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碎梦》晃悠甲与乙

13、 九

　　九月初，杜娟踏上了去东北A省的路程。哥哥把她送到省城的火车站，到了北京又中转了到A省的火车，一路还顺利。这一天，凌晨四点，杜娟和一群来自全国各地的考上X理工大学的男孩女孩一起到了X理工大学。她被一名学姐领到了一女生宿舍休息。她爬上了靠近门口的上铺，被褥枕都是现成的，躺在上面舒适柔软。娟子眼睛亮亮的，脸上毫无长途旅行的疲倦之色，她一个劲地问那学姐一些事情。可怜的那名高年级女生，一边应付她的各种好奇问题，一边哈欠连连，实在受不了就不耐烦地说道“睡觉了睡觉了！”娟子笑笑，不吭一声地发着呆。天渐渐明了，宿舍已经来了三个人了，一个是河北的，另一个是湖南的，再就是她了。后来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新生开始军训。金秋九月，凉爽宜人，碧兰高远的天空下，一群穿着草绿军装的男孩女孩在十名飒爽英姿的军官的带领下正铿锵有序地练习着各种步伐。二十多天的强化军训，让来自南方的娇弱的杜娟来说，还是有点吃不消。每天军训完有气无力，晚上躺在床上一会儿就见周公了。北方的太阳，把你晒黑真是没商量。杜娟脸部白晰的皮肤经过二十多天太阳的洗礼已经惨不忍睹了。亏了还带着顶军帽。结果脑门是白的，眼睛往下部位黄黑黄黑的，滑稽透顶。刚进入大学校门新鲜兴奋，没多久就是紧张累人的军训，所以娟子早把田衡晓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直到军训结束，她才想起要给家人写封信。十一过后，开始正式上课了。以前在高中的时候，想象的大学总是那样神秘美好，那些讲课的大学教授儒雅饱学，侃侃而谈。而真正见到了，不是那么回事。他们也是凡人啊！讲课有好有差，有的甚至照本宣科。在她看来，有些竟然不如她的高中老师。杜娟的专业已经被调成了中文了，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跟她人一样，对什么好像总是淡淡的。但对唐晋然，却非不寻常。看到同学们收到同学、好友信件的那高兴劲，杜娟又像被触动了什么似的。窗外，蓝天空旷，白云飘离，还有远处黄红殆尽的树林，静死一般。重重地出了口气，杜娟拿起了笔，写下了第二封信。
　　唐晋然：
　　你好！
　　不知道我的信你收到没有？
　　我们也是同一年级的校友，真的很想和你交个朋友！
　　现在我在A省X理工大学就读。看到高考红榜，知道你在B省Y工业大学。我们是同一个县的，现在又算是“邻居”了。
　　我期待着你的回信！
　　文字依然简单如初。上次地址明确，这次却模糊。“碰碰运气吧！说不定他就收到了呢！” 地址栏上她只写了这几个字“B省Y工业大学”。信邮走了，娟子站在校旁的邮局边上，望着来往的车辆出神，目光沉重。她似乎像送走了一个什么心愿，可带给她的并不是轻松快乐，而是愁绪满地。那不定的信件，那未知的将来！
　　信邮走后的第三天，杜娟竟然做了一个梦，梦见她收到了一堆信。其中有一封很突出，信封是牛皮纸的，很大，字迹模糊。“难道唐晋然收到了我的信并给我回信了？”早上醒来后的杜娟心里老惦记着这事。那几天，她像中了邪似的，上课心不在焉，见到班委拿信件过来，就满眼泛光，直盯着那些信件。结果都是心情像蒙上了灰尘似地走出了教室。今天下午，杜娟对信件再也没什么心情了。班委发信件的时候，她低着头看讲课笔记。“杜娟，你的信。”心狂跳了几下，娟子接过信，一看是哥哥的笔迹，随即平静下来。她边看着信边张着嘴边蹙着眉，看完了又像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又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田老师，你要干嘛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什么要对我和我家这么好？”杜娟似乎有些沉重，不像妈妈和哥哥信中所表现的那样高兴。一想到田老师，娟子才想起临走前田衡晓要求她做的事情。下了课，她急匆匆回到宿舍，翻箱倒柜，床上也找遍了，结果没有找到田老师给她的那两张卡片。“哪里去了？我明明记得放在行李里了。”她的心情也一团糟“田老师，对不起！”
　　吃完晚饭，杜娟就到校外给家人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妈妈。
　　“娟子，你们田老师可真好！帮我们家又安电话又安天然气，还帮妈妈找个工作，工资挺高的，一个月八九百呢！”
　　“妈，你到时挣了工资能不能把安装费给田老师？”
　　“你们田老师说他什么都不要，我看他好像不是一般的人。”
　　“妈，你前几个月的工资能不能当作安装费给田老师，这样欠人家不好。”
　　“两项安装费合起来很贵的，几大千呢！”
　　“可我不想我们家欠他的。”杜娟一副要哭的样子。
　　“那我就先攒着钱，找个时间当安装费给他吧！”听到女儿难受的口气，刘碧兰就答应了。
　　“对了，前几天，你们田老师还打电话来问起你的情况呢！问你的电话。”
　　“我们宿舍没有电话。信上有我的地址。”
　　“到时他再来电话，你就这么告诉他就行了。”
　　……
　　“好了，我要挂了。你们多保重！别忘了还给人家安装费。”
　　“好。你自己一个人在外多注意，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了”
　　回到宿舍，姐妹们都在。四个人在打牌，其余不是看小说，就是收拾东西，闲聊。118寝室一共住了8个女孩子。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被封为“老大、老二、老三……”的称谓。来自北京的老六从穿戴看家境优越，不过为人和善。其余的女孩子就普通些。大学没扩招前，考大学是很不容易的，但考上后上大学是相当轻松的。所以很多学生上了大学心思就没在学习上了。苦了那么多年，现在总算轻松自由了，就要使劲玩。杜娟这几天心情不佳，她手里拿了几本书就到教学楼上自习去了。其实她心里装着事也学不进去，只想静静地坐着发呆。
　　看了会书，望着窗外零星的灯光，脑子里又浮出了那张笑脸“唐晋然，你现在在做什么呢？”……甩甩头，又想到田老师为她家做的事，不知是喜是忧，“田老师真是对我好得过了头！”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杜娟坐在座位上，“你的信！”一张牛皮纸信件扔在娟子的桌子上，正如梦中梦见的那样，陌生的字挺拔俊俏，看到落款是B省Y工业大学94级计算机系X班，娟子的心脏像要跳出身体，脸上瞬间布满红晕，微笑的眼光中闪烁着泪光。“唐晋然，你知道吗？我等你的信等得好辛苦！”她轻轻摩挲着粗糙的信封，端详着唐晋然的字迹。过了会，才轻轻拆开信封，上面写着：
　　杜娟：
　　你好！
　　很高兴能认识你！
　　你的第一封信，我收到了，我以为是谁制造的恶作剧，所以没有在意。我是很喜欢交朋友的......虽然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并在同一年级，可我并不知道你是谁。能给我邮一张照片吗？我想认识你......
　　杜娟看完信，喜忧参半。她终于可以和唐晋然做朋友了，虽然信里并没明确是男女那种朋友。“他并知道我是谁......并不知道我是谁......并不知道我是谁啊！你经常对我笑，你知道吗？唐晋然！”娟子喃喃着，内心有些莫名地凄惨。“原来他和我之间，心并没有灵犀一点通，他会想到我就是那个他经常冲着笑的女孩吗？”可信中内容告诉杜娟，在唐晋然眼里，他们其实就是从没见过的陌生人！为什么一定要看照片呢？还是亲自见面为好。唐晋然，高大、阳光、帅气，是很多女孩子喜欢的类型，而自己虽然不难看，可也算不上多漂亮；人家是重点大学热门专业，而自己不过是一般本科罢了。收到这封信后，不知是她杞人忧天还是庸人自扰，她总预感到她和他是没有结果的，并且这种感觉随着彼此通信的增加越来越强烈。很多时候，她一个人跑到偌大的操场上，仔细看完唐晋然的来信，然后手里握着信纸，目光伸向远方，满脸泪痕，像雕塑般呆立。那种还没有实质性地牵手却早已失去对方的感觉是那样地让人肝肠寸断，伤泪如雨！
　　这个学期，他们通信很多，主要内容就是谈谈彼此的学校，彼此读大学的感受和大学里的奇闻逸事，有时候涉及到一些高中的事情，就像一般朋友那样互相交流。唐晋然的来信中，没有涉及到男女朋友那些字眼。杜娟，女孩子的矜持、内敛再加上不好的预感也让她避开那些字眼。只是大一第一学期要结束的时候，杜娟去信建议唐晋然他们在1995年2月14日上午九点在丰水县秀水公园大门口见面，唐晋然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