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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哭泣女人之谣(中) ...

  •   “亡婴哭,河中漂,永夜随母泪作潮。”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

      下了末班车,迎面扑来的晚风带着水汽钻进人的鼻腔。

      她加班归来,身心俱疲,只想快点回到那个有女儿等待的温暖小家。

      然而,就在途经岸边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啜泣声拽住了她的脚步。

      那哭声断断续续,像是被水浸泡过,带着渗入骨髓的哀戚。

      她循声望去,河岸边果然蜷缩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白衣白裙湿漉漉地紧贴在她单薄的身上,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旁,水珠正顺着发梢滴落,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嗒……嗒……”的轻响。

      她下意识地就想上前,递上一张纸巾,或者一句安慰。

      但就在她迈步的瞬间,她发现那个女人没有看向她,甚至没有在意自身的狼狈——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黑暗的河心,僵直的手指正无比明确地、执拗地指向河心。

      OL的心跳漏了一拍,她顺着那手指的方向望去。

      河面幽暗,水流平缓,一个模糊的、小小的包裹状物体,正随着微波无声地起伏、漂荡。

      水面上的东西……是什么?

      ……

      屏幕的光映照着少年紧绷的脸。

      伏黑惠在拨号界面犹豫了很久。

      他想告诉她高专的事情,想说说新环境(虽然同学和老师都有些奇怪),想问问她最近身体怎么样,甚至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但又怕打扰到她的工作——尽管她从未对自己说过什么严苛的话语。

      可是距离自己入学高专已经有好好几天,以往就算再忙,母亲也会抽空发来简讯,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表情。这种迟迟收不到消息的异常让他本能地感受到了一些不对劲。

      “不要瞎想。”他告诉自己。

      最终,担忧战胜了犹豫,他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预想中温柔的声音。

      “嘟嘟嘟——”的忙音。一遍,又一遍,固执地重复着。

      ……又在忙吗?可为什么,一直没有接电话?

      ……

      久违的高专训练场上,阳光有些刺眼。

      夏油杰在此刻终于明白了当年老师看硝子的眼神。

      甚至开始后悔当时在那个尴尬到爆的继任仪式上没顺势答应甚尔那半开玩笑的“卖儿子”请求(指代管)。

      无论如何,重振法师正统传承,培养优秀后继者,得从他这个开门大弟子做起啊。

      站在场上的伏黑惠此刻有点汗流浃背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领他过来然后就查无此人的夏油老师为什么在看过他一次完整的“鵺”召唤后,眼神就变得越来越炽热。

      这时候就需要感谢禅院家数十年如一日的奉献了,至少现在以家入硝子为首的研究所已经对十种影法术的研究进入了新阶段。

      按照家入硝子的说法,她在理论阶段深入研究了一下禅院家有关十影法的记载,发现其对应的是日本神话中的“天玺瑞宝”体系,依照目前的资料来看,召唤的式神种类似乎是固定的,并且一个式神被摧毁其核心力量与特性会传递给存活的式神,形成了独特的循环与强化机制——这解释了为何历史上那些与无下限术式持有者同归于尽的十影法使用者,往往都是在式神大量损毁后,依靠剩余式神的强化完成了最后一击。

      而夏油杰作为咒灵操使对于式神的理解和运用有着远超常人的敏锐。

      现在伏黑惠的表现给予了他太多的惊喜,因为他发现相比几乎无法复刻的“无下限”,“十种影法术”可开发的方向实在太广阔,可以说不愧是不愧是与“无下限”齐名、传承千年的顶级术式。

      “哦对了,根据一些非常边缘的禁忌记载和我的理论推演,十影法貌似真的可以尝试‘杂交’式神,说不定你这个咒灵操使还能后继有人哦?”

      精通说话艺术的家入硝子只需要一句话就把忙得脚不沾地的所长吸引住了:

      “细说。”

      他倒要看看甚尔他儿子的术式到底有多神奇……

      “伏黑同学,”眼前的所长大人夏油杰笑得如沐春风,笑容温和得让人有些发毛,“你觉得你的高专学习生涯,需不需要一位在式神运用方面,能提供更专业指导的导师?”

      伏黑惠:“……”

      他沉默了几秒,才艰难地开口:

      “……夏油老师,您认真的吗?”

      他明明记得入学时,五条老师似乎提过一嘴由他负责的。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啊,”夏油杰的笑容加深,抛出了杀手锏,“其实说起来,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出现了!万能的理由!

      几乎在夏油杰话音落下的同时,训练场边缘,听到动静的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好奇地探出了头。

      看着同期们满脸“快展开说说”的八卦表情,伏黑惠瞬间又感受到了小时候同款的、被各路人士轮流“关照”的待遇——问就是,母亲工作忙碌,老爹更不靠谱,而事务所里那些有名有姓的员工,甚至是那个看起来就很臭屁高傲、每次见到他都恨不得用鼻孔看人、并甩下一句“你可是那个男人的儿子啊,怎么能如此堕落”死活不愿回禅院家继承家产的禅院直哉,都均匀地在某些特定时间段内,取得过他的短暂监护权,也就是所谓的……“抱过他”。

      他感觉自己的脚趾快要抠出一座高专校舍了。

      “没事,你完全可以慢慢思考。”夏油杰适时地说道,声音温和得近乎蛊惑,“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

      “……”

      伏黑惠看着夏油杰那双虽然笑着,却写满了“你肯定会选我的对吧”的眼睛,内心默默思考:他真的有选择的自由吗?

      现在的高专,实际上的教学模式更像是大学。公共基础课如体术、结界术、咒术常识等是公开授课,而涉及到比较私密的个人术式深入开发与精进,实行的就是导师双向选择制度。毫无疑问,选择相同或者相近术式领域的导师,更有利于学生的个人发展。再配合上事务所的实地实习任务去积攒实战经验,高年级带低年级、师兄师姐指导师弟师妹的现象也颇为普遍。

      当然,所有的实习报告和任务心得,都得定期、按规定格式上交审核就是了。

      值得一提的是,七海建人在这方面尤其严格,任何不符合规范的报告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打回重写。

      虽然五条悟声称这个模式的启发是来自大学,但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私下里老觉得这是把维斯卡斯那套个性化授课给直接拿来用了。

      想到这里夏油杰就不禁叹了口气,因为目前他们三个都属于是名头响而实际上的学生没多少的情况。

      甚至他们三个里情况最好的就是家入硝子,因为她除了反转术式还主导构建了解析重构的理论体系,也不知道当年老师私下里都教了她些什么,连原本属于个体治疗的反转术式,都能被她开发出链式反应的群体效应,真不敢想应用到其他术式上会是什么样……不,或许她已经干了,只是缺个展示平台光明正大拿出来罢了。

      他自己就不用说了,最主要是因为事务所大大小小的工作太忙,不然怎么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的。

      悟的情况则比较特别。夏油杰推测,可能是当年那件事闹得太大,影响太深远,导致至今咒术界内外都流传着许多离谱传闻试图抹黑他的形象,但五条悟是谁?以他现在的统治力,就算他自己不在乎也有人帮他在乎。

      唯一的缺陷好像就是在某些地方他的形象愈发妖魔化了……想起祈本里香一家加入的那个教会跟描述大魔王一样描述悟,以至于人小姑娘听到这个名字就被吓到不敢乱动,他都有些哭笑不得。

      总之,目前唯一正式挂在五条悟名下的学生,就是那个据说与他有远房亲戚关系、术式也相当特殊的乙骨忧太——这也是夏油杰听到这孩子自己一个人跑去和谣言核心solo的时候直接赶过去的原因。

      “唉,伏黑,你和夏油老师也认识啊?”虎杖悠仁探出头。

      旁边的钉崎野蔷薇若有所思:

      “这就是传说中的人脉力量吗?东京果然不一样。”

      “其实不止认识,还是……”下节课的老师灰原雄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热心肠地为新生们科普道。

      没等他们的话语清晰地传过来,夏油杰就看到眼前的少年,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缓缓而坚定地点了头:

      “好。”

      “我现在……确实很需要一位导师了。”

      灰原雄在背后默默给夏油杰比了个手势:恭喜学长!

      夏油杰就这样笑容满面获得了ssr级的学生:好小子,学长没白疼你!

      ……

      【谣言啊谣言,内心深处的谣言啊……

      如果要和谁说的话,那就告诉你吧。

      ……

      生不得,死不能,爱恨皆弃迫相离。

      亡婴哭,河中漂,永夜随母泪作潮。

      肢为器,魂作薪,流水线上铸人形。

      ……

      谣言啊谣言,关于我的谣言啊……

      如果只是你的话,就告诉你吧。

      ……

      双生花,一根茎,至死纠缠成一体。

      骨肉亲,咒术毒,血浓于水亦为牢。

      父不惜,母不在,容器之中孕魔胎。

      ……

      谣言啊谣言,不怀好意的谣言啊……

      如果要和谁说的话,那就告诉你吧。

      ……

      指为咒,眼作狱,方寸寰宇皆伏臣。

      千魂涸,万念滞,燃魂续火终成炽。

      芽如血,枝似银,抽芽之时即亡音。

      ……

      谣言啊谣言,关于救赎的谣言啊……

      无论关于谁的谣言都不需要的谣言。】

      空寂的、仿佛被世界所遗忘的夹缝空间里,隐约回荡着哼唱声。

      “谣言啊谣言……”金发少年轻轻哼唱着不成调的歌谣。

      “为什么要让那些伪物去?”漏瑚的头在不断喷着火,烦躁不安地四处游荡,岩浆在它体内轰鸣,“我们直接出手不是更快吗?”

      “因为你们是我珍贵的‘伙伴’啊,”金发少年轻声道,“我不希望你们因为这种小事受到任何‘损失’呢。”

      “再说了,这次只是‘鱼饵’哦。”

      “好啦,好啦,” 他的手随意地抬起,轻轻弹了弹那即将喷发的火山头,明显感觉漏瑚震颤了片刻,“耐心点,下一个‘谣言’,你才是真正的主力哦~”

      漏瑚看起来仍旧不太情愿,但它似乎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一旁,身形如同由古木与藤蔓构成的花御正安静地用自己的咒力滋养着空间中央那棵巨大而形态奇异的树,它似乎有些懵懂,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等待新伙伴的孵化上——那枚悬浮在附近、散发着浓烈海洋腥气与怨念的咒胎。

      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由人类对海洋的深沉恐惧与溺亡者的绝望汇聚形成的全新诅咒。

      它们从诞生之初就在这里。

      除了偶尔来几次、总是带着令人不舒服微笑的羂索,以及眼前这个看起来像是人类的金发少年维斯,它们几乎没怎么接触过外界。

      明明是诞生于人类恶意的咒灵,却连肆意倾泻自己恶意的机会都没有,倒像是……被豢养的宠物,或者,等待着被使用的工具。

      漏瑚曾不止一次产生过这种感觉。

      但本能在警告着它,这种预感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尤其是……在这家伙面前。

      花御停下了打理枝叶的动作,身上花朵微微开合,发出细微的声响,引起了金发少年的注意:

      “花御,是有什么事吗?”

      ——那个长着人类模样的、身上有缝合线痕迹的新生的咒灵呢?

      想起前不久羂索和维斯带回来的那个新家伙,花御欲言又止。本能地有种远比面对羂索时更深的、难以言喻的恐惧和一丝诡异的熟悉感,这让它不愿多提那个可能已经遭遇不测的“同伴”。

      那个新生的特级咒灵对玩弄人类灵魂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天赋,但……它最后一次独自跑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

      然而似乎是觉察到了它的想法,金发少年笑着敲了敲自己脸上新增加的装饰——一枚齿轮状的单片眼镜:

      “你是在问真人吗?”

      “它啊……”

      他拖长了语调,像是在卖一个无关紧要的关子。

      “老是自己跑出去,结果遇到了大坏蛋——”

      他伸出手,做了一个轻轻撕开的动作。

      “噗呲一下——裂开啦。”

      “所以现在有两个‘真人’哦~”金发少年笑着补充道。

      花御沉默地点点头,巨大的身躯不易察觉地向后挪了挪,不动声色地将身旁那颗代表着新伙伴的咒胎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尤克特拉希尔’长得还好么?”

      金发少年的目光随即落在了空间中央那棵缓慢生长的树上,它的枝干扭曲,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银灰色,叶片则带着血色的脉络。

      花御不明白为什么维斯会用这么拗口的称呼命名那棵树,但身为人类对森林的恐惧形成的诅咒,它只本能地对这棵散发着异常强大、近乎永恒生命力的树感到亲近与依赖。

      于是它再次点了点头。

      “那就太好了。”金发少年脸上是真实的欣喜,“多亏了有你帮忙呢!”

      ……

      伏黑惠即将迎来自己在高专的第一次实习。

      准确来说,是他们这一届新生的首次集体实习任务。

      按例给母亲阳菜发出去的告知实习事宜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到现在依旧没有任何回复。

      当通往任务地点的摇晃的专车驶过隧道时,他看见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是自己的手机。

      他在这里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消息——

      【你妈妈失踪了。】

      来信人,是【爸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哭泣女人之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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