，凰曦柔想到的是小花、身边那些所谓的“主角”，可真的细说起来，这几个人最多只算诞生于主系统，怎么能算是主系统呢？
　　“不。”人形突然说道：“实际上这个世界并没有‘诞生’的概念。”
　　凰曦柔皱眉，“那你呢？你难道不算是‘诞生’下来的吗？”
　　“我当然不算，我是从你身上分割下来的一部分。”她说。
　　凰曦柔注视着对面的人形，正打算听听对方的下文时，却发现对方收回手，又舒舒服服靠回椅背上。
　　“就这样？”她问。
　　“这可不是就这样。”人形双腿交叠说道：“我已经告诉你很多秘密了，这些秘密足够让你验证一些你原本的猜测，也能提前打个预防针，帮你对后面发生的事有个心理准备。至于剩下的，我还是那句话，现在还不行。”
　　“好，不能说的就不说了。那我的那些猜测，你会告诉我它们是否正确吗？”
　　人形诚实地摇摇头，她拖着长音慢悠悠说道：“不会。”
　　“全靠我自己？”
　　“可你走到现在，不就全靠你自己吗？”
　　凰曦柔翻个白眼，她没管人形对自己这个举动的看法直接问出下一个问题，“之后我还会遇见你吗？”
　　人形也不在意凰曦柔的白眼，她点点头说：“当然，在你不需要我之前，我都会在这里等你。”
　　“外面不行吗？”
　　“对我来说自然是哪里都可以。但你也看到了，我是没有外表的。”人形身上的线条闪烁着，随后慢慢消失，等凰曦柔再无法从空气里看到人形的模样后，对方继续说道：“就像这样。如果这样的我出现在这个空间以外的地方，你和我的对话就真的变成自言自语了。”
　　“别人不也看不见小花吗？”
　　“这可不一样，毕竟你的猫至少有外观，但我是无法被观测到的存在，连你的猫也看不到我。”
　　凰曦柔像是想到什么，手指微微动了两下，可她没有说出口，脑中浮现的想法也没有花费时间继续去思考。
　　“总之，因为种种原因，我最好还是乖乖呆在这里。而且外面有你的猫就足够了，她能回答你大部分问题。”
　　“那我怎么找到你。”凰曦柔问出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当你想要遇见我的时候。”人形周围的空间浮动着，随后对方的轮廓再次出现在凰曦柔眼前，“但也不仅仅局限于你想见我的时候。我想见你的时候，你意识淡薄快要睡着或者昏迷的时候，我也可以见到你。还有一些特殊情况，不过那些情况过于特殊，想必不会那么早遇上。”
　　“听你这么说，我觉得下一次就会因为特殊情况见面了。”
　　人形抬手摸摸自己的头，凰曦柔不太确定对方是在摸额头还是后脑勺，她只能看到她的手在头部那一块晃悠。
　　人形说：“不会吧？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我也只是随便猜猜。”凰曦柔从椅子上站起，她最后扫视过这个空间说：“下次我来这的话，这里还会是这样吗？”
　　“如果你希望的话。”人形也从自己的凳子上站起。
　　凰曦柔的视线扫过这一整个房间，最后落到眼前人的身上。
　　她观察着面前的人，此刻平静的大脑才告知她对方与她的相似度，即使只有轮廓她也能发现人形的身高、体型和自己一模一样。也许真如人形所说，对方是自己的一部分。
　　“那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装饰吧。”
　　“我来？不要，你想看好看的空间就自己装饰、自己搞定，我对现在的这里很满意。”人形挥挥手，把自己坐着的椅子消除，“现在你是不是要离开了。”
　　“我想走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积极。”
　　“那个时候我该说的都没说，怎么可能让你离开。而现在我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告诉你了，把你留下来干什么？陪我睡觉吗？”
　　环视着这个空间，凰曦柔笃定道：“睡在这里肯定不舒服。”
　　“谁管你啊！住在这里的是我，不是你！”人形说完一挥手，凰曦柔便感觉自己脚下的立足点突然消失，骤然下降的身体带着恐惧快速下落。
　　底部吹上来的风迷住凰曦柔的双眼，剧烈的心脏鼓动声伴随着呼啸的风声，没有尽头的下落逐渐抵消与生俱来的恐惧感，而在恐惧化为零时，身体才有落在物品上的实感。
　　她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柔软的床垫，随后注意力被腹部感受到的温度吸引，停滞的大脑缓慢旋转，她这才意识到这是小花的体温。
　　原来，回来竟然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