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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再回娑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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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间尽是疲色,在狐族的几天,想必确实是疲乏了。
纵有千言万语想问,现下也只能哽在喉中,慢慢吞回肚里。
我看着他熟睡的脸庞,在浓浓夜色的掩盖下,也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阳光透过窗纱,映在我眼帘上,将我从睡梦中唤醒。我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身旁,琰月已经不在了。太久未睡得这般沉,我竟未被他起身惊醒。
他正在外屋品茶,见我走了出去,淡淡一笑,“睡醒了?”
“嗯。”我挠了挠头,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看来昨夜做了好梦。”
我悻悻一笑,“昨夜确实睡得很沉。”倏尔又一惊,“我没有打鼾吧......”
他眼角笑意四起,“没有。”
“那便好。”我拍拍胸脯,走到餐桌旁坐下,毫不客气地动起手来。
“用完早膳,我们便去下一个地方。”
“下一个地方是哪里?”我一边吞咽着食物,问道。
他沉默了片刻,抬眼看我,“娑曼国。”
“什么?!”嘴里的食物险些呛进咽喉,“娑曼国?!”
“嗯。”他道,“最后一缕幽噬之魂,在娑曼国内。”
“迷......迷林?”
“不错。”他抬眼看我,“当时救你时,我便觉那林子异样,未想倒竟是幽噬之魂。”
“如果没有了迷林,那娑曼国该怎么办......”
东州诸国对娑曼之神秘素来欲以探之。当年末循只图享乐,毫不建设国力。若不是迷林,那一次将我展示在诸国面前,娑曼国早已被中原铁骑踏平了。
“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握得久了也会是劫难。他们养蛊用蛊,没有了迷林,也不会轻易被灭亡。若是真的被灭,那便是天道如此。”
“话虽如此,可诺兰与桑朵毕竟还在国内,她们不过凡人,我担心她们......”
桑朵于我有救命之恩,而诺兰于我有陪伴之情。我实在无法看着他们晚年保守战乱摧残。
“阿炩,强者生存。这是自天地初开以来,各界各族仅以生存的条则。娑曼国有他们自己的命数与归途,你可明白?”
我点点头,“我明白。”
他道,“神界一天,凡界一年。此次或许你还能见到他们逝去前最后一面。”
“好。”我虽不愿看到这一天,可是我也深知,我与她们并不相同,终有别离的一日。
“那你准备如何带走幽噬之魂?”
若是我们直接去到迷林,强行将幽噬之魂拿走,必会惊动王室的人。届时,他们定会出手干预,形势定会变得焦灼。
“那便要看娑曼王室的态度,若是愿意想让,我们必不会为难他们的。”
我叹了一声,“桑朵与我有旧情在,不如让我先去与她商榷,可好?”
他看着我,若有所思,片刻才道,“好。”
用完早膳,我们便从客栈离开了。
临走时,店小二见我面色凝重,还追上来笑吟吟地与我寒暄,“小娘子可是还在生你夫君的气?”
“什么?”我不明所以。
“诶~”店小二谄媚笑道,“昨天傍晚我都看见了,小娘子生气自己出去了。”
“呵呵。”我尴尬笑道,“小哥你好眼力。”
店小二将我拉到一旁,悄声道,“小娘子别气了,你夫君还是很在乎您呢。昨天您前脚刚出店门,他后脚也跟着您出去了。您独自出门,他可担心了!”
“真......真的吗?”
“真的!”他拍拍胸脯,“昨天夜里您回来的时候,他也刚回来,看来是跟了您一路!”
说完他又指了指琰月,对我道,“您夫君啊,满心眼里都是您。今晨的饭菜都是他下来亲自吩咐厨房为您特意做的。”
听他说完,我才想起来,早上的饭菜倒都是我爱吃的。
我登时小脸通红,有些不知所措,“谢......谢谢你,小哥。”
琰月已经在客栈外等了好一会,他转身看向正在说话的我们,眼中升起疑惑。
我偷偷在手掌中变幻出一些碎银,塞到店小二手里,“谢谢小哥,你有心了。”
说完便雀跃地朝琰月走去。
“唉哟!姑娘您真客气。”小哥在身后喊道,“祝您与夫君白头到老~”
被他这么一喊,我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脸更是滚烫得不行。
“怎么脸这么红了?”
琰月打量了我一眼,问道。
“那个......”我慌忙指了指头顶的烈日,“太阳太大了,有点热。”
他眼中有些迟疑,但也信了,“去了镇外,我们便直接到娑曼国。”
“嗯。”我跟在他身后,心脏跳动地如击鼓一般。
“那店小二找你何事?”
“他......他见我俩眼生,问我饭菜可否何胃口。”
他淡淡一笑,“这便是凡界常说的人情往来?”
“哈哈,没错。”我附和道,“顾客满意,才会有回头客嘛。”
“嗯。”他也赞同。
走了一会儿,我仍未按耐住自己,将脑袋凑到了他跟前,“昨夜我出去后,你可有去什么地方?”
他怔了怔,“我未曾出去,在客栈里休息。”
“真的?”
“嗯。”
“好吧。”我将头收了回来,不再看他。
半晌,他开口道,“不必再为娑曼国的事情担忧了,我不会伤害到他们。”
我对着他的背挥舞了一拳,而后冷淡道,“好,我知道了。”
“你要对我说的话,现在可要说?”
我翻了个白眼,“没什么重要的,就是对白潆与重踅之间的事感到好奇罢了。”
“好。”
出来镇外,我们便直接施法来到了娑曼国境内。看着熟悉的边境石碑,我竟晃觉上次送诺兰回去已隔经年。
我们站了不过片刻,身后一阵柔风拂过,一股强大的灵力朝我们后背直扑而来。
“阿月,怎么才来,我们都等你们很久了。”
这柔如春水般的声音,是沉熹。
我转身,对着那淡淡泛着白光与蓝色海水微光的二人行礼,“拜见二位尊上。”
沉熹笑吟吟地朝我走近,她靠近我的眼波微转,片刻过后将我扶起,“如今你已是阿月的人,不必向我们行礼了。”
濯阳一如既往地散发着旁人勿近的气息,他面色微沉,“阿月,你们在雪山发生了什么?”
琰月看着他,淡淡道,“如你知道的那般。”
“你......”濯阳明显微蕴。
我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三人。
“罢了。”沉熹在中间缓和道,“阿月定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对罢?”
她眯着笑眼,看向琰月。
“嗯。”琰月微微颔首,将我拉到他身旁,“游籍在何处?”
濯阳叹了一口气,将头别过去,不愿再与琰月交谈。
“唉。”沉熹道,“他们二人呀,特别是那个黑水族的公主,一路上太吵了。我与濯阳便叫游籍带着她先进去玩玩,我们俩等你们,也好清净清净。”
“公主?”我发出疑问。
“没错。”沉熹点头,“这次黑水族能顺利拿到幽噬之魂,多亏了这位公主帮忙。若是没有她,我们便打算出手强夺了。”
琰月道,“她帮你们,想必并非平白之举吧。她要的是什么?”
沉熹笑道,“阿月啊,有的时候你挺聪明的,怎么有的时候却又糊涂了呢?”
琰月道,“你又怎知我是糊涂了?”
沉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须臾,莞然一笑,“如此便好。她要的东西,你要亲自去问他们,我们啊,可不好说。”
她看了眼濯阳,巧笑倩兮。
琰月好似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未再追问,只淡淡道,“那便进去吧,娑曼国中不似我们想象得那般简单。”
沉熹道,“无妨。太久未问六界之事,正觉兴致盎然呢。”
说罢,我们便变幻着装,迈进了娑曼国境内。
娑曼国在桑朵的领袖下,国力明显强盛了不少,守卫也比原来森严许多。还好我们提前更换了娑曼服饰,再加上我本有王室腰牌。我们一行人一路上虽然吸引了不少目光,但还算是安然无恙地通过了守卫的检查。
沉熹打量着身上的银饰,抬手间银饰叮当作响,“直接施法进来岂不是轻松许多,这满身的饰品虽然好看,但着实沉重了些。”
琰月与濯阳身着娑曼服饰倒是别有更显样貌,俊俏得如天神下凡。
“娑曼国毕竟是凡界,不似其他族类。若能与国王交涉,平和地拿到幽噬之魂,免去干戈,自然是最好的。”
沉熹看向我,“听闻你曾在此处生活百年,与王室甚为亲近,想必王室定会卖你一个薄面。”
我叹息道,“迷林是他们的命脉所在,我不一定有这个面子。”
沉熹轻快笑道,“无妨。我们要的东西,他们不给也不行。”
若非知道她的实力,这话从她口中说出实在有些违和。
琰月道,“我与阿炩先去与王室交涉,在成功之前,切莫轻举妄动。”
说罢,他转头看向濯阳,“可好?”
濯阳冷冷道,“我可不是爱管闲事之人,若非必要,不会随意动手。”
沉熹拉着濯阳,对琰月道,“阿月,此番若不是因为你,这天高地远地我们才懒得跑呢。”
琰月笑道,“我知道,因此心中对兄长与小妹也是感激不已呢。”
见琰月如此说,濯阳面色温和了不少。沉熹拉了拉濯阳,愉快道,“那你们便先去王室吧,我与阿阳从未来过这般地方,四处去逛逛,等你们的消息。”
琰月颔首,“好。”
“那游籍与......那位公主呢?”我问道。
沉熹对我眨眨眼,,“他们想必也在哪玩耍呢,若是累了,定会与我们汇合的。”
说罢,她便拉着濯阳朝热闹的集市走去了。
琰月看向我,“不必担心,有他们俩在,游籍不会有事的。”
说是这般,但我与游籍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在千灵山一直都是他陪着我,与我一起消磨时光。此次他去了一趟黑水,也不知道他是否受伤,更何况身边还跟着一位黑水族的公主。
等等,此刻我的脑子才缓了过来。
“他与那位公主......”我缓缓看向琰月。
琰月也会意,“他们之间或许有另一番缘分。”
我笑了笑,“也是,待日后见到他,定要问问清楚。”
我们一刻都未耽搁,径直去到了王宫。有腰牌傍身,一路上都畅通无阻,直到见到了桑朵。
上一次我们相见还是在千灵山,她被赭羽绑在我的跟前。如今再见,王座旁的她已是耄耋老者,两鬓斑白,荣华不再。
她好似知道我要来,着看我,眼中充满笑意,“阿炩,你终于来了。”
桑朵的声音不再似从前清脆,已如普通老妪一般,完全被岁月沉淀。
我看着她,回应道,“我来了。”
她眼光微动,“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说话很慢,时间都随着她慢了下来。
我看向她身旁王座上的人,“这位可是娑曼国的新王?”
“嗯。”她应道,随即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对着王座上的人道,“诀儿,这便是娘常与你提起的神女希炩。还不起身拜见。”
新王随即起身,对我行礼,“连诀拜见神女,神女安谕。”
“这是......末循的孩子?”我仔细端详了一眼。
桑朵摆头,“我与先王并未有子嗣,这是我与解律之子。”
娑曼国中只有国师一脉姓解,看来连诀是解胥的孙儿,但并未随父姓。我看了眼连诀,他眼眸纯净,一脸正气,看来桑朵把他教养得很好。
我欣慰笑了笑,“桑朵,这些年你将娑曼国治理得很好。”
她亦笑了笑,,“作为王室后裔,这本是我的职责,只是从前被感情蒙蔽了双眼。做了许多错事,辛在我的子民们并未抛弃我。”
连诀扶着桑朵坐了回去,“母后,您已经用一生去弥补了年少所犯的错误,子民们都很拥护爱戴你,过去之事不必太自责了。”
桑朵点了点头,;泪眼婆娑地看向我,“阿炩,我此生最对不起的便是你。曾经你苦口婆心地劝我,为了我,我们家族损耗了极多的金羽。最后为了我们族人,竟差点丧命在什密山中,而我竟因为末循之死而怨你,我......”
她有些激动,握着连诀的手不停地颤抖。
过往的回忆再次涌进了我的脑海,看着她满脸忏悔,我心中亦是五味陈杂。如今她已年迈,有生之年不过寥寥,我又岂会真的一直怪罪与她?
我宽慰道,“过去之事便过去了。你也因为我在神族手里险些丧命,你的先祖救过我的命,而我也用自己的身体将这份恩情还给了你们。我们早已不相欠。”
“那......你心中可原谅我了?”
我叹道,“我从未怨恨过你。”
她泪流满面,“阿炩,我......我对不起你。”
我本以为我们再次相见会是久别重逢,喜极而泣。却未想到她心中对过往之事仍是介怀,更不曾想到她对我竟觉这般歉疚。
琰月突然开口,“王上,金羽既然照拂你们百年。此次我们前来有一事相求,王上可愿还此恩情?”
提及恩情,连诀坐了回去,整理衣襟,“阁下请讲。”
琰月道,“此次我们前来,是想将迷林中原不属于贵国之物带走,还望王上成全。”
“迷林中?”连诀不解,“迷林不过是一片带有瘴气的林子,还有其他何物?”
琰月道,“这片迷林中的东西并非寻常瘴气。千年前神族大战,有一幽噬之魂散落于六界,正隐匿于此林中。”
“幽噬之魂。”连诀与桑朵相视一眼,“从未听说过。”
琰月一笑,“这是神界之事,你们未听闻乃是正常。幽噬之魂是极凶险之物,在凡界待久了,定会带来祸端。”
连诀有些犹豫,“我们娑曼族人与迷林生活了几百年,从未在林中受到过伤害,更未见到过阁下所说的幽噬之魂。仅凭阁下一人之人,叫我如何相信迷林中却有此物?”
琰月看向桑朵,眸色冷峻,“如若王上不信,可向你母亲求证。”
桑朵眉眼间顿时掠过一丝慌乱。连诀看向她,“母亲,这是真的吗?”
桑朵阖目,似极力掩饰心中的慌张。须臾,才缓缓睁眼,“他所言,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