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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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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在湖心摇摇欲坠,眼看便要翻落,徐新航默了两秒,抬头去看林贺,脸色竟是煞白的。
“会游泳吗?”徐新航问,语速很快。
林贺颤了颤嘴唇,摇摇头把脸垂下。
“没事,不怕,我带你游。”徐新航说,宽阔的手握了上来,骨节分明地包在林贺的手背上,他们同时跳进冰凉的湖水里,湖水笼罩林贺的瞬间,林贺只觉得自己的气管都被冻上了冰,全身只剩那只被攥着的手还有温度。
身体在水里挣扎了两下就开始下沉,当脖子下巴都被淹没以后,林贺被恐惧完全裹挟,她下意识紧紧反拉住徐新航,在这片深水里,她能依赖的好像也就只剩下徐新航。
好讨厌这种……要依赖别人的感觉。电光在脑子里闪过,林贺绝望地蹬着双腿,她忽然就开始害怕徐新航会把她放开,就像当初的一家人没有任何预兆地戛然而止。
忽明忽暗的视线里,一张脸忽然地放大,她意识到那是徐新航,徐新航拉着她,拉得很紧,他轻轻伸手把林贺的脖子抬了一下,然后轻声说:“你不要挣扎,放轻松,我带你游到岸边。”
没有丝毫的慌乱,也不曾有打算放弃她的意愿,林贺愣愣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托了起来,徐新航带着她朝岸边游去。徐新航的手那么软又那么热,冰凉入骨的湖水无孔不入地扑进来,却怎么也无法将她和他分开。
林贺不自觉地就想起了那天的签售,她爱上徐新航的那一天,聚光灯下脸上贴了碎钻的少年,抬起一双小狗一样漆黑又圆的大眼睛,望着她的时候,轻轻眯起眼睛笑了。
还有那天,派出所的冷光下,她被亲生母亲扇了一巴掌,又瞬间被徐新航护到了身后。徐新航的眸冰凉,宽阔的肩膀挡在她和母亲之间,她依然记得那时候永远都是好脾气的徐新航,忽然发怒。
记忆出现了锯齿状的片段,雪白的手术灯照着她的眼睛,世界在她眼里旋转,她听到有人在大声地叫她,声嘶力竭地按着她的双肩叫她,她的牙齿格格地颤抖,电击在胸口发出啪啪的声音。
“林贺!……林贺,林贺!”
她被一双手抱在怀里,嘴唇忽然被堵住,氧气源源不断沿着那里输入她的肺,旁边有人雀跃地说:“有心跳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眼前雪白的光渐渐黯淡下去,变成一轮晦暗的月,天上稀疏几颗星星,她的目光缓缓地聚焦,直到停在徐新航的脸上。
徐新航焦急地望着她,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将她和起了霜的地上隔开。
“还好吗?”他一开始有点失声,但很快就正常起来,“刚才……我带着你游着游着,你忽然就不说话了,一直盯着天上看,我……”
“我没事……”林贺慌忙说,从徐新航的手上直起身子,“……抱歉,我可能有点怕水……”
嘴唇上的触感好像还在,林贺的脸不觉有些薄红,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么诡异的梦,还是在清醒的情况下,不过徐新航显然没有在意这一点,而是四下看了看,神色严肃地说:“这里太冷了,我们衣服都湿了,要找个防风的地方。”
林贺下意识道:“回不去吗?”
问完她才发觉这很荒谬,刚才船不知道前行到了哪里,他们又不知道游去了哪里,荒山野岭的,怎么回去?
一阵冷风刮来,江津的冬天不是盖的,林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嘴唇发乌。
莫名的各种画面涌入大脑,失温,迷途,缺水少粮……
一只手轻轻盖在她的手背上,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林贺愣愣回头的时候,徐新航对她浅浅笑着,仿佛一切胜券在握,他们不是身处荒郊野外,而是在一个小公园里花前月下。
“没事的。”徐新航笃定地说,“但我们现在不能在这里……走吧,我们去找个避风的地方,等明天早上了,天亮以后,再想办法。”
这倒是实话,现在四处都被漆黑掩盖着,乌蒙蒙一层雾笼罩在空气里,哪条路都是一模一样的,等天亮以后,或许就柳暗花明了呢?……
林贺点了一下头,强迫着自己振作起来,牵着徐新航站起来,徐新航始终没有放开她,她侧着头让湿漉漉的发散落,悄悄地去瞥那牵在一起的手。
好在不一会儿他们就找到了一个岩石组成的天然避风港,虽然条件简陋了点,地上都是泥巴,但总比冻死要好,两个人一前一后地钻进石缝,里面的空间却并不大,恰好能容纳下两个人,也就意味着他们前胸贴着前胸,呼吸交缠在一起。
就这样静了几秒钟,徐新航忽然噗嗤地笑了起来。
“……真是倒霉,本来想看看风景的,现在可真是……沦落成原始人的境地了。”他笑着说。
林贺愣了一下,她还以为徐新航会很沮丧,不过看起来完全没有,拥有这种随时都能快乐起来的能力真的很厉害,让她也不自觉心安起来。
“……话是没错啊……”林贺勉强笑着附和道,“可、可是……呼……要是衣服没有湿就好了……”
小腹坠坠生疼起来,头发也湿在头上,林贺感冒还没完全好,再这样下去有些复苏的味道,她已经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一边颤抖一边打结着牙齿。
凛风阵阵地吹过,挡风的岩石无法抵御所有的寒流,林贺的头发被细碎的风吹起,鼓成弯弯的弧,又坠落,她紧紧咬着牙齿,意识出现着一块又一块锯齿状一般的黑点,而当她再抬头,徐新航凝神注视着她,眼里盈满了她的身影。
“离我近点。”徐新航的声音沉了,不再像方才那样轻快。
仿佛一抹淡淡的微光在渐黑的世界里点燃,林贺抖着脸颊,不自觉就想起那个夜晚,高大的身影在她身边的瞬间,她便不自觉地想要依靠。
好累啊……终于有可以休息的地方了……
她靠到了徐新航怀中,脱离冰冷的石壁,彻底摒弃理智的那一刻,她也说不清她究竟是对是错,叶妤佳对她的提醒还在,但是湖水浸泡之后,冷风吹拂过后,只有两个人的避风港,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
徐新航的呼吸声响在头顶,变得急促,修长,林贺听着,心里默默数着时间,滴答滴答的时间过去,徐新航呼吸得越来越快。
时空模糊混淆,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每一个分钟都被拉得很长,林贺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她被冻得麻木,意识半清醒半模糊的时候,她的下巴忽然被人抬起。
那人的手指常年是温热的,但此时也冷了,冷得发僵,她被那人轻轻揉起下巴,上眼皮太重,怎么都无法睁开,吻落下来的瞬间,林贺觉得她也许在做一场很长很长,且不会醒来的梦。
徐新航的唇靠在了她的唇上,不知道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还是梦境与现实交汇的地方,徐新航的唇那么温热又那么柔软,吻下来的时候那么轻盈,贴在她的嘴唇上,仿佛蝴蝶轻轻振动双翅。
林贺微微扬起头,她睁不开眼睛,那就当这一切都是梦好了,在这个梦里没有身为明星的徐新航,没有是小助理的她,只有咫尺之间刚刚经历生死的两个人,她爱那个带她离开困境的人,那个撕开一切黑暗,踏碎银河为她而来的人,就这么简单而已。
“……徐新航,你知道吗?”她轻轻抿着嘴唇说,一个字一个字地吐露那句话的时候,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撞击她的心脏,“……”
“知道什么?”
“知道……我……我喜欢……”
知道我喜欢你吗?……
可是那句话她没说出口就断掉了,现在她彻底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怎么会不喜欢呢?她轻轻在心里说。
在那个夜晚向我倾来的伞,漫天大雨落下,但我一点都不用害怕淋湿。那天的派出所我出够了洋相,所有人都默认我无所谓,但那时候你会挡在我的面前,把我护在身后……
再就是,初见的那一刻,你的眼眸里倒映着流光和我,时间静止,世界上只剩下了你和我……
可是这些,你都不知道啊徐新航。
我只是你好心帮助的那个“某某”,是你那么多粉丝里的其中一个而已啊。
原来爱你是……那么让人痛苦的一件事啊。可是我还是那样飞蛾扑火地爱你,可能是因为……爱上的那一刻,就无所谓这些了吧。
自然地接受你给我所有的爱和欢喜,连同酸涩和痛苦一起。
徐新航看着他怀里的女孩渐渐闭上眼睛,未能说完的话化成一团融在空气中的白雾,深情的双眸冷了,沉了。
沉默片刻,他慢慢将女孩的下巴抬了起来,吻上去,温热的嘴唇将女孩的呼吸吞没,他不知道他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情做这种事情,也许是因为失温,不断的失温让他觉得他可能要死掉了。
“……林贺……”他艰难地开启嘴唇,唇壁早已发乌发紫发青,变得难以辨认原本的颜色,“……要是你喜欢的,不是徐新航,而是崇子洋就好了……”
他能从女孩的眼睛里读出那份喜欢,傻子才不知道女孩喜欢他,可是那又怎样呢?不会有人不喜欢聚光灯下那个光彩耀人的他,那个被所有的白炽灯和鲜花掌声笼罩的他,那个叫作徐新航的他。
就像是被仙女施了魔法的灰姑娘,魔法消失后王子依然爱灰姑娘,但那究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童话。
现实不是童话,在林贺知道他崇子洋的那一刻,一切都将扭曲崩塌。
他再也得不到来自那个女孩的任何爱,能得到的只有可悲的怜悯,还有同情。
他再次吻了那个女孩的唇,在手电的光亮起时,隐隐约约他听到了叶妤佳的尖叫,但他失温的大脑想不了那么多了。
他不该亲那个女孩的,可是在生命即将消失的此时此刻,他只想得到一点点爱,一点点虚拟的爱,好像这样,他就能真的得到光的救赎。
他眼前的光消失了,垂落在女孩身上的那一刻,他想就这样死掉,其实也不错。
医院,急诊室忽然急匆匆迎来几个人。高挑穿着皮袄和绒裙的女人,脸上的妆早被哭花,一路扶着病床往里走时,忍不住轻声地哽咽。
女人身后站着另一个男人和好几个助理,男人轻轻扶着女人的肩膀,低声地劝慰什么。
“要不是那个不知轻重的小助理,他怎么会跑到那种地方去!”不知是哪句戳中了女人的死穴,女人忽然甩开了男人的手,“张雨秋,你肯定知道什么对不对?你为什么在跟我说那个该死的女人的好话!她疯了,她想害死小洋!”
男人的脸微微发白,被甩开之后,眼下的红更盛,他轻咳了两声,压低声音道:“佳佳,这里是医院,你声音小一点。”
周围已经有半夜还在看急诊的人探头看向这边,在那些人试探的目光中,也许是感受到了几分恶意,叶妤佳忍气吞声地闭上嘴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见她情绪稍微稳定些了,张雨秋终于快步走到叶妤佳身边道:“……所以你怎么知道小洋在哪里的……”
“我怎么不知道……”叶妤佳连声的哽咽,“我怎么不知道……”
张雨秋语气有些变调:“……你给他装了跟踪器。”
话音刚落罢了,叶妤佳掉过头来死死盯着张雨秋的眼睛,她看上去那般狰狞扭曲,张雨秋的嘴唇抖了两下,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垂下眼眸,眼睫毛轻轻扑簌。
“……你想追究什么?”叶妤佳却在这时蹬鼻子上脸道,“要不是我……我们怎么知道他在哪里,他现在已经失温死掉了!”
抢救室的灯灼灼亮着,led白灯随着那红光一起坠在地面上。
“张雨秋?佳佳?你们怎么在这里?”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一边响起,叶妤佳和张雨秋同时诧异地扭头,本不该在半夜处于急诊室的肖俊华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一只塑料袋。
肖俊华身边跟着一个女孩,穿着女仆装,刘海垂下来挡在眉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