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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除万念 ...


  •   “危长清,你!……”骆暮歌咳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却又看见危长清这张如今像是煞神一般的脸,两只眼睛睁的老圆。

      危长清却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直接威胁道:“再敢说话,我割了你的舌头!”

      骆暮歌知道危长清说的不是假话,于是也不敢再吭声了,却见危长清从身后掏出了一个巨大的麻袋。

      不知为何他心里一慌,身体下意识的向后仰,还未来得及多加思考,眼前一黑,只感觉被人举起来了。

      危长清自然不可能正大光明的带着人出去,任骆暮歌在麻袋里折腾个不停,于是用力地拍了一下骆暮歌的屁股,警告道:“再乱动给你打晕!”

      他发现骆暮歌这人特像驴,又
      倔又难驯,总要让人使上些手段,否则非要鞭笞才行。

      危长清摇了摇头,没再多想,带着人赶忙往国师府去了。

      天色尚早,岑栖刚从文府回来便遇见了抓着人来的危长清,一个是从正门进,一个是从偏门进,两人在院子里撞了个满怀。

      岑栖身子不弱,可自然是撞不过危长清那硬邦邦的胸膛,站在原地揉了揉被撞的发红的额头,一脸怨怼的看着长清。

      “都怪你,走这么急做什么!”岑栖微皱着眉,没好气的说道。

      “我错了我错了。”长清胳膊一松放下了手里的麻袋,连忙将人拉进怀里躬身去哄道,“我这不是着急见你嘛。”

      麻袋里的骆暮歌听见了岑栖的声音,连忙想要呼救,却被长清一把摔在地上,闷声叫了一下。

      “借口!”岑栖没听见骆暮歌的声音,只是嗔了一句,这理由可不能让他满意。岑栖白了长清一眼,挣脱开他的怀抱,转身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先进来吧。”

      “哎。”长清应了一声,连忙抓起地上的麻袋跟了上去。

      等到麻袋被打开的时候,眼前蓦地一亮,骆暮歌下意识伸手挡住眼前的阳光,从指缝中微微睁开眼,却看见了背着光站在面前的岑栖。

      他忽然愣住了,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和从前分毫未变的先生,呆坐在了原地。

      骆暮歌忽然意识到,先生还是先生,可他早已不是他了。

      “这几日他都在我太子府上的柴房里,应当与他背后之人取得不了联系。”长清站在岑栖身侧,沉声说道。

      “……嗯。”岑栖只是点点头,并未再说什么。

      他设想过与骆暮歌再重逢的场景,或许那时他已经功成身就,亦或是隐于乡野。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曾经的得意门生最后会成为一名叛国贼,落到他自己的手里。

      “先,先生……”

      直到现在,骆暮歌才发觉,自己做错了。他看向岑栖身边的长清,不禁苦笑了一声,他这才发现原来现在自己连站在先生身边都是一种奢侈。

      岑栖没有答话,却也没有拒绝让他叫先生,只是面色有些不忍,转过身去又半晌无言。

      他原本以为见到骆暮歌后并没有什么,却没想到真的见了面后,连开口都如此困难。

      或许是看到骆暮歌的脸,岑栖仍旧能够想起一年前在白鹭洲时那个少年,清风朗朗,一心为国,如今却已经面目全非。

      见到岑栖如此,长清有些不忍,他忽然后悔将骆暮歌带来,让岑栖如此为难。

      “栖栖。”长清转过身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心,沉声说道,“我在。”

      岑栖抬起头,对上了长清一双澄澈的眼睛,那眼神像是能够安抚人心一般,岑栖终于勉强地勾了勾嘴角。

      其实他只是有些自艾罢了。岑栖轻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过了身。

      见了岑栖,骆暮歌明显安分了不少,更没有提方才长清将他摔在地上的事情,只是眼神恹恹的,像是丢了魂一般。

      岑栖见此没有多说,直截了当的开口道:“我见你只有一件事,为何要勾结靖虞,你们绑架官员究竟要做何事。”

      “我……”

      为何要勾结靖虞。骆暮歌说不出口。

      当年他得知岑栖离开白鹭洲后,也没有了留在那里的心思,便北上去了安汉,但路途遥远,又遇上三秋谷之乱,还未到安汉便饿昏了过去,再醒来时是一群难民收留了他,他跟随其中,却在马上要到安汉之时,被靖虞的暗探抓住去靖虞当了奴隶,也就是钟梧所在的地方。再后来……

      骆暮歌不愿再回首那段最令他不齿的往事,只是对于绑架官员一事,他低下了头:“我只是钟梧手底下的死侍,关于绑架官员一事,我也不知……”

      他含糊其辞,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却漏洞百出,岑栖和长清听后不由得眉头紧皱,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钟……梧?”长清有些奇怪,印象里似乎并不是这个名字。

      “钟梧就是江梧。”

      岑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没再说什么了。但长清心里却明白了几分,钟乃是靖虞的国姓,这便不言而喻。

      而且不说骆暮歌一介书生是如何做的了靖虞的死侍,单说跟踪他二人一事,若他当真为钟梧做事,以钟梧的心思,又怎可能会放任一名岐周人如此肆无忌惮的在帝京城内做无关于他们行动的事情。骆暮歌和钟梧之间,定当还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

      “那你又为何要跟踪我和岑栖。”长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但对于此事,上次在暗巷里骆暮歌没有说的,如今依然不会说:“我,我也只是听命行事……”

      “你!”

      骆暮歌这一问三不知的态度让长清很是气恼,索性转过身不去看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做给谁看,还想用这副模样让岑栖可怜,难道自己抓他过来还是冤枉了他不成!

      见长清转过身去,岑栖也察觉到了身旁爱人的小情绪,不由得无奈的笑了笑,转身安慰道:“若你不想问,我便不问了,总归也问不出什么。”

      闻言,长清回头看了岑栖一眼,方才还有些恹恹的神色瞬间舒展开来,眉眼间藏不住的笑意:“当真?”

      长清弯下身子探头过去看着岑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当真。”岑栖沉声的语气里满是诚恳,随即转过身看向骆暮歌,“这几日你便待在国师府上。”

      “既然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我便将那钟梧抓出来,届时看你还认不认!”有了岑栖的保证,长清心情也好了不少,于是表情恶狠狠的朝着骆暮歌做了个手抹脖子的动作,看起来幼稚极了。

      骆暮歌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看着岑栖,似乎是知道自己日后大抵是再也看不见他了,这一眼,又像是要将这一年没有见到的先生全数补回来。

      长清见这人像看不见自己一般,只觉自讨没趣,却又被他的眼神怔愣了半分。

      他好像又看到了曾经白鹭洲里那个固执的骆暮歌,一心只想要待在先生身边,甚至将先生奉为神祇的骆暮歌。

      旁观者清,都说最了解自己的人便是对手,那长清或许就是当初最了解骆暮歌的人了,他了解当初骆暮歌对于岑栖的感情,也明白他如今心底的悔恨。

      不过已经没什么用了。

      青灯将他带了下去,从后院走到最西边的小屋子里,这一路骆暮歌都没什么挣扎,像是妥协了一搬。

      天色渐暗,庭院之中忽然狂风大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似是要下雨的迹象。

      长清和岑栖回到了厢房里,辞昼端上来了一碗新茶,是文乾刚刚让岑栖带回来的雨前龙井。

      屋内茶香四溢,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像是能抚慰人的心神一般,叫长清也没那么烦躁了。

      “我还以为,你会问他有关于那尾阴阳坠的事情。”夏日炎热,夜里也是无风,长清随手从屋内拿来了一把白玉折扇,轻轻地为岑栖扇着风。

      岑栖却摇了摇头:“关于阴阳坠的事情,千秋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没有必要再去问,骆暮歌的阴阳坠,多半也是他母亲的。”

      话说到这里,岑栖停顿了一下,抿了抿嘴:“况且,那白玉笛是他母亲的遗物……骆暮歌他,总归从前是我的学生,若是将他送出去的心意当成于他相向的刀刃……”

      岑栖摇了摇头:“那此事不公。”

      听了岑栖的回答,长清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像是松了口气般轻笑了一声:“是我狭隘了。”

      “先生不愧是先生。”说罢他又狡黠一笑,打趣道。

      但岑栖却没恼,只是也笑了笑。他忽然看见了长清今日头上束着的鸦青色眉勒,勾起的嘴角这才笑开。

      原来长清真的记住了他说的话:既希望你有所改变,又希望你仍如从前一般。

      尽管那是模棱两可的,但长清却似乎真的明白了他当时的想法,也证明了他对长清的爱并不是一时兴起,也绝非头脑发热,而是真心实意的去爱着眼前的这个人。

      “天色已晚,栖栖,我该回去了。”少见的,长清主动提出了要离开的话。如今他身在四皇子府,太子的人势必也做了眼线,他不能让岑栖陷入任何一点危险。

      闻言,岑栖点了点头:“万事小心。”

      如今不过一更天,外面街上华灯依旧,灯火喧嚣,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借着人潮,危长清戴着斗笠穿梭在条条暗巷之中。国师府和四皇子府离得并不近,足足隔了有两条街远,这几日危长清已经发现有太子的人在监视他,于是又绕了几条路,才在半条街后看到四皇子府邸那高耸的顶殿。

      他刚松了口气,却忽然感觉到后面有人在跟踪,而且离得很近,与平日里太子府上的影卫感觉不同。危长清心头微沉,脚下不着痕迹的拐进了另外一条暗巷。

      “阁下若是有事,不妨出来一见。”跟的这么近,又没有特意掩盖住行踪,危长清心觉这绝不是普通的刺客,于是开口说道。

      “呵——”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人先是笑了一下,语气里满是不屑,“你就是危长清?他的眼光……还真是一如既往。”

      他言语里明目张胆的轻蔑之意,似乎眼前的人对他来说不过是蝼蚁一般不值一提。危长清转过身去,只看见一个身穿黑色劲装,头上戴着宽大斗笠的人倚墙而站,手里还不时地在把玩着一个乳白色的东西,定睛一看,那竟是人的一块指骨!

      “你是何人。”危长清神色不由得有些紧张。自从他入帝京以来处处是危险,却从没有一人能让他的压迫感如此之重。

      只见那人斗篷转了一下,似乎是朝这边看了一眼:“他,没和你说起过我的名字吗。”

      那人故意将这个“他”字咬的极重,语气中满是玩味,却让危长清眉头紧皱。如果猜的不错,那面前之人应当就是……

      “钟,梧。”

      危长清一字一顿的说道,不由得咬紧牙根。他没想到这个通敌叛国的叛徒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这里,来找他。想到这里,危长清攥紧了拳头,眼中满是恨意。不仅仅是家仇国恨,更多的恨是因为他曾经给岑栖带来写的那些无法弥补的伤害,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此时危长清恨不得一拳打在他脸上。

      但面对危长清的面目狰狞,钟梧却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轻笑道:“你跟我还真的是很像,怪不得岑息会看上你,啧啧,说到底,不过是我的替身罢了。”

      “你!”

      危长清冲动的上前了一步,却立马停了下来。冷静下来。他知道钟梧如此说不过是在羞辱他,而危长清自然不相信他说的话,如今他和岑栖心意相通,自然是会信任他。

      想到这,危长清方才的冲动逐渐平静了下来,松开了手中握紧的拳头:“你费尽心思跟踪我至此,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些?”

      “我只是来警告你。”钟梧说着,从墙边的阴影下走了出来,“不要试图扰乱我们的计划,凡我想杀之人,阻我者必杀之,你若他日身首异处,别怪我今日没有提醒你。”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此时的钟梧却远比刚才可怕,宽大的斗笠之下不时发出几声可怖的笑声,仿佛已经预见了危长清的下场。

      “原来你这么害怕我。”相比于钟梧的笑声,危长清笑地反而轻松起来,“不然怎么会特意来警告我,原来我对你,竟有如此大的威胁。”

      危长清的话轻飘飘的,却十分有杀伤力,钟梧脸色立刻变得惨白起来,好在斗笠遮住了看不见。

      但他并未做出什么举动,也没有与危长清做过多的口舌之争,只是说道:“我言尽于此,既然你不知死活,那也休怪我日后手下不留情了。”

      听钟梧的意思,似乎真的是来提醒自己的?危长清心里不由得琢磨,但等他再抬头看去时,钟梧的身影已经淹没在黑夜之中了。

      不过他为何要提醒自己?危长清所能想到他二人之间的所有关系,也只有岑栖了,而且听他的意思,似乎是已经知道了他和岑栖的关系。

      从前听岑栖说起那段往事之时,钟梧背信弃义,叛主叛国,将岑栖至于不顾时,他总认为钟梧从未爱过岑栖,可今日一见似乎并不是这样。

      但那也已经是过去了,这条路固然辛苦,但他不会为了任何人的警告而放弃,无论是他的家仇,还是岑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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