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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换前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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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嗔怪,似乎是在怪长清从没清楚的表达过自己的心意,而他就这么主动的把自己送上去了。
就算是小山先生,面对自己心爱的人也会有爱耍小脾气的一面。危长清连忙拉住岑栖的手,诚恳的说道:“我心悦你,岑栖,无论是在白鹭洲的时候,还是在万弦宗,抑或是如今的帝京,我只心悦你,从始至终,无论过去,现在,未来,都只心悦你,斗转星移,百死不悔!”
危长清有些着急的说道,生怕自己说迟了一句话,面前的爱人就要离自己而去。
但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岑栖原本听了这话后想如此反驳来着,可看到危长清一双澄澈的眼眸时,他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他不该质疑危长清的心的,从始至终他其实都看在眼里。从前危长清不懂,可他却是明白的,那双眼睛明明满是爱意。如今这番话无论是谁说,都比不过危长清至纯至真。
“……我知道了。”岑栖被他这一番话说的脸颊发热,却忽然觉得手背一烫。
长清情不自禁地落下了一个吻在岑栖的手上。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岑栖并没有抗拒,只是却有些局促,过了好半天也不敢去看危长清,只是轻声说道:“好了,快睡觉吧。”
夜色的遮掩下,长清偷偷弯了弯嘴角,知道小先生这是害羞了,最后也没再逗他,老老实实的盖上被子躺在地铺上睡觉。
而翻过身去的岑栖却合不上眼,他睁圆着眼睛感受着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像是打鼓一样响彻在耳旁,半晌不得睡意。
顺着窗棂飘进来的凉风阵阵,岑栖倍风吹了一个哆嗦,下意识的拽了拽身下的被子,却一下没有拽动。
他这才感受到身后一热,危长清不知何时从地下睡到了床上。
浅浅的而又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后颈,岑栖紧张的一动也不敢动,不知为何连赶他下去的话都没有说出口。
“地下太凉了,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栖栖。”
你都已经上来了吗这不是!
岑栖心里怨怼的喊道,耳朵却被危长清那一句栖栖搞得发烫,红的像能滴出血来一般,好在屋子里很暗,危长清应该没有注意到。
他不说话,长清就当他是默认了,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手也得寸进尺的从岑栖的后腰绕了上去,侧过头把脸颊靠在他的后背上。
感受到从后背传来的温度,岑栖不禁颤抖了一下。他二十多年以来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睡,还没有习惯和别人同床共枕,更别提被人如此抱在怀里了。
但同时岑栖的心里又在告诉自己,这个人是危长清,一时间那些不适也被盖了过去。
“我前几日,见到了太子妃……”岑栖背过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听危长清忽然提起了这事。
“她如今身居高位,又得太子恩宠,早已今非昔比,况且……她已然不认得我了。”长清垂下眼眸,狭长的鸦羽搬的睫毛轻轻扫在岑栖的脊背上。他挨的极近,像是要把整个人都融进岑栖的身体里去。
“我……”
危长清话没说完,却见岑栖忽然转过了身,面对着他。眼前骤然出现爱人的脸,危长清心里方才的那点愁思仿佛都被扯断了去,头脑一片空白。
岑栖原本是紧张的不行,可听危长清这么说却又忍不住转过身,握住了长清另一只手,放在了心口上。
“别怕,你还有我。”岑栖轻轻将额头靠在了岑栖的额上,低头吻在了他眼底的伤疤,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危长清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动的火热。
“无论是太子妃,还是东宫,只要你想,我都会帮你。”
岑栖很少和他许下什么承诺,危长清心里知道他是如何郑重的说出这番话,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点了点头,把头靠在了岑栖的肩上。
两人依偎而眠,意外的,岑栖睡了个好觉。
他做了个梦,梦里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梦中的危长清看上去面容稍长了些,褪去了青涩与稚嫩,身穿一袭黑金长袍,站在高位一般。他低垂着眼眸,眼神睥睨,举手投足间尽是君临天下的气质。不知为何,梦中的他看着危长清的模样想起了那个人,那个曾经也由他一手扶持,最后却将他吞噬殆尽的人。
这并非是个好梦。或者潜意识里岑栖也在害怕,怕长清成为另一个江梧,怕他再次养虎为患,但……
岑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前是长清安静的睡颜。即便是平日里调皮捣蛋得没个正形的人,在陷入梦乡之后,那副安静的模样也会平白增添几分可爱劲儿。岑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动作轻柔地抚上了他那高耸的鼻梁,从上滑到下,直到碰到了两方柔软的唇瓣。
梦境里的种种不过是镜花水月,岑栖相信危长清不会变成他梦里的那个样子,当初是他识人不清,如今想来不过是人的劣根性在作祟,他教人无数,又怎会偏偏误了那一人。
“……栖栖。”
长清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许是因为岑栖还留在他唇上的手指。危长清咬了上去,将岑栖的手指含在嘴里,那笑容颇有奸计得逞的意味。
岑栖被忽然转醒的危长清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指抽了出来攥紧了手心,脸上不由得浮现了一片霞红。
长清见此却是狡黠一笑,将方才含住岑栖的那只手握在手里,低头吻了上去:“怎么一大早就开始粘我,原来栖栖这么爱我。”
“你个混蛋。”岑栖的三寸不烂之舌此时竟落了下风,他说不过长清,一气之下掀了被子,越过他下了床。
看着岑栖气鼓鼓离开的背影,长清笑得更放肆了,又扯过方才岑栖盖过的被子放在怀里,在床上扭成了个麻花。
没过多久,青灯进来收拾了屋子,应当是岑栖吩咐的,让危长清去洗了个漱,青灯见到危长清后倒是没什么好脸色。他在帝京第二次见到这人,自家的主子就被他拐回了屋里,看来这小子就算是如今做了什么所谓的先生,顽劣的本性依旧没变。
“青灯!”长清倒是很不在意这些,笑嘻嘻的把手搭在青灯肩上问道:“你家公子呢?”
感觉到肩上一重,青灯不动声色的将他的胳膊甩了下去,头也不回的说道:“辞昼正在给公子梳发。”
说罢,青灯像是直到长清一定会过去找岑栖一样,又说道:“你老实呆在这里,哪都不要去……”
青灯的确想到这一点了,却没想到长清连他的都没说完就跑了出去,只留下了一道风一般的背影。
其实长清的性格在这一年里已经被磨平了棱角,整个人都变得沉稳了不少,可每当遇到有关岑栖的事情时,就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在白鹭洲的时候,是没有任何烦恼的危家大少。
他不再想这些,欢欢喜喜的跑去了另外一间屋子找岑栖,却看见一个面容清秀的绛衣少年正面色温柔的为他梳发,两人眉眼含笑,举止亲昵,关系似乎很不一般的模样。
一时间,危长清的心里空了大半,昨日与他在床榻间温存的人,今日就又在别人面前笑的如此灿烂,纵是知道岑栖不是这样的人,长清也还是会忍不住有些委屈。
“栖栖—”他故意将尾字那个“栖”的音拉的格外长,从门外几乎是跑进了岑栖的怀里,跪坐在地上抱着他的腿不松手。
“我今早醒来时发现你不在,还以为你又不要我了。”重逢后与岑栖相处的时间愈长,他就愈发变回了从前那副欠的要命的模样,一副茶言茶语的将脸埋在岑栖宽大的外袍里,抬起头来眼睛红的像是哭过了一样。
不仅是岑栖,就连辞昼也被吓了一跳,握着梳子的手一顿,岑栖连忙拍了他的胳膊一下,严声说道:“你这又是做什么,快起来!”
被岑栖“训斥”了一番,危长清也没有再闹下去,只是站起身后眼神若有若无的看了辞昼一眼。
他好歹将长清看做学生教过一年,自然知道他一举一动中的小心思是在想些什么,于是解释道:“他叫辞昼,和青灯一样,是从幼时起和我一起长大的侍童,我待他只如亲弟弟一样,当年我离京后将他留在了我师父身边,所以你没见过他也正常,不必多想。”
岑栖知道长清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所以哪怕是再小的事情也会同他解释一番。长清并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听岑栖如此说后,也全然消解了方才那只有几分的敌意,重新换上了一副笑脸。
“原来是辞昼兄弟,幸会幸会,从前多谢你照顾我们家栖栖了。”长清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得出青灯对他是有些意见的,既然是岑栖身边的亲近之人,他自然要在辞昼面前多博些好感。
只是长清自昨夜后,言语举止都愈发放肆了不少,岑栖有些无奈他的说法,但到底也是没反驳什么,只是怕再过一会长清说不定又要大放什么厥词,于是连忙将梳子交到了他的手里,让辞昼先退下了。
得到了能够侍奉岑栖的位置,长清乐的像是天上掉下了金子一般,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他小心翼翼的梳过爱人的每一缕青丝,合住握在手中,像是握住了什么稀世珍宝。
岑栖透过镜子看向身后一袭藏蓝色深衣的长清,脸上也不由得浮现了一抹笑意。他曾幻想过无数次与所爱之人过这种平平淡淡的日子,认清自己的心意后也想过等到此间事了后与长清隐居在山野乡间,可如今仅仅是在一间小屋子里与他绾发,岑栖便觉得已然心安。
“栖栖。”长清从膝间牵起他的手,弯下腰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有意无意的蹭着岑栖鬓角的发丝,像是一头小兽一般。他想无时无刻都与岑栖黏在一起,长清忽然打心眼里这么觉得。
见他如此,岑栖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伸到肩膀处以便他牵着:“好了,都让着你一晚上了,该说正事了。”
岑栖抽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示意让他起来,“近日我常发现府外有人在监视我,就连出门时,也总好像被人跟踪一样,我怀疑,可能是太子殿下的人。”
“太子。”此事非同小可,长清也正色起来,“我近日也常有这种感觉,听栖栖今日一说,恐怕这会是一伙人,不过太子还不知道你我二人的关系,应当不是他。”
“你最近也被人跟踪了!”岑栖心中一惊,这绝不会是巧合,可他们的关系帝京之中除了他极为信任之人根本无人知晓,这伙不速之客又是何人,有什么目的?
见岑栖神色紧张,长清也忍不住担心起来,他原本并不在意此事,毕竟他如今用小山先生的身份替太子做事,在帝京之中一举一动被人盯着也是在所难免,可如今岑栖竟然也成为了别人盯梢的对象,他就不得不去解决一下了。
“放心。”长清安抚道,“这件事情我会调查清楚的,等抓住了那个罪魁祸首,我定押他前来给我们栖栖赔罪!”
听了这话,岑栖忍不住一笑,方才的那些担忧顷刻间消失了。他自然知道长清口中的“赔罪”是为何意,却也没有戳穿,他从不喜欢被人当作小孩子糊弄,可每每长清在他面前装傻逗他时,岑栖又觉得当一辈子小孩也没什么不好。
他拍拍长清的手,看了看那个随手被他绾上的发髻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只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你该回太子府上了,不然被人看见你堂堂太子门客来了我国师府,我看你有几张嘴能解释。”
他打趣着长清,却也没忘了要哄哄他,两人再三做了分别,岑栖又和他保证以后每五天都能见一面后,长清这才依依不舍的从国师府的后门离开。
只是他没想到,方才还在和岑栖说起有人跟踪一事,刚出国师府门没多久,危长清就又发觉到了身后有人在跟着他。
他习武多年,洞察力比一般人要敏许多,那人看样子并不会武,但无论长清如何走竟然都甩不掉他,当真诡异的很。
听着身后若有若无的脚步声,长清也不再躲闪,转身拐进了一条寂静无人的小巷里,从怀中掏出了一把短刀脱开刀鞘,身子一闪将整个人都藏进了墙角的黑暗之中。
而巷陌口,那灰衣人似乎还在寻找方才一眨眼便消失不见的危长清,探头探脑的朝着巷子里望去,脖颈却突然被冰凉的刀锋抵住。
危长清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贴着那人的耳边低声道:“阁下跟了我这么多日,当真是清闲的很。”
“你!放开我。”那人高高的领口将半张脸都遮住了去,危长清没来得及看见他的面容,却只觉得这声音熟悉的很,握刀的手也是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