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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除万念 ...


  •   听了危长清的话,徵羽不由得抬起头多看了他一眼。

      但这仔细的一眼却让她不由得愣住了神。她分明从未见过此人,为何竟会觉得有些眼熟?

      “徵羽……徵羽?”

      江重唤了她几声,徵羽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她自觉有些失态,于是朝危长清行了一礼,又很快的低下头站在了四皇子身旁。

      见此,江重不由得眉头微蹙。他从未见过徵羽看见谁时这般失态,对方不过是太子府上的门客,只是个脸上有疤的少年,竟值得她花这么多心思去看。

      不知为何,江重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他下意识看向徵羽,却发现她面色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分明是他乐意看见的,但江重却有些心堵。他收回目光看向危长清二人,语气明显的说了一句:“请坐。”

      四皇子一向喜怒不言于色,可今日危长清一见却并不这么认为,起码是在他在意的人面前。

      对于此,危长清也不由得多看了徵羽姑娘几眼。这位琴师姑娘,并不如她的身份这么简单啊。

      他刚欲说些什么,却见那姑娘忽然拨开珠帘走了出去,屋子里安静的可怕,只余下琉璃珠子相撞发出的清脆声音,危长清到嘴边的话只好咽了下来。

      见此,危长清不动声色的看了江重一眼,发现他并未说什么,于是也没有先开口,倒是子书被惊了一下。

      自打进了这间琴室后他便心绪不宁,又恰巧徵羽从他面前走过,裙摆带起的香风钻进他鼻尖,莲花的味道像是带着冷气一般打了他一个哆嗦。子书猛然回过神来,整个人不由得被吓得往椅子后面缩了一下,两脚都离了地。

      感觉到身旁的动静,危长清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子书这才发觉到自己的失态,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江重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多时徵羽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多了一双宽大的鞋子。

      她缓步走到江重的身边,将鞋子放到了他的面前。

      “殿下又忘了穿鞋,当心着凉。”

      但徵羽只是将鞋子放到了江重的面前便站在了旁侧,并没有像其他仆从一样为主子穿鞋。

      或许是因为是琴师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些其他的原因。

      危长清眉头轻抬,他这才看见四皇子因为坐下时上浮的下摆,正好露出了他未着鞋袜的双脚。但此时就连危长清也分辨不出江重这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了。

      江重朝她看了一眼,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弯下腰自己穿好了鞋子。

      “徵羽姑娘当真心细。”危长清随口说道。

      但徵羽却难得看了他一眼;“先生说笑了。”

      她虽然嘴上说是说笑,脸上却无半分笑意,倒是让长清心里有些尴尬。

      江重又随着徵羽说了一些关于子书学习琴艺的事情,尽管众人皆知这只不过是个幌子,可江重却似乎格外上心,竟没让危长清插上过几句话。

      他原本想趁着江重走后向徵羽姑娘询问一下有关于《岁寒曲》的事情,可几人一直说道夜幕四合,江重才提出要离开。

      夜幕已至,危长清也不好在姑娘房中多留,只好跟着江重子书一起离开了。

      他并不知道几年前千秋就已经让元枣将他的《岁寒曲》大肆宣扬,就连青石镇上的乐坊如今也会弹奏了,更不用说在帝京。

      可惜他虽爱玩,却不喜流连于烟花酒巷,只是在意于这位徵羽姑娘的身份,只好等到下次再说了。

      子书和危长清的房间离得很近,刚一回去便跑去了长清的屋子,像是得救了的鱼一般,拿起桌上的茶水一杯接一杯的喝。

      “这是怎么了?”危长清见他的样子有些好笑,不由得问道。

      谁知子书却转过头瞪了他一眼,随后像是自知理亏一般,窝窝囊囊的又转过了身去:“……先生你也没说,咱们要住在这四殿下府上啊……”

      子书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几个字危长清险些没听清。他原本说话就温温吞吞的,此时更显得有气无力。子书转过身子趴在桌子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恹恹的抬着眼皮。

      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来奉命调查的,不是来送死的。

      子书似乎很害怕四皇子。

      危长清眉头微挑,心想道,见他的样子却没有多说,只是解释道:“我一路调查至此,最后的线索出现在四皇子府上。”

      子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松开了紧锁的眉头,看着危长清。

      “你还记不记得摄铃?”危长清问。

      说起正事,子书点了点头。这个摄铃可是官员失踪案最重要的“凶器”,自从危长清同他说过如此玄之又玄的东西后,他就去查阅过相关的资料,可最后却一无所获。

      外面的天色黑压压的,屋里只燃着一柄烛火,离得近了看去,照映着危长清的脸阴沉的可怕:“有人曾听见摄铃在四皇子府附近响起过,仿佛要摄走人的心魄一般,那种独特的声音绝不会听错,所以我们也猜测,恐怕贼人的下一个目标,就会是四殿下。”

      “什么!”

      子书心中一惊,葡萄大的眼睛睁圆了,却半晌没有说出来话。

      危长清说的他自然相信,只是那贼人的胆子竟大到了如此地步,不仅绑架官员,还把主意打到了当朝的四皇子身上!

      “这可是四殿下,他们究竟是何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子书愤愤地说道。

      他虽然怕江重,但并非是讨厌,他自小也算跟在江重身边,对其更多的是敬重,因为那种威严而害怕。而反观对于太子的害怕,更多的是觉得他狐假虎威罢了。

      危长清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他对江重竟是有些在乎的,于是也没有隐瞒,直言道:“恐怕是靖虞的人干的。”

      他说完后叹了口气,“若是我们此次能保护好四殿下,也就能抓到那些人,阻止他们再于我们岐周作恶。”

      但说到这里,子书却有些为难的看向了危长清,嘴角抽了抽:“可你就是个先生,我也只是个书生,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怎么阻止那些靖虞的恶徒啊,他们肯定会派那些武艺高强的人来,到时候我们就是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说罢,子书举起手做成刀状,朝着自己的脖子划了一下,随即又瘫倒在桌子上。

      “太子真是的,这破事办的好是死在他国人手里,办不好是死在自己人手里,这横竖分明就是要我们送死……”想到这,子书不由得鼓起了两个腮帮子,拄着脸有些气恼。

      但危长清却看着他,没再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总不能说自己这身份是假的,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先生,只是一个头脑简单的武夫,帮人解决问题不行,帮人收尸还算是在行,对付靖虞的人他自是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打一双。

      他仍将自己看做是一年前还在白鹭洲的危长清,或许是如今与岑栖的缘故,他也忘记了自己当初是如何成为太子的座上宾,忘了自己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

      想起了岑栖,长清不自觉的笑了笑。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生硬的转了个话题。

      “你从前可学过琴?”他想起今日在庭院里,江重有意让子书同徵羽学琴的事情,不由得问道。

      但子书听了却摇了摇头,摊手道:“我不会啊。”

      他想了想又点点头,像是认同自己方才说的话一般:“半点不通!”

      “嗯?”这下轮到危长清被话噎住了,从前只有他噎别人的份,今日也被人噎了一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看子书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危长清不由得起了一脸黑线。

      “我出身于宁北侯府,君子六艺家中自是会培养,可我除了书、数以外,其他半点不通,更别说琴艺了,那声音简直是不堪入耳……”说到这,子书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恐怕日后是要麻烦徵羽姑娘了。”

      他说的这些,危长清着实没有想到,白日时江重指名要他学习琴艺,他还道子书在琴这一方面颇又造诣,如今看来是没什么指望了。

      怪不得这借口是要和四皇子府上的琴师来学艺。危长清这才明白过来,要是子书当真琴艺了得,哪还用得着一个皇子府上的琴师来教他。

      “……那你日后想做什么?”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危长清随意找了些话题,“总不能一辈子在太子府上做个门客吧。”

      依靠母族势力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尽管如今男子的地位要远高于女子,可毕竟宁北侯府如今出了个太子妃,日后自然是会慢慢舍弃掉这个没什么价值的“假世子”。

      宁北侯三房小妾生的都是女儿,便只好将其亲弟的儿子当做世子培养,也就是子书,可后来“张辞月”做了太子妃,这爵位也自然就没子书什么事了。

      日后想做什么?

      子书没有当它是一个随意找的话题,而是认真思考了一下。

      他将脸枕在手臂上,手指摩挲着袖口金丝缠绕的名贵布料。烛火映在他脸上,柔和的光线摇晃着,子书低着眼,长长的睫毛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目光。

      危长清没有出声打断他的思绪,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屋子里安静了半晌,子书忽然说道:“你知道小帝仙儿吗?”

      他忽然直起身来,眼神熠熠的看着危长清:“就是稷下学宫的祭酒大人,国师的亲传弟子,岑息!”

      “岑息……”

      子书兴冲冲的说道,危长清却愣住了。

      他不是第一次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在青石镇的时候,在万弦宗的时候,在帝京时更多,但每一次他们说起岑息这个名字时,危长清都觉得这个人离自己认识的岑栖很远,像是两个人,两个世界一般。

      但他还是点点头:“……我知道。”

      见他回应淡淡的,子书也反应了过来:“我差点忘了,你是太子的人,他是国师的人,你们应该很不对付吧。”

      说不对付都是轻的,子书想他们应当是势不两立,水火不容,否则危长清怎么在方才他说起岑息的名字的时候反应那么大,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他原本没想再继续说下去,可却听危长清又说;“你……提起他做什么?”

      虽然岑息离他很远,但危长清其实很好奇,好奇别人眼中的岑栖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或者,岑栖从前是什么样子的。

      听他这么说,脸色也变得和平常一样,子书也悄悄松了口气,于是继续说道:“我想成为像小帝仙儿那样的人。”

      他眼中不由自主的带着些钦羡,“他这一生教人无数,几乎各个都成为了如今岐周的栋梁之材,他不靠在战场上杀敌,而是远坐庙堂之高,却可让百万将士用智慧击退外敌,筑起我岐周无坚不摧的铜墙铁壁,在岐周人民心中,小帝仙儿是大家的顶梁柱呢!”

      子书的话,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大海,却激起了千层浪。

      危长清从前听岑栖说了太多关于帝京的事情,但大多都是他如何如何对不起文家兄妹,对不起岐周百姓,尽管在他心中岑栖从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可他却没有想到其实在大家的眼里,他也真的是那般好的一个人。

      “……那从前的事情……你们从没有怪过他吗。”危长清小心翼翼的问道。

      但子书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虽然我们都叫他小帝仙儿,可岑息又不是真正的神仙,谁没被人骗过,这又不是他的错,更何况那个江梧就是个白眼狼……这么多年,我们可一直都在等小帝仙儿回来呢!”子书拄着脑袋,不自觉的咧嘴笑了起来,他是打心眼里为岑栖能够回来而高兴。

      听了子书的话,危长清才重重的松了口气,如释重负一般,也和子书一样,慢慢扬起了嘴角。

      他此刻好想去见岑栖,好想告诉他,一切都不是他的错,帝京从来没有怪过他。

      “你一定会的。”

      “什么?”危长清忽然不明就理的说了一句话,子书眨了眨眼,歪起头看着他。

      “成为和岑息一样的人。”危长清笑了笑,说道。

      听了危长清的话,子书愣了一下,随即被逗笑了一般重重的点了点头,像是扬起了什么斗志,两人隔着一柄烛火看着对方有些傻气的模样,相视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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