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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

  •   玄云观的大火烧了两天才熄灭,这原本雄伟的市郊名观也彻底成为了一片残垣瓦砾、废墟成片的火烧场。好在当时的观内并没有其他人,所以也没有造成人员死亡。但即使这样,日本人依旧急得跳脚。日本人认为,这一定是某个抗日组织放的火,因为这玄云观内平时都住了大量的日本武士。松本司令亲自敦促当时的警察局长,让他限期一周时间彻查起火原因。
      想不到这意外的大火竟然也让日本人这么劳师动众,可见最近我们频繁的行动已经使得他们乱了阵脚,有点儿杯弓蛇影的意思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暗暗觉得好笑。

      紫菡对于我和穆阳偷偷跑去玄云观,还带回一个不明身份的小男孩非常不满。“你们怎么就这么喜欢胡闹呢?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上海了。你们打算接下来把这个孩子怎么办?”
      “大哥,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的是吧!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孩子,就算跟着我们去龙虎山也没什么吧。”我不依不饶。
      “不行,这孩子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万一是日本人派来的呢?就算不是日本人,我们去龙虎山已经很麻烦史书记他们了,怎么好再带一个人?更何况,这孩子一时半会儿醒不来,醒来之后也还要一段时间的休养。龙虎山的医疗条件远比不上上海,离这儿也远,你能带着个伤病员一路奔波?”紫菡无比冷静地一条条分析下来。
      我一时语塞。
      说实话,紫菡分析得一点都没有错。我们现在的处境,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前有狼后有虎。这次的皇室慰问团事件过后,熊井已经完全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和样貌,我们也就等于是已经暴露了。加上欧阳教官不在,重庆方面又联系不上,那徐以龙知道我们和共,产,党联手之后又恨不得把我们千刀万剐。我们去龙虎山,其实是逃难去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带一个身份不明又受重伤的孩子,确实不是明智的选择。
      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那么心痛呢?
      看到那个孩子苍白的脸,我总是不经意地联想起自己。在我身受重伤又无家可归的时候,我也曾感到那么无助与凄凉。所以我才会想尽办法,哪怕是装病也要让紫菡她们收留我。而当时我若是没有加入黑玫瑰,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这个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呢?是不是也无家可归呢?想到这些,我就无论如何也丢不开他。
      “放心吧,有彼得医生和张叔、张婶照顾他,那孩子不会有事的。”穆阳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说。“如果他醒过来了,张叔会通知我们的。”
      把那孩子暂时托付给正义武馆的老板和老板娘,也许是目前最好的方法。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那天夜里,我们黑玫瑰五个人和史书记一起,启程去龙虎山。

      这龙虎山,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以前我们家还住在南京的时候,沿着长江的水路官道往上走,两天的时间也差不多能够到达九江港了。九江因为连着长江与鄱阳湖,自古以来就是个大码头。那儿连接南北、贯通东西、七省通衢、商贾汇集。那岸边永远都是人流如织,那湖上永远都是百舸争流。父亲每回都在九江停留一两天,会会朋友,买点儿各种杂货,然后改坐小船沿着鄱阳湖一路向下,大约再过一天的时间也就可以到龙虎山了。
      小时候父亲带着母亲、我和哥哥,每回回乡都是最风光的。
      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必定都是在村口放鞭炮欢迎远方的儿子荣归故里。我们还没到村口就已经有各路亲戚本家外出迎接了。大家伙儿热热闹闹的,像是要过年了一般。所以每回要回乡,我和哥哥都开心得不得了。
      可是祖父去世之后,大伯霸占着老宅丝毫不愿分给父亲。父亲知道,这是大伯怨祖父当年没有把他送去留洋,以至于他只能一辈子躲在这山林小村之中见不得世面,远不如父亲风光荣耀。因此父亲在这家产的事情上,也就不愿意和他计较。
      后来局势动乱,日军封锁了长江上的水运线路,我们家也陆陆续续搬迁多次,居无定所,父亲也就再没动过回乡的心思。
      可是,这实在是时局所迫啊。
      这次回去,不知道会不会碰到大伯他们。我是很想去祖父的坟头看看的,多年未来扫墓,祖父在天之灵是否会埋怨我们不孝呢?
      可是,父亲现在生死不明,我不知该如何向亲戚们解释父亲的遭遇。更重要的是,多年未见,我也早已长大。大伯是否还能认得出我,而我又是否还认得出他呢?更何况那弄丢了的祖传玉佛至今没有着落,我又该怎么去祖父的坟头和他解释呢?想起这些来,我又有些没来由地胆怯了。

      这次我们的行程,因为长江官道上日军的封锁,水路运输变得万分艰难。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决定走陆路前往龙虎山。这陆路首先是要坐车前往杭州,然后沿着富春江向西,穿越整个浙江进入江西境内到达上饶,之后再坐船沿着信江到达鹰潭,这才能改坐竹筏进入龙虎山。
      这路线虽然繁琐,却能有效地避开日军的追击,相对来说比较安全。只是这一走,就算路上全无耽搁,怕是也要一个多星期才能到达龙虎山了。
      这一路走得还算顺利。我们打扮成跑单帮的商客,夹杂在一堆为躲战乱前往内陆地区的难民之中倒也难分真假。

      那时候内陆地区交通不便,偏偏因为战乱物资也缺乏,很多跑单帮的商人就利用这个机会,冒险从上海等大城市里带着各种东西到大后方去卖,以此赚取一些差价。从粮、油、糖到布匹、纸笔等等,应有尽有。这生意若是做得好,可以发一大笔财。当时迁到内陆去的大批达官贵人,他们完全不缺钱,只愁有钱买不到东西。只是随便开个价,金银珠宝就都进了自己的口袋。
      当然,做这种生意也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莫说日本人在路上四处堵截,烧杀抢掠,即使没有遇到日本人,单说带着这些货物如何千里迢迢安全地到达目的地,而之后又怎么安全地带着金银珠宝返回上海,这就是一件极其费脑筋的事情了。要知道,那时候的中国山村,也是土匪横行的地方。

      我们几个人一人提一个箱子,里面除了少量的生活必需品,还装着工作所需的各种器材,包括照相机之类当时非常贵重的东西,当然还有一些重要的文件资料,甚至一些当时市面上严格控制的应急药品。所以,我们每个人都随时顾着自己的箱子,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有一丁点的闪失。
      紫菡她们因为长期的训练和作战生涯,早已养成了睡觉都睁着半只眼睛的习惯,警觉得就像猫头鹰一般。而我却还是没能完全适应这种不规律的生活,时不时累得不行,睡着了之后就算是有人把我抬走了都不知道。
      好在有穆阳。
      因为她习惯了男装打扮,我们俩干脆扮成了一对小夫妻。那时有大量拖家带口前往大后方的人,所以这一路就我们俩最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穆阳在我睡得云里雾里的时候,干脆背起我继续赶路。紫菡有时看不下去,拼命要把我推醒。这时,穆阳也总是护着我。
      “没事的,大哥,就让小五多睡会儿吧。”穆阳背着我一边走,一边带着宠溺却又无奈地摇头。
      我若是醒来时发现自己在穆阳的背上,就会有一种很奇怪的幸福感。心会忽然狂跳不止,有时还会迅速地红了脸。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这种感觉,只好把脸埋在手臂弯里继续装睡。
      可是,穆阳似乎有心灵感应似的,每回只要我装睡,她就知道我已经醒了,就开始和我说话,“小五,下来走一会儿吧,你已经睡了好几个小时了。”
      我只好从她的背上下来,默默地接过行李,挽着她继续向前走。这时,穆阳一定会发现我的脸还是红红的,然后用略带笑意的顽皮眼神看着我,直到我的脸变得更红,错开眼神看向别的地方。
      穆阳,我刚刚忽然想起了那次在正义武馆,你跟我说“夫唱妇随”的情景。我们现在的样子,也是一种“夫唱妇随”吧。

      就这样走着走着,大概两个星期之后,我们终于撑着一只竹筏进入了龙虎山根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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