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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咒胎九相图之谣(上) ...

  •   水是世界上最柔软、也最强大的力量。

      它代表生,又代表死。

      血,或者说,血液,就是水的其中一个载体。

      它既是生命力的证明,也是生命流逝的象征。

      血。

      ……血。

      胀相抬起头,雨——或是别的什么——落在他脸上。天空破了一个洞,而今还在淅沥沥下着雨……或者,是血?

      对他而言,并无分别。

      诞生于最扭曲的诅咒与人类的骨血,他本身便是这污秽的一部分。

      东京市裂隙外,浑浑噩噩行走于街头之上,破碎的记忆停留在骨肉分离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唯有一个念头——找到弟弟,救出弟弟们!

      眼前突兀现出了一把伞。

      伞沿缓缓抬起,露出一张被阴影切割得界限分明的脸。

      他说,自己是别西卜的信使。

      “他们在等你。”撑伞的人轻声说。

      胀相嘶哑地开口:

      “他们……在哪里?”

      “但你要明白,选择这条路,你就再也回不去了。你将成为‘谣’的一部分,被它吞噬,或是……吞噬它。”

      选择?胀相几乎要笑出来。

      从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血浓于水——这句话对普通人或许是比喻,对九相图而言却是最残酷的本能。

      胀相没有回答,他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那里有一条由血滴出的道路,只有他能看见。

      路在延伸,通向城市深处,通向那些被“谣”吞噬的区域。

      “好。”他听见自己说。

      伞影罩下,仿佛一个结界骤然合拢。

      雨声、车鸣、城市的呼吸,瞬间被隔绝。胀相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以及血液在血管中奔流时发出的呼唤。

      那呼唤来自远方,来自血脉的尽头,来自他失落的半身。

      血在引路,血在设障。

      而他,别无选择,只能踏入这片猩红的迷途。

      “骨肉亲,咒术毒,血浓于水亦为牢。”

      ……咒胎九相图之谣,于此,真正显形。

      ……

      梦。

      纷乱,嘈杂,无休无止。

      树叶纷纷落下,感官过载到近乎崩溃,世间一切的苦难仿佛都在此刻找到了出口,倒灌进这具躯壳。

      等等……

      “我”……是什么?

      我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根系裸露在外,大地像被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粗暴地翻开,土壤缺失,只留下中空的根须。

      【已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个声音,或许是我自己的,在虚无中回响。

      【人世间的负面情绪在追逐着我。】

      ……

      时间会无情的碾压每一个人,包括脑子。

      虎杖悠仁此刻对这句话有了全新的理解。

      因为他正在跟自己吵架——准确来说是体内的两面宿傩吵架,地点是宿傩的生得领域。

      “为什么你一出来就想抢身体控制权?!”虎杖在骨山上跳跃,躲避着宿傩随手挥出的斩击。

      “闭嘴,臭小鬼!老子恢复点力量容易吗?!全让你这败家玩意儿借出去了!”宿傩咆哮着。

      他好不容易趁着外界混乱、虎杖悠仁心神激荡有了可乘之机,结果还没来得及享受支配的快感,就感觉力量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外泄。

      “不够!还不够!”粉发少年在领域内狂奔。

      前辈们、同学们都在拼命,他不能只在这里和宿傩耗着。他需要力量,更多的力量,去保护,去突破。

      而眼下最快的方式,就是压榨这位“租客”。

      “臭小鬼!你把老子的领域当什么了?!”宿傩简直要气笑了。他纵横千年,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被封印在手指里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成了这小鬼的应急能源?

      “来吧,两面宿傩,让我看看你的极限!”虎杖悠仁咬紧牙关,不再闪避,而是主动迎向宿傩,以意志强行沟通、抽取那股狂暴的咒力。他体内那几根手指积攒的、原本属于宿傩的咒力储备瞬间见底。

      整个生得领域剧烈晃动,骨山崩塌,血海翻腾,隐约传来宿傩被抽干般的、气急败坏的咒骂:

      “你他妈……?!等老子出去……”

      声音渐渐虚弱下去,显然这次透支有点狠。虎杖心中掠过一丝歉意,但立刻被更强烈的决心淹没。

      一想到这样的局面是由谁一手造就的之后,两面宿傩忍不住想问羂索当年到底生了个什么玩意儿?是把孩子扔了养大的胎盘吗?

      ……

      在日趋沉重的态势下,即使是高强度的训练和备战,仅剩的时间也变得短暂而紧迫。

      从门口踏进来的孔时雨(现在事务所还能联系上的生力量已经全面转入地下,能进入高专结界核心区域的也只有极少数信得过的人)表情凝重:

      “新的谣言,出现了。”

      被灰原雄救回的菜菜子和美美子带回的信息有限,毕竟她们没能真正进入那个恶毒的谣言领域。

      而唯一可能提供更多情报的真依此刻仍昏迷不醒。真希躺在隔壁床上,身上连接着监测仪器。家入硝子沉默地守在她们床边,手中的烟已经燃到尽头。

      如果她们醒了,或许就能提供更多关于那个领域的信息——毕竟,她们是亲身进入其中并活着回来的人。

      但“如果”是最无力的词汇。

      根据现有情报分析,每个成型的“谣言”领域,都像是一根深入现实世界的“根须”,连接着维斯卡斯本体所在的那棵“尤克特拉希尔”,并为其输送着养料。

      或许最直接的策略不是在外围一个个破解谣言,而是选择其中一个作为突破口,从内部反向溯源,沿着“根须”找到维斯卡斯的本体所在,进行斩首行动。

      然而这也是极其冒险的行为。那是维斯卡斯制造的东西,他们不可能比他更熟悉这片区域——更别提维斯卡斯本人很可能就在那里守株待兔。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兵分两路。”夜蛾正道如是总结道,“一队尝试沿着‘根须’出发从内部突破;另一队在外围继续清理和牵制其他谣言,分散注意力,并作为……接应。”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接应,也意味着在必要时,为可能无法返回的同伴处理后事,或传递最后的情报。就算有一路人真的遭了维斯卡斯,也起码能留下最后的火种。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

      每个人都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而沉默,在某些时刻代表着默许。

      然而这样悲壮的默契却被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

      “哈?”

      “怎么说着说着说到要让这群小朋友去送死了?”西奥多靠在墙边,双臂环抱,“别不把我们当回事啊!我们被召唤过来可不是为了站在后面看戏的!”

      “您的意思是……?”夜蛾正道看向这位异世界的国王,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期望。这些天,西奥多他们的实力有目共睹,如果能有他们的帮助……

      “如果要正面作战,我们会出手。”沃尔夫冈沉声接话,“请不要轻易浪费你们作为‘生者’的生命。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们、也只有你们能做。”

      奥莉亚轻轻点头:

      “是。这段时间承蒙各位的照顾与并肩作战,请你们不必担忧。”

      夜蛾正道沉默了。他看向那些伤痕累累却目光坚定的学生。

      将最危险的任务完全交给“客人”,于情于理,都让他难以坦然接受,但理性又告诉他,这是目前成功率最高的安排。

      “……我明白了。”最终,他缓缓点头,“感谢诸位的援手。”

      ……

      作战计划在压抑中迅速敲定。

      由西奥多、沃尔夫冈、奥莉亚三位英灵,加上自愿担任向导的丽贝卡组成核心突击队。高专一方,乙骨忧太、胖达、狗卷棘等战力较高的学生,以及夏油杰残部中仍有行动力的咒术师,负责在外围清理其他不断扩散的谣言领域,制造混乱,并随时准备接应突击队可能传回的信号或人员。

      然而,维斯卡斯显然不会让他们顺利集结并接近目标。

      就在休整完毕的一年级即将到达新的谣言领域时,异变骤生。

      没有预兆,没有咒力波动,仿佛现实本身被粗暴地剪掉了一帧。

      当那个“东西”出现时,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它并非从阴影中走出,而是像信号不良的影像般,在空间的扭曲中直接“显形”。金属血肉杂糅而成的、由天与暴君作为原材料铸造而成的东西,以一种超越物理法则的速度袭来。它曾经是伏黑甚尔——如今却成了某种无法言说的存在。

      它的左半身是精密的机械结构,右半身则保留着人类的肌肉组织,但那些肌肉异常膨胀,表面布满搏动的血管。

      “——小心!”虎杖悠仁大喊道,几乎是靠着野兽般的直觉第一时间把距离最近的吉野顺平猛地推开。

      “唰!”

      金属擦着顺平的后背划过,撕开了他的外套,在他背上留下一道灼热的血痕。若不是虎杖反应及时,那一击足以将顺平连同他刚刚唤出的淀月一同拦腰斩断。

      “嘁!”钉崎野蔷薇立刻拔出锤子和钉子,伏黑惠则双手结印,但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他看到了那个“东西”的脸。

      “玉犬!”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黑影与白影应召而出,低吼着护在主人身前,但它们面对这气息诡异的存在,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警惕与不安。

      伏黑惠站在原地,他看着那个曾经是他父亲的东西以这种姿态出现。小时候为数不多的、温暖的记忆碎片里,还有着这只属于人类的手臂将他抱起,架在脖子上的画面。此刻,这只手臂却成了挥舞着怪异武器、招招取人性命的凶器。

      那么,是为了阻碍他们前往那个新出现的谣言的道路?还是维斯卡斯单纯的恶趣味,想用这种方式打击他们?

      这一愣神的代价是巨大的。

      那东西的动作快得超出视觉捕捉,仿佛无视了惯性,高频震动的刃口直直朝着伏黑惠!

      虎杖悠仁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一个迅猛的侧身挡在伏黑和怪物之间。

      “锵——!”

      金属碰撞与血肉撕裂的闷响同时响起。虎杖感觉双臂一阵剧痛,皮肤和肌肉被轻易破开,鲜血飞溅。但他也成功地将那致命的斩击偏转了方向,刃口深深嵌入他脚旁的地面,切出深深的痕迹。

      “伏黑!醒醒!”虎杖忍痛大喊,额角冷汗涔涔,同时急急地向体内的“租客”发问——

      “宿傩!你的领域如果在这里开启会不会导致前面的谣言崩塌?”

      他们必须尽快突破这里,时间拖得越久,进入核心区域的小队风险越大,外围其他“谣”扩散的风险也越大。

      如果能用宿傩的领域暴力干扰甚至破坏前方“谣”的稳定性,或许能制造机会。

      掌心那张属于诅咒之王的嘴裂开,露出的笑意在此刻显得格外诡异:

      “呵……不。小子,我和那些靠‘规则’撑起来的玩意儿不一样。”

      “我在哪儿,哪就是我的领域……”

      虎杖悠仁心中微动,已经有所猜测。两面宿傩曾零碎透露过,传统咒术师的领域展开维持时间虽有差异,但总有个“时限”,超过时限便会迎来术式熔断或精神透支。

      而宿傩的领域“伏魔御厨子”,更像是一种对现实规则的强行覆盖与宣告,一种即时性的“屠宰场”状态,一旦展开,效果是绝对的,消耗的更多是开启时的巨大咒力与意志,而非持续维持。

      某种意义上,宿傩的领域规则优先级极高,如果……如果能正确运用……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一阵不合时宜的鼓掌声从侧上方传来。

      “会为了他人幸福而开心,会为了他人不幸而悲伤……”

      那个身影坐在一旁断裂的护栏上晃荡着双腿,金色的头发在昏暗的天光下依然醒目,玫红色的眼眸里盛满了虚假的赞叹。

      “虎杖悠仁,你有颗金子般的心呢。”

      看到那人的样子,虎杖悠仁先前的深刻记忆使得他的神经先于脑子反应过来,失声大喊:

      “——是你!维斯卡斯!”

      “真是的,对别人直呼其名可算不上好孩子。你们老师难道没教过你们,该怎么对长辈保持基本的尊重么?”金发少年故作苦恼地歪了歪头,“正巧,今天‘家长’们可都在呢,还是多少表现好点吧。”

      “你!”伏黑惠双拳紧握,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强烈的愤怒与一种更深的、被玩弄的屈辱感涌上心头。玉犬感应到主人的情绪,发出威胁的低吼。

      “哦,对了,”维斯卡斯仿佛刚想起来似的,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看向伏黑惠,“差点忘了你呢。你是甚尔的孩子啊,是叫‘惠’,对吗?”

      他无视了那改造体持续不断、越来越凌厉的攻击,自顾自地用怀念的语气说道:

      “说起来,当年甚尔他们给你起这个名字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最后敲定下来,还是认为你是‘上天赐给他们的恩惠’呢。‘惠’……真是个好名字,满载爱意,不是吗?”

      那些关于父母温暖的片段此刻被对方以这种轻佻又恶毒的方式提起,让伏黑惠呼吸一滞。

      然而此刻的形势着实容不得他们细想,光是甚尔一个人的攻势就足以让四个人都招架不住。术师杀手的战斗本能被机械强化,毫无痛感,不知疲倦,攻击角度刁钻狠辣,完全是杀戮机器。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维斯卡斯竟然真的像一个兴致勃勃的师祖一样,在陪着不讲道理的小辈们“胡闹”。

      他从护栏上跳下,加入战局,但并非以压倒性的力量碾压,而是……

      模仿。

      他模仿钉崎野蔷薇的“簪”之术,用凭空凝聚的冰锥以同样的轨迹钉向虎杖悠仁的落脚点;

      他模仿伏黑惠的“鵺”,召出由阴影和电流构成的怪异鸟类骚扰吉野顺平,打断他的术式准备;

      他模仿吉野顺平的淀月触手,地面突然窜出几条由浑浊液体构成的触须缠绕钉崎野蔷薇的双腿;

      他甚至模仿虎杖悠仁的体术动作,用更精准、更刁钻的角度进行反击。

      他在学习,在复制,在用他们每个人最熟悉、最擅长的东西,作为攻击他们的武器。

      ——就像逗弄小动物一样。

      见此情形,虎杖悠仁心中更为急切,连带着身上的两面宿傩也开始兴奋起来,那股暴戾的咒力在虎杖体内不安地躁动。

      “把身体交给我吧,小子。”宿傩的声音带着诱惑和嗜血的渴望,“这样你就能立刻撕碎这个玩具,何必在这里苦苦挣扎,看着你的同伴们受伤呢?把你的憎恨、你的无力、你的愤怒……都交给我!”

      虎杖咬牙抵挡着改造体的一记重拳,被震得连连后退,喉头一甜。

      虽然曾经无论是夏油老师还是五条老师都曾经叮嘱过让他不要太过信任和依赖两面宿傩,要保持自我、警惕被侵蚀,但到了这样的紧要关头,他没办法对同伴的困境坐视不管,所以……

      就在虎杖的意志因焦急和愤怒而出现一丝裂痕,两面宿傩的咒力开始更汹涌地试图涌出时——

      “好了,到此为止吧。”

      一个新的、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

      一个身影从更远处的阴影中缓缓走出,头上有明显的缝合线痕迹。

      “到此为止?”维斯卡斯并未转身,依旧看着下方的战斗,语气轻快,“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我们距离你期待的那个‘未来’不是已经很近了吗?还是说……”

      他忽然转过头,明明是笑着的,然而那双玫红色的眼眸里却根本看不出任何笑意。

      “你,后,悔,了。”

      “!”羂索瞳孔微缩,身体下意识地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面对维斯卡斯,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好了好了,这么紧张干什么?”维斯卡斯却又忽然笑了起来,仿佛刚才的冰冷只是幻觉。他轻盈地从护栏上跳下,几步走到羂索身边,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会真被我给说中了吧?别老是畏畏缩缩的,几千年的布局,颠覆世界的伟业即将成功,你应该高兴才是,应该开怀大笑才对啊!”

      虎杖悠仁趁着这短暂的间隙喘了口气,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额头有缝合线的男人,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稀奇或警惕,而是记忆里令人感到熟悉又困惑的温暖。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是……妈妈啊。

      那个总在病床上对他温柔微笑的女人,额头上似乎……也有过类似的痕迹?只是那时他太小,记忆模糊不清。

      看到虎杖悠仁脸上闪过的困惑,又看了看神色剧变、如临大敌的羂索,维斯卡斯面上的笑意更深了。

      “不出来见个面吗?老朋友。”金发少年忽然抬高了声音,不再看羂索,也不再看虎杖他们,而是将目光投向街道另一端的阴影处。

      “是、是的……”奥莉亚声音越来越小,迅速瞄了一眼身后的因为愤怒而浑身颤抖的家入硝子就很快低下了头。

      对面金发的少年看到了奥莉亚,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这么多年,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呢。】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已然变得相当平静:

      “……好久不见,维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咒胎九相图之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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