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雪山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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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离开雪山正欲前往黑水时，濯阳与沉熹传信而来，他们已经将黑水的幽噬之魂拿到了，传信短短一句，但却未提及任何关于游籍的消息。
我忍不住问琰月，“那游籍如何了？难道他们真的将游籍交了出去？”
琰月道，“濯阳与沉熹应不会受制于黑水蛇族，何况游籍是我千灵山之人，他们不会答应的。应该是与黑水族做了什么交易。”
我吁了口气，“那便好。若是游籍真回到了黑水族，真不知道他们会如何折磨他。”
琰月道，“此话倒是被你猜中了几分。黑水族人生性暴戾，最恨背叛。若是游籍真的回去，便无法再活着走出来了。”
言毕，他眼尾掠过一丝寒意，“但他们若不怕青焱灼灵，便可试试。”
“现下已有两缕幽噬之魂，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他忽然驻足，看向我眸光闪动，“你说有话对我讲，是什么？”
我没想到他会记得此事，更没有做好准备。站在雪地里望着他，脸颊不由得泛起微红。
“我......我有点饿了，能不能先找点吃的填饱肚子再说......”
他淡淡一笑，“好。”
我本以为我们会直接去下一个目的地，未曾想他竟带着我来到山脚百里远的一个小镇上，随便找了间客栈住下了。
当店小二问他是开一间房还是两间房时，他很自然地说了一间。店小二打量我们的眼神顿时变得微妙不已，带着我们上楼时还不断夸赞我们真是郎才女貌的俊俏小夫妻......
他在前面走得倒是坦然不已，而我跟在后面脸颊却红得跟熟透了的苹果一般。
原本是有些饿了，但在店小二的一顿肆意夸赞下，面对屋里一桌的美食，倒有些忐忑紧张得吃不下。
他坐在我对面，倒是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兴致盎然地品尝着美食。见我未动筷，问道，“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
我心里打起鼓来，你倒是稀疏平常得紧，那店小二一番羞涩的话好似只我一个人听去了。
我无奈，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筷子朝桌上随便夹去。
“怎么想起来住店了？”我有些好奇，“为何不直接去下一个地方？”
他道，“既不需要去黑水那边，便不赶了。这几日未休息好，便找个地方好生休憩一番，再去也不迟。”
原来是这样。回想起来，好似我们这几日确实都未好好休息。他在狐族也损耗了不少灵力，应是需要好好修养一下。只是我灵力薄弱，不能帮助他快些恢复，心下登时有些气馁，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够像他们一样去保护身边的人，亦或是在旁人需要帮助时能够挺身而出，而非现在这般，总是在一旁等着别人来救我，亦或是看着他们需要帮助却无能为力。
我忍不住深叹了一声。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淡淡道，“我的灵力来自山川草木，只需呆在山川之间，自然便会恢复，旁人的灵力对我来说没有太大作用。”
“那为何诸毗可以为你疗伤？”
“他并非是用灵力为我疗伤，而是用灵力将仙草渡入我体内，助我快速恢复。”
“原来如此。”
所以千灵山四季如春。那当时我在修养时看见的雪，难道是他特意为我变幻的？
此刻我刚苏醒时，诸毗对我说的话在我脑中响起。他知道我喜欢雪，所以特意为我下了一场雪。
我抬头望向他，心头攒动不已。
“琰月......你......”他垂眸不紧不慢地品尝着美食，我刚开口，他微微抬眸，看向我，画卷中走出来的男子一般。
“怎么了？”
不知为何，我胸腔突然一顿躁动，迅速将眼睛低了下去，以掩盖我小鹿乱撞的内心。
你可是心悦我？
我在心里练习过一万遍，可是看着他时，仍说不出口。
“嗯？”他将筷子缓缓放下，漆黑的眸子中有些疑惑。
我整理好自己，对他慌乱一笑，立即转移话题，“你与白潆之间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我，“你想知道？”
“嗯。”我点头，再次避开他的眸光，怕他看穿我的心思，“还有她与重踅之间的事情。她本来心中只有你，为何突然转变的那么快，接纳了重踅？又为何重踅会对她如此深情？他们生来本是敌对的两族。还有白若虚，他对白潆的憎恨，又是怎么回事？”
他淡淡一笑，“你说想说的话，便是这个？”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我只是心生好奇......”
他饮了口茶，“与冥灵幽噬大战前，我并未常居于千灵山，而在周游六界。那时的狐族还是九尾神狐一族，他们居于青丘与涂山。我遇见白潆是在人间，她被凡人用链子锁住关在玄铁铸造的笼子里面。被他们强迫在台子上变幻真身，卖艺赚钱。她蜷缩在笼子角落里，完全没有神族的风姿，眼中只剩惊恐与无助。那时我心生好奇，便留下来多看了一会儿。只见那卖艺人鞭子在空中一挥，她便惊骇不已，顿时化为了狐型。凡人们把她当做了妖怪，既害怕又兴奋。她在鞭子挥动下不断地从人形变化为九尾狐，只为台下那接连起伏的叫好声以及不断投掷上台的铜币。我隐匿在人群中，而她却一眼便看见了我，向我发出求救的眼神，但不过一瞬。一瞬之后，眼眸中的光亮便湮灭了，再次变得空洞无神。她应是遇见了很多妖族，误以为我也是其中之一。所以便再未求救。”
“为何？”
“妖族要潜心修炼上千年才能飞升成仙，从仙到神则需要上万年。而有些族类，生来便是神。作为妖族，能看见高高在上的神族跌落尘埃，心中更多的是讥讽与畅快，根本不会心生怜悯。或许有，但是白潆从未遇见过。所以有过一刻的希冀后，她知道是自己又妄想了。收回了自己那可怜的期望，又开始了一遍又一遍的表演，直至精力耗尽。我本不愿干涉人界之事，但是她那双空洞且绝望的眼神好似印在了我脑中一般，挥之不去。因此出手搭救了她，而后将她带回了千灵山。她虽受尽了人界苦楚，但却心存感恩。在千灵山痊愈了之后并未离去，而是留在了我身边以报答救命之恩。这一留，便是几百年。”
“几百年？”
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比我在他身边的时间要长太多......
“嗯。而后冥吟掀起神族之战，白若虚带领狐族加入冥灵幽噬一方与诸神开战，我才知道她是九尾神狐王族后裔。”
“我听说，她选择回去了狐族，与你们对立。”
“嗯。”琰月点头，“狐族处于弱势之时，白若虚用他父王的性命逼迫她选择是继续留在我身边还是回去狐族。她作为狐族的王姬，狐族王室仅存的血脉，在她父王苦苦的哀求下，选择了回去。”
“她既是王姬，走失这么多年，为何无人寻她？偏偏那时候倒是将她认回去？”
“她幼时贪玩，与王弟偷偷跑下山去，被猎人捉住。为了救她的王弟，她自己拼死拦住了猎人，而后便被抓住卖到了偏远的沙漠。她的王弟因为此事受了很重的伤与惊吓，他的父亲本就偏爱王弟，将罪过全怪在她的头上。以为是她故意为之，因此扬言让她自己回来领罪，若是怕受责罚不回去狐族便永远没有这个王姬。而她母亲担心她的安危，派人找了很久，都未寻到。便以为她是被山林间的妖兽吃掉了，百年过后便再未寻了。“
“原来如此。”我叹息，“想必几百年间无人寻她，遇见的狐族对她这个王姬也是缄口不提，她也寒了心了，不愿再回去狐族，便未对你说起。”
“嗯。她的母亲早逝，王弟也因为内乱牺牲。父王老年丧子也一蹶不振，狐族之权全都掌握在白若虚手中。只要狐王一死，王位便是他的了。狐族素来避世，不参与神族争端。当年七神之战也是白若虚带领着狐族参加的，族中长老皆有苦不能言。直到我身旁的白潆看见狐族阵营中被白若虚领出来坐阵但垂垂老矣的狐王，忍不住喊出了一声父王。他们才终于看到了希望。”
“白若虚想做狐王，断不会让白潆坏了他的好事。她在你身边，他根本无从下手，因此才用
狐王性命逼她回去狐族。以趁战乱不备时铲除后患。”
“不错。”琰月道，“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在我身边修炼的白潆，灵力却远高于他。虽然并未帮着狐族打赢其他神族，但是他根本伤不了她。冥吟战败之后，他便逃之夭夭，留下白潆在族中收拾残局。”
“难怪他要潜伏这么多年，趁我们不备时偷袭，原来是打不过。”我不禁嗤之以鼻。
“但上次交手，他的灵力已不在白潆之下，背后应是有人相助。不过现下有重踅在白潆身边，他也伤不了白潆分毫。”
“那你现在可曾原谅白潆了？”
琰月淡淡一笑，“我与她主仆一场，谈不上记恨。只是她既然做了选择，那么至此与我们便是陌路。”
我轻叹，“的确。那她与重踅又是怎么回事？”
我看向琰月时，他正看着我，“狼族本是妖族，但因为他们凶悍，强势，因此独据一方。他们不似其他族类，以血统承袭王位，他们拥能者为王。历任狼王皆是族中最强之人，重踅也不例外。在狐族被驱逐到极北之地之前，那里是狼族的天下。狐族去到之后，分走了他们大片的地域。因此他们才与狐族势不两立，两族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现纷争只因狼族想夺回曾经属于自己的领地。然而白潆的攻守下，他们从未得手过。”
我再次对白潆心生敬佩，她竟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让狐族在强敌下壮大。
“重踅少年时是狼族最勇猛的战士，那时他受到族人嫉妒暗害，为了活命，不得不越过狐狼边界躲藏。而那时白潆对狼族不似后来的态度，因此在雪心清池看见奄奄一息的重踅，心存恻隐。将他从雪地中救了回去。至此他便对白潆心生感激与爱慕，直到他回到狼族，一步一步成为了狼王也未曾改变过心意。而后白潆在雪心清池吸收了幽噬之魂，幽噬之气灼伤了她的双眼。重踅便毫不犹豫将自己的眼睛换给了她，以报当年她当年救命之恩。”
“什么？！”我惊叹，“她的金色双眼是重踅的？！”
“嗯。”琰月点头，“白潆的眼睛本是红色。是重踅趁她重伤昏迷时换给她的，她生性要强，不愿亏欠旁人。得知重踅在未经她同意便换了眼睛给她，一直心存歉意。因不愿亏欠更多，而后便不再与重踅来往，更是将雪心清池地域分割一半交还于狼族，以此抵消她受狼王之恩。”
“原来雪心清池最开始全是狐族的地盘。”
“而他们狼族皆知此事。每次在纷争时皆会将此事说与狐族将士听，欲让他们觉得狐族本身有欠于狼族。是他们狼王的恩赐，才有狐族今日。”
“所以白潆才会对狼族厌恶至极。他们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琰月浅笑，“你这几句倒有几分人界凡人的模样。”
我嘿嘿一笑，“从前被关在笼子里，只能看看话本消磨时间，学了不少。”
“想必今次白潆接纳重踅，也是看见了他的真心。只有他会不顾一切地保护她，即便是冒着灰飞烟灭的风险。”
“是啊。”我不禁感叹，“重踅在雪心清池用自己的元灵护住白潆，若我是她，也会被他打动吧。何况他还将自己的眼睛换给了她。”
琰月道，“旁人之事你倒是万分感动。”
我一愣，他这话怎么有些阴阳怪气，我看向他，“不过，你远在千灵山，怎么知道这般细节的？”
琰月咳了咳，“我自是知道。”
我撇嘴，“想必是放心不下，日夜关注呢吧。”
琰月明显怔了怔，嘴角只微扬了扬，并未作答。
一时间空气凝滞，一股莫名的酸意涌上了我的心头，我撇着嘴，埋头不再看他。
他并未再言，而我也再未搭话。只顾往嘴里扒菜，直到夜色渐暗。
吃饱喝足后我心里仍是不太舒服，便未管他，自行出去小镇上散心了。这个小镇背靠雪山，天气也是常年严寒。夜里镇子上外出的人很少，只有少许赶路的行人。
一个人有些无聊，便沿着路一直走，直到爬到了镇后面的山坡上。上坡往下看，小镇的夜景一览无余。我环顾四周，除了漆黑的寂静，琰月并没有跟来。心中登时更加烦闷，便原地而坐，吹着山风，观起了夜景。
小镇夜景虽不错，但心中堵塞却久久难除。腿旁的野草在山中摇曳地更是碍眼，我一个咬牙，一口气地将周围的野草拔了个精光。
那我又算什么？跟从前的白潆一样，在他心中只是主仆一场吗？那我与他发生的这么多又算什么？那......那一夜又算什么？
这一切......不过都是我一厢情愿么？
我将手中的野草朝空中一扔，吐了一口浊气。抬头望月，叹息惆怅。
倏尔山头微风拂过，似有人在轻抚我的脸庞，替我抹开眉间忧伤一般。
腰间的黑曜石突然动了动了，我立刻机警撇头四处张望，并未有旁人。我不禁好奇，用拇指抚摸着黑曜石一遍又一遍，它才终于安静下来。
不知为何，抚摸着黑曜石我心中总有莫名的不安。在狐族它已经异动了几次，除开在白潆跟前以及雪心清池里幽噬之魂围绕在我身边，那日在王殿，白若虚的风刃被打散后，它也躁动不安。而现在，我一人在无名山坡上，它居然又动了起来。
冥吟说黑曜晶石在紧急关头能护我性命，可那日幽噬之魂将我包裹，却未见它保护我。难道冥吟欺骗了我？
但他为何要欺骗我？他需要琰月早日集齐其余的幽噬之魂，助他脱身。若这石头并不能保护我而是从中使坏，对他有何好处？
亦或是还未到危及性命的紧要关头？不过每次面临危险，它都有异动。亦或是本来它便是提醒我身边有危险？因此到现在它才并未显现任何作用。我不禁再摸了摸腰间的黑曜石，劝说自己，再观望观望吧。
回到客栈时，琰月已经歇下了。他躺在床榻上，眉头微皱。我轻叹了一声，想来这几日他确是疲惫了。无奈我心软，方才还有生气，现下心中却又心疼几分。
是主仆又如何，你何时这般贪心了？从前也不过只想着能陪在他身边便是极好的，怎么现在却又奢望更多了？
并不是他问题，而是自己贪婪了。我再次叹了一声，叮嘱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在床榻旁坐下，趴在床沿上也准备休息。
才刚趴了一会儿，便感觉到床上褥子动了动。
我微微张开眼，琰月正睁着眼看着我，我朝他不好意思笑了笑，“吵到你了，抱歉。”
他看着我，黝黑的眸子如湖水般平静，“上来。”
“嗯？”我不敢确信他所言是何意。
他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腕，只轻轻一抬，我便躺在了他身侧。
“我可以在下面睡的。”我慌忙起身，欲朝床下滚去。
他将我的手紧紧握住，“别动。”
他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不过短短两字却使得我身体顿时不听使唤，麻木地无法动弹。
他将褥子轻轻盖在我身上，而后轻轻一拉，便将我圈在怀中。
“琰......琰月......”
我心跳得巨快，胸中好似有一个煮沸的茶壶一般，壶中的沸水下一刻便要喷涌出来。
“嗯。”他的头轻轻放在我的头顶，极轻柔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睡吧。”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雪山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