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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桃花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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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暮歌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拿起蒲团,规矩的朝着岑栖行了一揖,便转身换了个位置坐下了。
可他低着头,辨不清神色。长清却觉得这人走时似乎看了自己一眼,他眉头微皱,倒是没在意,拍了拍身旁还在发呆的辛斑斓,两个人蹑手蹑脚的穿过了人群。
危柳自是不愿意,她好不容易寻到了处能离白鹭公子近些的地方,结果又被哥哥抢了去。只是先生发话,她又不得不听,只好拎着蒲团到后面去了。
这下换成辛斑斓坐在岑栖左手边,危长清坐在他右手边了。在岑栖身旁,辛斑斓自然是不敢睡,长清也是乖巧的很,无须岑栖再多费心。
这届学生中,岑栖也就对两人上心,其中一人是骆暮歌,他心智不凡,日后能成大器,还有一人便是危长清,此人狡猾,惯会耍心眼,若不看着他些,说不定哪日就叫白鹭洲翻了天。
好在打坐时没出什么岔子,岑栖倒是欣慰,这些学子虽然天资不足,但大多勤能补拙,岑栖也相信他们如此下去,有朝一日定能成才。
至于危长清……岑栖不知为何,他头上冒了许多汗,只是双眼紧闭,也看不出什么痛苦的样子,天气倒是炎热,但好歹已是十月,难不成是脾肾太亏,才会虚汗连连?
岑栖不是大夫,也不会去瞧他倒地有什么病症没有,只是一连数日,危长清皆是如此,有时在榕树下打坐,他挥汗如雨,着实给岑栖吓了一跳。他虽不喜危长清,可如今他身在白鹭洲,仍是自己的学生,那辛斑斓也是,动不动就一手心的汗,岑栖想着过几日,不若就请个医师过来,好好的给学生们都瞧瞧。
只是还未等岑栖请到医师,危长清就先病倒了,他倒在榻上,一病不起,不是装的,是真病了。
岑栖没有过去,只是给他找了个医师瞧病,说是寒邪入体,如今头痛难忍,已经睡下了。
既已经睡下,岑栖便更没有理由去探病了,他坐在摇椅上吃着葡萄,又想起了什么。这小子这几日,凡是打坐便汗流不止,现如今是染了风寒又头痛不止,这绝不简单。
“原来如此……”岑栖口中喃喃道,他是将冰块藏进了头发里,怪不得整日都梳着个如此奇怪的发髻,这种人果然不值得同情,也就是他常年练武,身子骨还算壮,这过了月余才病发。
“公子似乎很不喜欢他。”青灯跟随主上多年,一眼便能看出公子在想什么,只是这也不怪公子,要怪只怪这危长清和那人实在是太像了。
岑栖放下葡萄,若有所思:“他不思进取,又胸无大志,听闻这城东危家算得上是青石镇首富,可若依着危长清的性子来,怕是就要坐吃山空。”
岑栖从不是好为人师之人,有人虚心求教,他自然乐意施之,但若有人相应不理,他也不会自讨没趣。
“城西那群人如何。”岑栖眼神变了变,将方才那幅散漫的样子收了起来。
青灯闻言,低下头说道:“回公子,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动静,看样子并不像是来找我们的,文将军也并没有来,应当是还不确定我们的方位。”
“可若等他来了,一切便迟了。”岑栖想起上次在涪水之时发生的事情,文老将军是铁了心想要抓他的,可他若当真两肩空空,便随他去了,但他还不能随他走,总有些事他需要了结。
只是他也不知究竟何时他才有勇气迈出临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昨日官府的人来将辛斑斓带走了,理由是他家布庄与靖虞曾有来往,如今被抓,自是全家锒铛入狱,此事岑栖也没有办法,此地官府,到底是地头蛇。
事情一出,自然是瞒不住,危柳千方百计的想将哥哥留在屋子里,他伤寒未愈,若叫他知道了,他定是会冲出白鹭洲去救人。
可长清原也是不知道的,偏巧那日骆暮歌来看他,将此事说漏了嘴。岑栖准他十日病假,就是想让消息都隔在他那间屋子外,只是天也有不测风云……
他卧床多日,便是辛斑斓和危柳在悉心照顾,日前就见辛斑斓有些魂不守舍,只是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还能对他守口如瓶。
“不行,我要去找他!”骆暮歌走后,危长清说着便翻身下床,将鞋找过来穿上,危柳见状急忙拦了下来。
她知道哥哥知晓此事定然会冲动:“你就是去了也无济于事啊哥,那可是官府!”
“可他是我兄弟!”长清没忍住吼了一声,少见的红了眼眶,因为他知道辛斑斓这一去,也许就回不来了,可如今他全家危在旦夕,能救他的只有自己。
危长清不顾妹妹的阻拦,执意要救人。当初辛家与靖虞人有生意往来他是知道的,辛斑斓曾经告诉过他,此事全当是个秘密,岐周和靖虞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百姓们哪一个不恨靖虞,可青石镇挨那靖虞边境近,常有人来做生意,再加上那一单价格不菲,辛家便应了,可谁想到如今竟出了这样的事。
危柳拦不住他,长清推开门便要往外走,却见门外站着一人,拦住了他的去路:“通敌叛国可不是小事。”
岑栖知道危长清得知此事,定会想要去救人,危柳方才跑过来找他他便知道要出事。可带走辛斑斓的是官府,就算危家有泼天的富贵,财不敌权,若真到了那一步,危长清包庇罪犯。也是要进大牢的。
但危长清不理解,他只是质问岑栖:“你相信辛斑斓他通敌叛国?你自己的学生什么样你自己不清楚吗!”
危长清没有错,他相信辛斑斓,他要为辛斑斓讨一个公道,但在他眼里岑栖并不是这样认为的。
“你我自然是信他,他是我的学生,我不可能不管,那辛家呢,你真的敢说他们没有通敌?官府办事,自是不可能空穴来风,或许辛斑斓是无辜的。”岑栖见惯了官场,不愿再让危长清涉险。
岑栖不与他解释太多,可长清也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义气愤愤道:“他自然是无辜,伯父伯母也是无辜,你根本不了解他们,又有什么资格说出这样的话来,说到底你就是个自私冷漠的人,你无非是怕我和辛斑斓都进了大牢,会扰了你这白鹭洲日后的生意吧,我告诉你不用!小爷我本来就不想来你这什么破洲,你这种人,心都是石头做的,还好意思教书育人,呸!等我救出辛家,我便……”
危长清话还没说完,便‘嘭’一声倒在了地上,岑栖收回了方才劈出手刀的手,晃了晃手腕,才看见危长清倒下后身后站着的危柳,她一脸吃惊,吓得连忙去扶地上的哥哥。
“他大病未愈,将房门锁好,除了吃饭解手,不许让他出门。”岑栖的语气有些冷漠,也带着些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倦意。
危柳愣怔的应了下来,就见先生已经离开了,她将哥哥小心翼翼的扶到床上,照岑栖的话乖乖关严了房门。
或许危长清说的没错,他的心是石头做的,他就是一个自私冷漠的人,是个胆小鬼,是个逃兵,他不敢承认他的错误而导致的一切,甚至没有勇气去再见那个人一面,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那个开满玉兰花的庭院里,那些年因为他的自私冷漠,让多少人受了罪,可他却一走了之了。
“公子。”青灯见主上从危长清的房间出来,便跟了上去。
岑栖收回了那思绪,低声问道:“有何发现。”
青灯凑近几步,压低了声音道;“府衙表面上是以通敌叛国之罪扣下了辛家之人,但暗地里却放出消息,可以赎人,只是这赎一人,便要五百两,可辛家向来只与危家交好,除了危家,还有谁愿意花这么多银子救人。”
“危无昌不能救。”看来背后之人的目的并非是辛家,而是危家,可即便是危家给得起这钱,也万万不能出手,这点钱不算什么,可却是引蛇出洞,“决不能让人知道这个消息,尤其是危长清。”
“是。”青灯应下,只是这消息瞒不住,他得下点功夫。
不到最后一步,任何人都不能出手。因为辛斑斓的事情,白鹭洲上下如今人心惶惶,辛家通敌叛国,这顶帽子可是官府扣下来的,学生们议论纷纷,岑栖便下令日后不准再议论此事,这才渐渐平息下来。
可议论虽止,事却没完。危长清的病情又加重了,虽说他是自作自受,可岑栖又不能不管,只好又命医师走了一趟,他不能自理,便让危柳停课了几日,去照顾兄长。
近来白鹭洲诸事繁杂,岑栖更是烦不胜烦,可没想到他日前才吩咐给青灯的事情,还不出三日,消息便传到了危长清的耳朵里。
“先生,学生知道您一定有办法,还请救救辛家,救救辛斑斓。”危柳失态的攥住了岑栖的衣袖,她满脸泪痕,哀求的说道。她与辛斑斓也是自幼一起长大,在她心里,辛斑斓就如同她的哥哥一样,可如今辛家出了事,她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岑栖停住了脚步,回身看着危柳:“你为何觉得,我能救他。”
这回轮到危柳愣住了,她只是觉得岑栖既能如此冷静的处理此事,便应当是有了对策,再加上她心中对岑栖有所倾慕,便始终觉得他什么事情都能做,可这又不可说:“学生只是觉得先生并非凡人,定自有妙计,才来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