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鸾》司渺

55、终章（二）

　　我与清虚的灵力相撞，巨大的冲击在空中瞬间爆炸开来。
　　强烈且刺眼的光芒射地我根本无法睁眼。一阵白茫过后。我只听见如陶瓷开裂，破碎的声音。
　　“阿炩！”
　　琰月的声音突然在我耳畔想起，我想睁开看他，却始终睁不开。
　　不仅如此，我也失去了感知。我感受不到自己身在何处，更无法开口呼唤琰月的名字。
　　难道这便是会飞烟灭？而现下残留在琰月身侧的不过是我的一抹微弱灵识？
　　突然，雷电声四起，而我眼前的白茫也变得昏暗。
　　一阵如古钟般深沉，却又如箫声般悠远，如利箭般穿透，又如鹤鸣般婉转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这声音声震九霄，气势磅礴却叫旁人听得孤独悲凉。
　　“那是！？”
　　是沉熹无比震惊的声音。
　　“是他！果然是他！”
　　清虚虚弱的声音夹杂着兴奋与欣喜。
　　“他？”濯阳疑问。
　　“他便是困我们于六界之中，我们口中所谓的天道。”
　　清虚狂喜却又听得扑通一声，他跪倒在地。
　　“我从未见过如此身形庞大的神兽，他像是鱼族却能翻涌于云腾之中，还能呼风唤雨，变幻天象。”澜容话音刚落，只听霹雳一声。一道天雷出其不意地劈了下来。
　　清虚闷哼一声，鲜血喷涌而出。
　　“兄长！”
　　青霓跑向了他。
　　他道，“无碍。我既做了此事，便做好了接受天罚的准备。”
　　“天道？我才不信什么天道！”是赭羽的声音，他疾声厉色。
　　看来灭神阵已破，冥吟与赭羽也恢复了意识。
　　“小羽。事已至此，还是收敛些好。”冥吟轻笑，嘘了一声。
　　只听轰隆一声，又是一道天雷。
　　“阿兄！”赭羽焦急喊道。
　　清虚未说话，其余人皆未说话。
　　空中神兽一声长鸣，第三道天雷砸了下来。
　　“兄长！”
　　“阿兄！”
　　听他们的声音，清虚的情况并不好。
　　“阁下既已现身，何不为我等解去心中疑惑？”
　　琰月的声音冷厉却如磐石般坚毅。在强势跟前，他从不畏惧。
　　“金焱玉龙，你身为神族之首。却未以身作则，恪守神规，你可知罪？”
　　古老且深沉的声音从天际环绕至我们四周。
　　清虚嗤了一声，“神族之首？我既然是神族之首，那你又是什么？”
　　那声音深叹一声，“你仍如洪荒时那般争强好胜。”
　　“洪荒时？”沉熹诧异，“你是说......”
　　“我乃鲲，上古洪荒之时，在你们诞生于天地间之前的数万年，诞生于北冥之海。”
　　“什么？！数万年？！”
　　众人不敢置信。
　　“监察天地各界，是我生来的使命。”
　　“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从来都不知道有你的存在？”
　　冥吟问道。
　　鲲悠扬鸣叫一声，“洪荒时期，你们七神抢夺领地，厮杀数夜。导致天地间血流成河。我使用混沌之力，抹去了你们的兽性，将你们打回原形，放逐到各自的领地后便隐匿于天地间。”
　　“所以，神族的天罚便是你降下的？”青霓问道。
　　濯阳追问，“还有八荒秘闻，是由你撰写并流传开来？”
　　“八荒秘闻是我对各界的警醒。”
　　“更是引诱吧。”澜容道。
　　“既为神族，须心无杂念，神脉清净。若心生欲念，无法自控且危及苍生者，便会被剥去神识，重修六道。”
　　“三道天雷，还不足以让我们失去所有灵力。”琰月道。
　　他话音刚落，只听霹雳声不断。连续三道雷又劈了下来。
　　“作为神族，三道天雷只是警示，六道天雷才是惩处。”
　　只听轰地一声，有人倒在了地上。
　　“阿兄，你撑住！”赭羽慌乱不已。
　　“没有灵力，救不了他的。”澜容道。
　　“我可以！”青霓道，说罢便听见她抬手施法。
　　“当年他替青霓挡去两道天雷，如今又吃了六道天雷。不久后他便会化为原形了。”濯阳道。
　　“濯阳与沉熹动了情，琰月也动了情，为何他们未受任何惩罚？为何只罚我们？！”青霓怒吼，声音中带着不甘。
　　“情不过心中一念。以一己之念造福六界，此为仁；以一己之念危害六界，此为祸。他们有情，却护佑一方；你们有情，却为祸他人。”
　　“并非是动情便会受罚，而是作为神族因为动情却祸及六界，才会受罚。青霓，你难道还执迷不悟吗？”澜容道。
　　“清虚未动情，却起了念。禁术是你写在八荒秘闻中用来试探我们的欲念，对吗？”琰月问道。
　　“六焱青麟，你集天地草木之灵而生。拥有六界之中最为纯净的元灵，你本应是神族之首，却过于仁善。你虽有情，却解救苍生。因此本座并未罚你。”
　　“原来如此。”琰月道。
　　想来他也一直疑惑，为何自己未受到天罚。
　　但鲲未回答琰月的问题，想必已不言而喻，那禁术便是他刻意为之。
　　“白焱瑞虎，碧焱玄龟。你们互生情愫，却恪守本分，维护六界秩序。”
　　“多......多谢。”沉熹道。
　　一时间竟分不清沉熹是在谢他对他们的夸奖还是不罚之恩。
　　“本座虽位于六界众生之上，但也存于六界之中。我与你们一样，皆需遵守自身的使命，维护六界秩序。如今金龙重修，看管神界之职便由白虎替任。”
　　“我......”
　　濯阳的刚开口，便被打断。
　　“若无人接替神界首位，那么你们上古七神便将再返原形，重新归位。”
　　“我愿意。”不过片刻，濯阳叹了一声，回答道。
　　“甚好，甚好。诸神归位，六界太平。”
　　而后，天空再次传来雷电交加之声。鲲一声长吟，而后消失了踪迹。
　　我的眼前又变得光亮起来。
　　“阿兄！”须臾，赭羽撕心裂肺地叫喊声响彻天际。
　　“我探寻的东西已经得到了，我......不后悔。”清虚声音缥缈，而后声音随烟般散去。
　　“把他交给我吧，我带他回去神界修炼。”濯阳道。
　　“好。”只听青霓向濯阳走去。
　　“经此一遭，你可摒下了心中欲念？”濯阳问。
　　须臾，才听青霓作答，“放下了。”
　　“既如此，须为曾经的所为做出补偿。黑水族的禁忌你需去解除，还有其他水族世子之死以及水族之战，你需前去说明缘由。日后水族的复兴，也由你来帮扶。”濯阳娓娓道来。
　　“好。”青霓答。
　　“小羽，你......可认错？”
　　“我知错了。”扑通一声，赭羽跪倒在地。
　　“当初你与幽噬作契，失去周身修为。需潜心修行，造福羽族，你可接受？”
　　“嗯。”赭羽道，“我知道了。”
　　现下濯阳是七神之首，更有鲲的监督在上，他们只得唯命是从。
　　“至于冥吟。你与我们不同，你是神石，生性不羁。日后需多加仔细些。”
　　“我知道啦。”冥吟与前面二人不同，语气轻快，“凡间有句话叫做，吃一堑长一智，我现在小心着呢。”
　　“阿阳......你......”沉熹喃喃道。
　　“我怎么了？”濯阳不解。
　　沉熹噗嗤一笑，“平日里看不出来，你这神族之首竟然还有点模样。”
　　确实，我在一旁听着他竟然与从前沉默寡言大相径庭。想来他本来就有这本事，只是没有野心，屈居于人也是愿意的。但有不公之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而他又不似琰月那般心软，他够狠心取舍，更能顾全大局。
　　“你就别笑话我了。”濯阳有些不好意思，“那澜容，你将作何打算？”
　　“我不知道。”澜容语气耷拉，“或许如从前一般，在六界漂泊吧。”
　　“为何不回水族？”沉熹问。
　　“回去不过是睹物思人，徒增悲伤。”
　　“那你心中的恨，可放下了？”濯阳问。
　　澜容苦笑一声，“放不下也得放下了。如今我能如何？我能杀了她吗？”
　　“不能。”濯阳回答得很坚定。
　　“所以啊，既不能手刃仇人，便只能放下。何况杀了她我心里未必痛快，与她同归于尽沁心定不愿我这般做，更是辜负了希炩。”
　　我心生慰藉，他能这般想，我心里很是宽慰。
　　“那便有缘再会。”濯阳道。
　　“有缘再会。”澜容答。
　　“阿月，你呢？”濯阳问向琰月。
　　“阿炩不在了，我心已死。我将沉眠于千灵山，不问世事。”琰月道，语气中透着哀伤。
　　我死了？等等。我若死了，怎能听得到他们的对话！
　　琰月！我没有死！
　　我用力地呼喊起来，可是好像并没有用，他们根本听不见我的呼喊。
　　我眼前仍是白茫茫一片，就连自己的身体我都看不见！
　　我在哪？我突然慌乱起来，我到底在哪？
　　“希炩好像没有灰飞湮灭。”澜容道，“当时她的灵体破碎，飞去四面八方，你太慌乱冲上去，没太注意到。我在底下，看见有一特别亮眼的金色之物飞了出来。那金色的物体中明显有灵识气息，我想去接，却没有接住。”
　　“金色之物？”琰月声音明显颤抖了起来，“在哪个方向？”
　　“应该就在这附近。”澜容道。
　　“金色之物......”琰月呢喃道，“金色之物......”
　　“难道是......”琰月声音变得亮起来，“是蛊灵！”
　　“蛊灵？”沉熹疑惑。
　　“不错！”琰月有些哽咽，“是蛊灵！阿炩没死！”
　　蛊灵？南滇的圣物，万蛊之灵！
　　没错，蛊灵一直都在我的身体里。只是当初我以为它与我的血肉一起被烧毁了。
　　他们好似移动了起来，我听见施展灵力的声音。
　　“找到了！”沉熹的声音朝我靠近，而后我便感受到一股灵力在周围游走，“果然还存有一丝灵识！”
　　“阿......阿炩，你还活着。”琰月的声音再次颤抖起来。。
　　琰月，我还活着。我回答他，可是他却未听见。
　　“如此便好。”沉熹好似松了一口气，“当初将幽噬引入你体内，我与阿阳本就愧疚不已。若是无法弥补，将成为我二人终生之憾。”
　　我心下五味陈杂，不知如何是好。
　　“阿月，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沉熹道。
　　“什么东西？”琰月不明。
　　“当时在南滇时，我探过希炩的脉，她腹中有新生命。”
　　“什么？！”
　　什么？！我与琰月一般震惊。
　　“不错，她怀有身孕。”
　　“那当初她□□毁灭时，孩子不就跟着一起......”澜容道。
　　“本应如此。”沉熹道，“只是那时希炩刚有身孕，腹中未有胎儿，只有小小胚胎。当时在若水中，希炩的□□灼烧，我用若水将胚胎与她分开，将其救下了。”
　　！！！！！！！！！！！
　　“希望它能成为我与阿阳对希炩所做的补偿。”我听见了水波流动的声音，“我与阿阳也会寻找帮你再次复活希炩的方法。”
　　“......”琰月沉默。
　　“阿月，当初我们也是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我与小熹从未想过你会原谅我们。如今幽噬被天雷所灭，我们会尽全力去弥补这场灾难给你与希炩带去的伤害。”
　　“......”
　　澜容叹息，“看来他一时间很难接受，但琰月并非不明事理之人。给他些时间，他会想明白的。”
　　“好。”沉熹叹了一声。
　　“那我们便去处理神族的事了，日后再去看你。”濯阳道。
　　琰月仍是无话。须臾，我听见他们离去的声音。
　　而后又是一阵沉默。
　　“也好。”半晌，澜容道，“你不似我，你还有希炩的一抹灵识，还有你和她的孩子。而沁心却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
　　“我和她，有一个孩子......”好久，琰月才喃喃道。
　　“不错。”澜容似在生气又似在笑，“你的孩子和妻子现下都在你手中，你呀，偷着乐吧。”
　　琰月好似回过神了，吁了口气，“还好，他们都在。”
　　“你在这气我？”澜容气不打一处来，“我如今什么都没有还无法为沁心报仇，我呀，干脆抹脖子算了。”
　　琰月没有回答他。
　　“行了。”澜容没好气，“别盯着这胚胎看了，赶紧带回去养起来。再想想怎么将希炩救活吧！”
　　“好。”琰月答。
　　“......”
　　澜容无语片刻，“既如此，我也告辞了。”
　　“你去哪儿？”
　　“去......沁心想去的地方看看。她没去过的地方，我带她走一遍。”
　　“好。”琰月道。
　　“那再会。”澜容道。
　　“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