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气泡水》衍渝

22、咄咄逼人

　　“没有。”许方齐坐在自己位置上。

　　祁乐还想转过去和他说话，小臂刚搭在他桌子上，“真的……？”

　　“祁乐你想干什么，一节课还不够你们两个聊天吗？”

　　班上的同学将视线落在他们这一边，看着他僵硬的转回去。“我没有。”

　　“狡辩。该上课上课了”

　　王和把书放在旁边。拿起粉笔盒抖了抖，从里面拿出一根白色粉笔，背过身开始写板书。

　　黑板另一块上面还有历史老师留下的小提问。

　　历史老师大概还没讲到重点，放在桌子上的书没往下一页翻，急匆匆的拿着手机走了，速度之快，在门外罚站的两人甚至没有发现。

　　祁乐抬眼看班班通上的钟表，距离下课时间还有三十几分钟。他脑子又开始变得乱糟糟，缓慢垂下眼睛。

　　王和写完板书站在讲台上，他扫视一圈教室，拿起书便说：“历史老师有事出去一趟，我现在也还有事，你们在教室自习一会，等会我叫老师过来给你们上课。”

　　坐在第一排的女生举了手，“历史老师没事吧，看着脸色好像有点差啊……不会感冒了吧”

　　王和看着面前的女生，他抬手把书搭在自己肩膀上捶了几下，慢悠悠地说：“学校倒没有丧心病狂到让老师带病上班，这些事情你们别问了，该预习预习课文。”

　　他走到班级门口，又突然转身看班级里是否有异动。

　　祁乐被他盯着：“……我”

　　王和：“班长管一下纪律，特别是祁乐，别让他太嚣张了。”

　　祁乐没招了，趴在桌子上叹气。小声嘀咕着：“我没有啊”

　　班主任在教室里的说话声和笑声中走了，只剩下被笑的当事人无辜趴在桌子上。

　　坐在他前桌的男生转过来，笑了一下：“祁乐你还是太调皮了啊。”

　　祁乐皱着眉叹气，“我绝对没有。”

　　男生还想说些什么。

　　他身后的许方齐发出轻微的“啧”声。

　　祁乐没想回头，脑袋轻轻动了一下，他将整张脸埋进臂弯里。

　　男生看他这样，想到什么一样耸了耸肩膀，慢慢悠悠地转回去做自己的事。

　　班主任说来上课的老师也没有来，这节课就这么被他们混过去。

　　祁乐睡舒服了，揉一把脸，他缓缓从桌子上撑起脸。眼睛还没睁开声音先发出来：“许方齐…”

　　身后没有一点动静。

　　现在已经是放学时间，班上的同学应该都回去了。他脑海里想了几种许方齐没有给回应的原因，转过去一看。

　　许方齐撑着脸带着耳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这些小动作。他唇角微微弯起来一点。

　　祁乐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他细微的表情，于是他问：“今天第一次站外面把你站傻了吗？”

　　“没有。”

　　“那你今天怎么这么诡异？”

　　许方齐从位置上站起来，他拍了拍腿，对祁乐说道：“我去楼下借一本小说。”

　　祁乐跟着他站起来，他仰头看着许方齐，右眼皮不经意跳了几下：“现在几点了？”

　　“十几分了，耳机里的歌换了几次。”

　　祁乐跟在他身后，伸了个懒腰慢慢道：“借完书，我们回去吃饭吧……”

　　“嗯”

　　许方齐看的书品类很多，上至悬疑推理下至童话小说，只要他有点闲不住就想看些故事。

　　当然课本上的小故事他也没放过，那些早已经在上个月看完了，所以现在才回这么悠闲地去找小说。

　　他站在图书架前，抬起的手在半空中点了几下，他终于把视线停在右下角。

　　一本白皮封面的小说吸引了他的注意。

　　祁乐靠着身后的墙，仰头看许方齐慢慢蹲下来：“选好没有啊许方齐……我好饿。”

　　许方齐抽出那本小说，翻开看了一眼。“好了，走吧。”

　　中午是黎城最热的时候，许方齐看着身前的人拿手当伞，遮着自己的额头和眼睛，走路的脚步也在太阳下逐渐加快速度。

　　他停住脚步，翻了一会包，不紧不慢的从里面拿出伞。

　　眼看着祁乐即将从包里面拿出滑板，他打开伞，三步并作两步靠上去，“祁乐……”

　　祁乐抓在滑板上的手在听到他的说话声时险些脱力，他偏过头看许方齐贴上来的肩膀：“好嗮啊”

　　许方齐看着他：“你要吃什么？”

　　“吃麻辣烫吧”

　　许方齐说：“然后去剪头发？”

　　祁乐有点怀疑：“时间够吗？”

　　“等会看吧”

　　学校位于市中心，顺着马路往东南方向走几分钟就到小吃街了。

　　祁乐坐在位置上，两只手拿着筷子打架。发出“哒哒”的声音。

　　许方齐正拿着菜筐在收银台排队，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一直有道视线盯着自己。

　　等弄完这一些，他拿着号码牌朝祁乐这边走。对上投过来的视线，他轻轻歪来下脑袋，“怎么了？”

　　祁乐说：“我在想我要不要换个发型，这个发型好像有点土了。”

　　许方齐没理解他所说的土，视线在祁乐脸颊以及蓬松的发丝间来回穿梭：“哪里土了？”

　　他揉着自己的后脑勺，似认真思考一番兴致勃勃地瞪圆眼睛道：“我感觉我该去烫个发！”

　　“烫发？”

　　“对啊，严书年也烫头发了。滑滑板的时候头发被撩起来，看着特别帅啊”

　　祁乐说着愈来愈兴奋，轻轻抓着后脑勺的头发，想象自己烫发后的模样。

　　许方齐看他这样有些欲言又止，“严书年不读书了，你又不是不读书了。”

　　“而且你现在的发型又不丑。”

　　祁乐的手指卷着发尾的头发，他还想说什么，一大碗麻辣烫恰好放在他们中间。

　　服务员把许方齐放在一旁的号码牌拿走了。

　　许方齐没再说话，他拿筷子夹起碗里的东西，把装满的碗推过去给祁乐。

　　祁乐肚子“咕噜”的叫了一声：“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终于吃饱喝足。他们坐在位置上安静了好一会。

　　祁乐撑着桌子站起来，看着许方齐一字一顿地说：“剪头发去吧。”

　　“嗯”许方齐背上自己的包。

　　离上课还有时间，祁乐饭前回荡在脑子里的计划已经破灭，他懒懒的滑着滑板往前。

　　耳边旋律动人的音乐声让他忍不住跟着轻哼起来。

　　许方齐走在他身后不远处，手上的书一页没有看完，脑子完全随着滑板的咕噜声变成一片空白，直到祁乐收起滑板，他的脚步也跟着在一家理发店门口停止。

　　“怎么选这一家？”

　　祁乐一边把滑板塞进背包里一边说着，“严书年说这家理发店是他朋友开的，让我下次来这里理发。”

　　“不怕头发被剪毁吗？”

　　“这个……”

　　这个确实是祁乐害怕发生的，他侧身，看许方齐慢慢走过来。“剪毁了我就让严书年把他的头发接给我呗。”

　　“那也行。”

　　祁乐推开门走进去，刚一抬眼，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的镜子里。

　　祁乐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许方齐站在他身后，到嘴边的话也在看到那个人的脸时哽了一下。

　　今天匆匆离开的历史老师从齐肩的头发变成浑圆的光头，而且后脑勺处还有一颗微微凸起的包。

　　正在帮老师剪头发的理发师从镜子里看到了他们，于是说了句：“欢迎光临，要剪头发吗？”

　　祁乐想跑的，但是在那人说完话后。

　　老师的视线从镜子里投过来了。他迅速撇过视线。

　　三个人无比沉默的站在这不大不小的理发店内。

　　祁乐抓了抓后脑勺，偏头看向墙壁上的发型设计图。他装作不认识面前的人，“老板，你这剪头发多少钱啊。”

　　剪头发的男生拿起吹风机把掉在路司义身上的头发吹掉，然后帮他把围在他脖颈间的围兜解开，“45，扫桌上的二维码。”

　　他“啊”了一声。

　　“那我回家拿点钱，下午再来剪吧。”祁乐说完，尴尬的转身。他的手搭在许方齐肩膀上，推着对方往外走。

　　许方齐感受到身后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回头对上路司义的视线，惨白的脸色和旁边的人健康的小麦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收回视线，在祁乐的推攘间出了理发店。

　　氛围终于不像刚才那样紧张。祁乐回头看一眼玻璃门里的人，他抓着许方齐的一角继续往前走，缓缓叹了一口气，“我就不该听严书年的……”

　　许方齐目视前方没说话。

　　逃离了刚才紧张的氛围，按理说他应该会轻松一点，而现在，他的情绪却莫名变得忧郁。

　　祁乐垂着眸看地上凸起来的石板，“老师这是怎么了，脑袋上长了一个……”

　　上个月历史课就经常被其他老师以各种理由占用，现在他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祁乐依旧没得到回答，他心里堵了一口气，抬头看许方齐。

　　即将说出口的话，被身后的喘息声所占据。

　　他回头看向声源处。

　　路司义惨白的唇瓣裂开几道痕，白皙修长的手指尖上沾着一点血色。他笑着，把一张五十元递给祁乐：“不要把老师的事告诉其他同学哦。”

　　祁乐看清身后的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老师……”

　　他盯着路司义指尖那张五十元看，“老师这是我的封口费吗？”

　　许方齐站在他旁边不吭声，只有视线在缓慢移动。

　　路司义似乎习惯性抬手摸后脑勺，手指刚贴在鸭舌帽上。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睛里的光也跟着暗了暗：“可以当做是，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所以没关系。”

　　“不是老师了……”祁乐大概猜出来一点，他吸一口气，“老师你怎么了？”

　　路司义没回答祁乐的问题。他偏头看站在一旁的许方齐，“快到上课时间了，你们快回学校去吧。”

　　想象中的回答和现实存在很大的偏差，他等着许方齐点头，然后把祁乐拉回学校。但他也才二十多岁，自己的人生还没过多少，就妄想已经了解一个认识两年的学生。

　　许方齐看一眼祁乐，“既然不是我们老师了应该没资格管我们了吧？”

　　路司义被怼得一愣，没意识到刚刚自己的想象有多愚蠢。

　　许方齐继续说：“您不说我们也能猜个大概，而且还可能想象得更恶劣。要是让班上的同学知道……”

　　祁乐：“老师……”

　　他无奈：“你们一唱一和的是在威胁我吗？”

　　“不算是，是以朋友的身份向你提出要求。”祁乐头一次这样不要脸面的咄咄逼人，他有点耳热：“你不是说要是我们生在同一个时代，肯定会是朋友吗？”

　　我们现在不过比你七八岁。

　　路司义有些喘不上气，他盯着这两张莫名陌生的脸。

　　和上课时懒洋洋的模样完全不一样，现在的祁乐很锋利。

　　许方齐也变得有些危险。

　　眼眶的热意让他忍不住仰着头，灰黑色的鸭舌帽从光溜溜的脑袋上滑落。

　　祁乐动作很快，弯腰一把抓住鸭舌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