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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换前尘 ...


  •   那人身体纤瘦,单薄的像张纸一样,被长清仅用一把短刀钳制住,半分也动弹不得,却也并不似那么害怕,仿佛笃定了危长清不会就此杀了他一样。

      而事实上危长清的确不会,他只将人抵到身后的砖墙之上,正面对着他。两人四目相对,长清却发现那人的眼中有几分躲闪之意,索性没有犹豫,一把扯下了他的领口。衣领被扯开的瞬间,那人慌乱之下连忙将脸别过去,却让长清大吃一惊。

      “……骆,骆暮歌?”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几日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尾巴”,竟然是他失踪多年的同侪,而且不偏不倚不是别人,竟是本就与他合不来的骆暮歌。

      见避无可避,骆暮歌索性也不再躲了,趁着他愣神的功夫伸手就要去拨开长清的刀锋。

      但长清虽然愣住了却也不傻,骆暮歌消失了这么久如今出现在帝京之中,还暗中在跟踪着他和岑栖,人心易变,更何况狡诈如骆暮歌。长清眼神中冷光闪烁,将短刀横在他脖子上半分未移。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跟踪我有什么目的。”没有丝毫的叙旧,他二人之间也不需要叙旧。从当初岑栖走后白鹭洲孤立无援时,骆暮歌选择离开,危长清就觉得此人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人畜无害。帝京的人来找岑栖时他躲什么?

      “你,你放开我!”骆暮歌似乎不愿对自己的目的透露半分,只是一味地想要挣脱开长清的禁锢。但他一介书生到底是体弱,挣扎了半晌也没能让那把短刀离自己远半分。

      长清却摇了摇头:“你既然不愿意和我说,那就去见见先生,想必你们许久未见,定是有许多话要说。”

      长清阴恻恻的笑了笑,放下短刀一手掐住骆暮歌的脖子,皮笑肉不笑的脸上已经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嬉笑之意,让骆暮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掐的并不紧,也没有真的想要将骆暮歌置于死地,只是想吓吓他罢了。但骆暮歌心里却奇怪,这人当真与他印象里的危长清丝毫不相同,当年那个纨绔变成了能随意夺予他性命的魔头,骆暮歌心里的怒火却更盛。

      “你有什么资格能陪在先生身边,先生不过是看你可怜收留你,说到底不过就是先生身边的一条狗罢了!”骆暮歌目眦欲裂,像是要将危长清碎尸万段一般,尽管如今性命还被人捏在手里,却仍忍不住向长清发难。

      不过危长清却不吃他这一套,看着骆暮歌像个小鸡仔一样在自己手里挣扎只觉得好笑:“我没有资格留在先生身边?那你呢,连他的面也不敢见,只敢躲在暗处偷窥,做一只见不得人的老鼠,相比之下若是一直陪在先生身边,当一条狗也没什么不好。”

      长清冷笑一声。他和骆暮歌之间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当年骆暮歌看向岑栖的目光他最熟悉不过,现在亦是如此,可就算岑栖再欣赏骆暮歌又如何,现在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人是他危长清,而不是这个曾经所谓的爱徒。

      想到这里,危长清脸上的笑意也不由得扩大了几分,他没再给骆暮歌再说什么的机会,拿出随身携带的绳子将他押回了太子府上的别院。

      危长清作为太子府上的门客,贸然带回一个不相干的人固然可疑,但如今他被奉命调查京中官员失踪一案,若带回一个嫌犯的话也不算可疑。

      况且。长清也有私心,他现在还不想让岑栖和骆暮歌见面,况且骆暮歌此时出现在帝京的原因不明,贸然将他交给岑栖恐会伤了他。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将骆暮歌带回太子府,竟还会让他在调查官员失踪案上有新的发现。

      这几日他一直在外调查,只将绑了骆暮歌关在堂屋里,却不曾想这人竟体弱到如此,仅仅是两日忘记送吃食,等到危长清再回去的时候就发现骆暮歌倒在地上饿晕了过去。

      再怎么说,骆暮歌也仅仅只是与他曾不对付的同侪,如今算是怀疑他居心叵测的跟踪,与那些他犯人不能一概而论,又是岑栖的爱徒,长清也不好看着他就这么不管,于是将他放在床上解了他身上的绳子想要喂几口水,却没想到在他身上发现了另一样东西。

      骆暮歌怀中揣着一个硬邦邦的令牌,上头雕刻着一朵玉兰花,而背面刻着的,长清一眼便认出了那竟是靖虞的图腾!

      靖虞与岐周交恶百年之久,两国开战更是不下千回,虽说近些年来战事逐渐平息,但岐周国力强盛,靖虞又怎么可能没有虎视眈眈,只是危长清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曾经与他同在一间学堂的同侪,如今竟会是敌国的密探。

      他看着骆暮歌那张惨白的脸,顿时怒火中烧,将方才给他解开的绳子拿过来又重新系在了他的身上,冲着骆暮歌的肚子就是一脚,将他整个人都踢到了地上,随后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水。

      “哗啦——”

      那一碗原本要喂给骆暮歌的水如今悉数被长清泼在了他的脸上。

      骆暮歌一脸茫然的睁开眼睛,就感觉到满脸的茶叶和水都混在了一起。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危长清,只见这人眼露凶光看着自己,一时间的原本的气焰也降了下来。

      “你,咳咳,你做,做什么。”骆暮歌抿了抿唇边的茶水,抬起头看着面前之人,却忽然觉得眼前的危长清很是吓人,和当初可以任他随意捉弄的大少爷竟完全不同。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又想起了岑栖当初脸上所浮现过的表情,发起怒来的危长清和那时的岑栖竟别无两样。

      骆暮歌此时只想到了这些,完全没有想到以如今的危长清已经发现了他通敌叛国的证据,只是有些惊恐的看着长清,被绑住了的双手支撑着身体用力向后退缩。

      但任他恐惧如何,长清却不管这些,此时他也全然不顾曾经的同窗之谊,伸出手一把扼住了骆暮歌纤细的脖子,像是提小鸡崽一样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这是什么。”他强忍怒气,将那块令牌放在他眼前,“骆暮歌,你竟然敢通敌叛国!”

      当那块刻有着玉兰花和靖虞图腾的令牌落在眼前时,骆暮歌仅仅只有片刻的慌乱,随即便很快恢复了神色,一脸镇定的看着危长清:“只是一块令牌而已,我曾与靖虞商人有过往来,此物便是那位商人所赠,是他们商队之物,与通敌叛国有何关系,你休要空口白牙便污蔑与我。”

      “你!”危长清死死攥住那块令牌却无法。

      骆暮歌说的对,仅凭这一块令牌并不能代表什么,或许真的是他冲动了,但他却不会看花眼,方才骆暮歌的神情分明是心虚了,这令牌绝不仅仅是什么靖虞商人所赠这么简单。

      他说不过骆暮歌这个三寸不烂之舌,于是将他绑好锁进了柜子里,揣好了那块令牌离开了太子府。这次他没有犹豫,直接去找了岑栖。

      骆暮歌兴许是以为他这些日子没有动作,是根本不敢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岑栖,却没想到两人的关系早就不似从前。前几日危长清没有去找岑栖也仅仅是因为担心此事会有危险,但如今这块令牌的出现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够解决的了。

      国师府中的湖心亭内,岑栖看着危长清递来的那块令牌有些出神,长清没敢说话,却发现他看着的并不是靖虞图腾的那一面,而是望着那朵雕刻完好的玉兰花在发呆。

      在太子府上时他没来得及细想,如今想来这玉兰花在他身边出现的似乎有些太过频繁了。他心头一紧,想起了当年在明月楼时岑栖曾与他说过的那位喜欢玉兰花的故人……

      “若我没猜错的话,这枚令牌应当是江梧的。”过了好半晌,岑栖才悠悠说道,似乎是想了很久,又很是笃定,“这上面玉兰花雕刻的手法,是当初我教给他的。”

      说到这里,岑栖的心情其实很是复杂,他不懂为什么江梧要用玉兰花来作为令牌,更不懂为什么他要如此雕刻,明明若是他喜欢,大可以让手下工匠随意雕刻就好。

      但如今这些都已经成为过去了。岑栖下意识握住了长清的手,似乎是看出了他疑惑的表情,于是解释道:“江梧就是我曾同你说过的,我的……”

      话说了一半,岑栖忽然愣住了。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去同人说起江梧。是曾经的小乞丐,还是他府上的书童,抑或是岐周的谏臣、军师,还是如今已然归顺靖虞的叛徒。

      想起这些,岑栖不由得攥紧了手心。他对江梧绝没有半分的旧情,如今只有恨意。

      长清的手被他攥的有些发疼,心里却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他其实很害怕,怕岑栖嫌弃他,怕岑栖离开他,但现在……

      “我知道。”长清将另一只手放到了岑栖的手上,安抚道,“不用再说了,我都知道。”

      听了他的话,岑栖这才回过神,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把长清的手攥出几道红印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了长清的手,却立马被他反握住,岑栖没有挣脱,而是伸手帮他揉了揉:“这令牌是从哪来的?”

      事到如今话已经说到了这里,长清也没有半分隐瞒:“还记得那日我曾说过的,跟踪我们的人吗。”

      岑栖点点头,自那日起他就没再见过长清了,没想到他效率竟然这么高,短短几日便有了消息。

      但话虽如此,真到了这里长清却有些难以启齿。或许在岑栖的心里,骆暮歌仍旧是他最放在心上的学生,可清风霁月是他,通敌叛国的也是他,岑栖他真的能……

      “长清?”岑栖见他一时不语,于是捏了捏他的手心,“跟踪的人是谁?”

      “是……”长清看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过了半晌才说道,“是,骆暮歌……”

      “骆……”

      岑栖愣住了,原本微微扬起的嘴角也凝固在了脸上,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长清,听着他从口中说出了这个已经消失了一年的名字,僵硬的点了点头。

      他不会去质疑危长清,因为他知道长清不会拿这种事情骗他。只是,为什么会是骆暮歌?

      事已至此,长清把这一切从头到尾都告诉了岑栖,一直从夕阳欲垂说到夜幕降临,长清将他轻轻抱在怀里,岑栖低着眼,半晌无言。

      其实他只是怪自己,怪自己的无能。

      他想起当年他第一次见骆暮歌的时候,是在白鹭洲院子里那个角落处的倔强身影,到后来的竹林假山上,小少年曾和他说起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登巍巍庙堂,解万民之忧。

      那是个极好的孩子,岑栖始终记得他的志向,可如今不过一年之久,怎么连他自己都忘了呢。

      “我没事。”岑栖沉着声音说道,却也不知这话是说给长清的,还是他自己。

      晚风凉意吹拂,青灯端来了膳食,两人便在亭子里用过了晚膳。

      餐桌上,岑栖夹起了一块青笋放进长清碗里,说道:“近日我得到消息,有关于朝廷官员失踪一案,你或许可以去四皇子府上打探消息。”

      “四皇子府?”

      他与那位四皇子殿下只在春日宴上见过一面,印象却是十分深刻。长清闻言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只说到,“我明日便去瞧瞧。”

      在这帝京之中,岑栖的门道比他要多的多,长清自然不会去质疑些什么。

      夜幕四合,国师府上燃起了烛火。这一整晚,岑栖都情绪不佳,紧锁着眉头,长清特意今夜留下来陪他住了一晚,两人挤在一张床上,长清将他抱的很紧。

      “栖栖,今后都由我陪着你,好吗。”长清轻声在他耳边呢喃。

      岑栖被他念的耳尖发痒,没有说话,却将身子转了过去,把头埋进了长清的胸口,抱住了他的腰,将亵衣的布料攥紧。

      “栖栖,我会陪你一辈子,这辈子,下辈子,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长清的文章一直都写的不好,诗词雅句更是末等,他不会说情话,只会说真话,岑栖知道。

      但他更想让岑栖知道,日后他的身边没有江梧,没有骆暮歌,没有任何人,只能有他危长清。

      他以后再也不想让岑栖因的这些事为难,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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