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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除万念 ...

  •   其实他很不安。长清从没和岑栖说过,自从来到帝京之后,他心里一直很不安。

      或许是因为远离了他十几年来一直生长的故乡,也或许是因为如今家破人亡,或许青石镇连故乡都算不上,他内心一直感到浓浓的不安,这种不安就连在岑栖的身边都无法消解。

      他很害怕,害怕有一天岑栖也会离他而去,并非是他患得患失,而是这种如无根浮木一般的感觉,他或许这辈子都不想再感受了。

      “等所有事情结束,我们能不能自己盖一间房子……就我们两个?”长清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知道这里就是岑栖的家,他不敢要求岑栖什么,毕竟如今他能与岑栖在一起已然是一种奢求。

      但岑栖却看着他愣了一下,没有丝毫的犹豫说道:“好。”

      温柔的月光下,爱人的脸庞无比柔和,那一双如水般的眼眸像是一汪泉眼,澄澈而又真诚。长清愣住了,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心中忽然释怀了。

      他忽然觉得他此前想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分明一直都能感受到岑栖的爱,还在犹豫什么呢?

      但长清或许没有想过,那是因为岑栖如今活的太通透了。

      他经历了太多,爱过人,也被爱的人伤害,付出过真心,也看透了真心。岑栖曾为他的国家效忠,也看过身边的亲人为国家效忠,但最后换来的却只有沙场上的马革裹尸,所以如今什么也不付出,什么也不期待。

      但直到有长清。

      直到这个让他可以心毫无顾忌交出一切的人出现,在长清的面前他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需要相信。

      所以岑栖爱他,也愿意陪着他在这乱世争锋。

      想到这里,岑栖忽然一脸神秘的笑了笑,从长清的怀中坐了起来,快步走到了屋子里去。

      长清看着岑栖的背影,月白色的长衫被走路时的微风带起,像是一只活泼的兔子一般,第一次将他的小先生和“可爱”这两个字放在了一起,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笑意。

      没过多久岑栖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两手背在身后像是藏了什么东西,挪着脚步走回了长清身边,就见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笑什么?”岑栖被他看的脸颊发烫,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直说道。

      听岑栖发问,长清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太明显了,于是紧忙收敛了几分。都怪先生过于诱人了。

      他此时很想将人一把拉进怀里,可却又怕打断了岑栖似乎要给他惊喜的计划,于是也没有回话,而是反问道:“阿栖给我准备了什么?”

      平淡的月光里,连风都停在了此刻。岑栖笑着从身后拿出了手里的东西,双手捧着端到了长清的面前。

      “喂鱼,答应你的,我一直都记得。”

      粉红色的桃子在岑栖的手中显得更加娇嫩无比,饱满而又多汁的桃子遮住了岑栖的半张脸,小先生躲在桃子后面,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长清愣在了原地,一时间眼神不知是该看着眼前的桃子,还是心里的岑栖。他只是呆呆地伸出了手,接下了那颗桃子:“……没想到,你还记得。”

      那是在当年还在白鹭洲的时候,是岁旦,是在烟火会他与他闹了别扭之后。那时长清亲手做了饺子给岑栖送去,先生喝了些酒,脸上红红的一片,就像是这颗桃子一般。

      那时岑栖有些醉了,同他说了许多平日里不会说的话,不过是随口而言,长清以为他忘了。

      “怎么会忘。”岑栖见他愣神,不由得笑着抬手敲了敲长清的额头,“答应过你的事情,我都会记得。”

      眼前的人就在眼前。长清也弯起嘴角笑了笑。

      “你快尝尝!”岑栖自从知晓了长清今日要回来,特意从树上选了好久,“自从我回京之后,便在院子里种下了这颗桃树,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兑现当初的诺言。”

      “阿栖……”

      长清看着眼前的爱人,眼角不由得有些湿润。他其实从未想过,他会遇见这样一个他爱的人,以及如此爱他的人。他咬了一口桃子,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他还记得当初在白鹭洲的温柔乡时,他也是这样咬着一口桃子见到的岑栖。那时是他们的初见,谁也没有想到原来如今的羁绊已经这样深了。

      “很甜。”长清认真的说道,却见岑栖忽然上前一步。

      衣袖交接之间,他身上淡淡的皂荚香味传了过去,岑栖稍稍仰起头,吻在了长清柔软的唇上。

      毫无预兆的,长清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卸掉了一半,所有的注意都放在了面前,就连呼吸也在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身子颤抖着,却不敢行动半分。

      “我就说,我摘的桃子,很甜。”只轻轻一个吻,岑栖松开了他,看着长清一脸紧张的模样,像是当初在白鹭洲的愣头青,岑栖笑了笑,不由得再次看向了他的双眼。

      “阿栖……”长清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这一刻所有的委屈仿佛都在这一个吻中消解了。

      长清一手拿着桃子没有松开,另一只手轻轻绕过去抵在了岑栖的后颈上,像是抚摸小动物一般细细的摩挲着那一块的软肉,将人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阿栖……”

      长清再一次叫道。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遍遍的念着岑栖的名字,垂着眼眸,眼泪止不住的向下滑落。

      淡淡的皂角香味弥漫在鼻尖,长清低头吻在了岑栖的唇上,用舌头轻轻顶开他的口腔,大肆侵占着属于岑栖的领地。
      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去想,仿佛全部天地都归在了岑栖一人身上。长清紧闭着双眼,眼角的泪却如雨下。

      岑栖感受到了他的颤抖,于是伸出手抱住了长清的腰,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了一起。
      他顺应着长清有些无理的残暴,也回应着他所有的渴求。长清的泪落在他脸上,滚烫的仿佛能将他融化掉,那泪顺着下颚滑落到衣服里面,印在胸口上,仍旧发烫。

      岑栖知道长清为什么而落泪,于是只是回应着,直到长清松开他,因为喘不过气而大口呼吸着。

      两人都没有接过吻,唯一一次,只是当初在青石镇的屋顶上时,长清偷偷亲过而已。但那又和这一次不同,岑栖明显是落了下风。

      “阿栖,谢谢你。”长清看着岑栖的模样,眼角还闪着泪光,于是轻轻将人抱进怀里,嘴角终于偷偷勾起了一丝笑意,又小声补充道:“……我爱你”

      对于长清这种有些别扭的人来说,岑栖倒是没说什么,也没去怪人将自己弄成了这样,只是把头埋进了长清的怀里,死死抱住他的腰,声音有些闷闷的说道:“下次你给我亲死了我看你爱谁去。”

      半是威胁半是撒娇的话,长清低头吻在岑栖的额头上,笑着捏了捏他的手。

      院子里桃花随风而起,又随风而落,花瓣盘旋在空中翩翩起舞,像是有灵性一般,一瓣桃花恰好落在了长清右眼下的长疤上。

      粉嫩的桃花瓣遮住了那道有些狰狞的疤痕,岑栖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一时间仿佛回到了两年前的白鹭洲。他这才意识到,长清不过还是个少年。

      “嗯?”感受到脸颊上的桃花,长清下意识伸手想要将其取下,却没想到有人竟先他一步。

      岑栖手指覆在他脸上,轻轻将那瓣桃花摘下,露出了那道如蛆附骨一般的浅褐色伤疤。

      他从未仔细看过长清脸上这道疤,这疤离眼睛很近,似乎只眨眨眼,狭长的睫毛都会落到上面。

      岑栖觉得那是他的伤,也是他心里的伤,从不敢直视它,可如今他却只剩下了心疼,也才发觉,若是没有这道疤,也没有如今的长清。

      想到这里,岑栖踮起脚尖,抬起头落下一吻在那道伤疤上。

      他总觉得长清还是个少年,可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在如今这个人人自危的帝京城中,他却依靠了他很久。

      “阿栖……”长清被吻的有些后退。他本就因为这道疤在岑栖面前有些自卑,可如今却……

      但岑栖比他要矮上一些,长清一后退,他整个人都扑倒在了长清的怀中,撞在了长清坚实的胸膛里。

      “臭小子,躲什么!”

      这语气,仿佛长清躲开的不是岑栖的一个吻,而是挨先生的一个手板一般。长清有些羞赧的低下头重新抱住了岑栖,任由他重新吻上。

      或许是这个吻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岑栖的话,长清终于从白日里悲痛的情绪中走出来了一些。他将整个身子都靠在岑栖身上,两人相互依偎着,只享受这一刻宁静的风。

      夜晚。和如恣独自一人站在房门前,似乎是准备敲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没有再进一步。

      往日里一副君子仪态的万弦宗大师兄,此时眉眼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只看着那扇紧闭不开的门,整个人的气势都仿佛弱了下去。

      屋内烛光点点,映照出门内模糊的少女身影同样站在了门前,只不过与门外之人不同的是,陈旎音停顿了片刻,打开了房门。

      “大师兄,还有何要事吗?”若是白日里和众人在一起还好,如今只有他们两人,陈旎音反倒有些慌乱了。

      有何要事?和如恣只是脚下不听使唤,身子不自觉的就走到这儿了。

      他看着少女肩头因要就寝而散落开的头发,在月光的抚摸之下平添了几丝温柔之色,和平日里精心梳好的利落发髻截然不同,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无事,只是……师父来了信,问我们何时回宗门。”

      第一次,往日里淡漠如水的大师兄乱了方寸,开始信口胡诌起来。他如今迫不及待想离开这儿,看着看着也忽然觉得这恩恩爱爱的岑栖与危长清有些碍眼起来,更是给他找了诸多的事情,远不比他当初与陈师妹在北地时要……

      “好,只是……我并未收到?”陈旎音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看着和如恣的眼睛,却发现大师兄平日里淡漠的眼眸中似乎有些许动容。

      陈旎音低头抿住唇瓣。或许是夜色太浓,她看错了。

      “……好。”

      和如恣原本想再说些什么,可陈旎音却没有给他机会,像是落荒而逃一般,她应承了一声立刻关上了房门。

      在和如恣的面前,她似乎总是会忽略掉一些世家闺秀的礼仪。不过如今她也顾不上那许多。

      看着被关上的房门,碰了一鼻子灰,和如恣有些愣怔地低下了头,乌黑的碎发落在眼前,叫人辨不清神色。

      他又站在这扇房门前好一会,看着油纸糊的窗户里,烛光映照出的窈窕人影随风摇晃着,宛若他摇摆不定的心。

      次日清晨,岑栖一早就将长清从床上拉了起来,准备今日去稷下学宫一趟。这些日子他一直在书信中和赵千舟商量有关于靖虞的事情,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有必要亲自再去一趟。

      之前长清来府上时国师都并不在府上,可却听闻岑浩荣昨日从涪水回到了帝京城。岑栖今早告诉他时,长清被吓得不行,用膳时连勺子都没拿稳,掉在碗里好几次。

      直到出门时,岑栖才告诉他师父还在补眠。看见长清苦着一张脸的模样,岑栖忍不住笑出了声,伸出一只手捏住长清因为生气而鼓起的脸:“你这么怕我师父做什么?”

      “那可是国师啊……”长清越说声音越小,却忍不住狡辩道。但是最关键是,岑浩荣不仅仅是国师,还是岑栖的师父、义父,这和见了家长有什么区别。

      但看着岑栖一脸坏笑得模样,长清也忍不住把人抱在怀里使劲揉了揉。他想起今早青灯看笑话的表情,不由得又捏了捏岑栖软软的腰,谁让他俩是一伙的。

      今日大晴,太阳烈的很,灼的人发烫,空气中却并不怎么热。好在路上没什么人,两人就这样一边闹着走到了稷下学宫。

      这是长清第一次和岑栖一起出门,也没有戴他平日里惯戴着的斗笠,一路上看什么都新鲜的很。到了稷下学宫后也并没有像岑栖上次来时被守卫拦着,而是被恭恭敬敬的迎了进去,想来应当是赵千舟已经吩咐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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