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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   那滚烫的、带着龙涎香气的怀抱,如同烙铁般灼烧着萧静深每一寸神经。屈辱、愤怒、被侵犯的恶心感在胸腔里疯狂翻涌,几乎要将他撑裂!李玄胤低沉的那句“让朕抱一会儿”,更是如同最恶毒的嘲讽,狠狠碾碎了他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

      “放手!”一声嘶哑的低吼从萧静深紧咬的齿缝中迸出,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决绝!他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身体猛地向后一挣!被李玄胤箍在腰后的手臂和托在脑后的手,如同精钢打造的枷锁,纹丝未动,反而因他的反抗而收得更紧!

      但这爆发并非徒劳!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在死寂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是萧静深身上那件单薄的素白寝衣!衣襟在激烈的挣扎中被李玄胤紧箍的手臂和萧静深自身爆发的力量生生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从肩头斜斜向下,直至腰侧,露出底下缠裹着背脊伤处的细白棉布,以及一片在烛光下更显苍白的肌肤。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都有一瞬间的僵滞。

      李玄胤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翻涌的暗流似乎停滞了一瞬,目光落在萧静深撕裂的衣襟下露出的绷带和肌肤上,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是怒意?是懊恼?还是……一丝难以言喻的刺痛?箍着萧静深腰肢的手臂,力道下意识地松了一线。

      就是这细微的松动!

      萧静深如同濒死的鱼找到了唯一的缝隙!他猛地一扭腰,用尽全身力气从李玄胤滚烫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动作仓促狼狈,撕裂的寝衣随着他的动作飘荡,露出更多苍白的肌肤和刺目的绷带。他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案边缘,方才撞伤的地方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他急促地喘息着,一手死死按住被撕裂的衣襟,试图遮掩那狼狈的暴露,另一只手则紧紧抓住书案边缘,指节用力到泛白,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此刻燃烧着最炽烈的火焰,死死地、带着刻骨恨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瞪着几步之外的玄衣帝王。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方才那短暂拥抱残留的诡异暖意被撕裂的寒风吹散,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浓重的火药味。

      就在这时,书房外,沈砺那冰冷无波、带着金铁质感的嗓音再次穿透门扉,清晰地刺入这凝固的空间:
      “陛下,臣沈砺复命。”

      这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僵持。

      李玄胤的目光从萧静深苍白倔强、衣襟破碎的脸上缓缓移开,眼底翻涌的暗流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威压取代。他深深地看了萧静深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可测的寒潭。

      他没有再试图靠近,只是理了理自己玄色常服上被萧静深挣扎时弄出的些微褶皱,动作从容而威严,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撕扯从未发生。周身那令人窒息的帝王威仪再次弥散开来,将所有的情绪波动都牢牢锁在坚冰之下。

      “进来。”李玄胤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听不出喜怒的平稳,如同冰层下的暗流。

      书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一身深绯色官袍、面容冷峻如铁铸的沈砺迈步而入。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飞快地扫过一片狼藉的书房——破碎的门窗、散落的木屑、地上残留的毒针痕迹、撕裂的圣旨残骸,最后落在倚靠在书案边、脸色苍白、衣襟撕裂、眼神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萧静深身上。沈砺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如同看着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随即恭敬地垂下视线,单膝跪地。

      “启禀陛下,”沈砺的声音冷硬如刀锋相击,“刺客身份已查明,乃江湖中臭名昭著的‘影楼’死士,受雇于人。其中一具尸体身上,搜出了靖安侯府暗卫统领的贴身信物——一枚刻有‘靖’字的玄铁指环。”

      靖安侯!

      这个名字如同毒刺,狠狠扎入萧静深的心底!果然是他!那个在朝堂上对他攻讦最烈、视他那篇触及勋贵根本利益的策论为眼中钉的靖安侯!

      李玄胤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仿佛早已洞悉一切。他只是微微颔首,深邃的目光转向倚在书案边的萧静深,那目光如同实质的重压,带着审视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

      “沈砺。”
      “臣在。”
      “将证物、口供,连同靖安侯暗通‘影楼’、豢养死士、刺杀朝廷命官——虽无实职,萧静深亦在软禁,仍是朕亲封的世子——的罪证,一并整理齐全。”李玄胤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带着终结一切的冷酷,“明日早朝,由你亲自呈上。朕要看看,这位国之柱石,如何解释。”

      “臣遵旨!”沈砺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只有最纯粹的杀伐决断。

      书房内再次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萧静深压抑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看着李玄胤,看着沈砺,看着这冰冷而高效的帝王权术在他面前运转。除掉靖安侯,拔掉这根扎在他和勋贵集团之间的毒刺,是帝王平衡朝局的必然之举。而他萧静深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不过是递给了李玄胤一把最锋利的刀。

      一股冰冷的悲哀,混合着被当作棋子的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他攥着衣襟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李玄胤的目光再次落回他身上,仿佛洞悉了他所有的情绪。那深潭般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暗流,最终沉淀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至于你,萧静深。”李玄胤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喙的意味,“南境水患,流民数十万,饿殍遍地,瘟疫将起。朝廷拨下的赈灾钱粮,如同泥牛入海,杯水车薪。”

      萧静深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南境水患?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李玄胤向前一步,玄色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将萧静深完全笼罩。他凝视着萧静深苍白的脸,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剥开他所有的伪装,直刺灵魂深处。

      “你那篇被付之一炬的策论,其中关于漕运改道、以工代赈、防疫隔离的条陈,朕看过。”李玄胤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萧静深的心上,“纸上谈兵,终究是虚妄。朕要看看,你这身被斥为‘惑人’的皮囊之下,那颗口口声声装着黎民百姓的心,究竟有几分真?几分能耐?”

      萧静深的心脏狂跳起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玄胤,一个荒谬却又让他浑身血液几乎要沸腾的念头在脑中炸开!

      “三日后,朕会下一道旨意。”李玄胤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一丝……深沉的探究,“褫夺你世子虚衔,以戴罪之身,赴南境,总理赈灾事宜。沈砺会作为钦差副使,持尚方宝剑随行,总督沿途军务,肃清贪渎,保障钱粮畅通。同时,亦是你的监军。”他刻意加重了“监军”二字,其中的警告与掌控不言而喻。

      “朕给你一个机会,也给你一道枷锁。”李玄胤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冰冷而沉重,“用你的眼去看,用你的心去量,用你的命去搏!让朕看看,你萧静深,究竟是一无是处的惑人妖孽,还是……”他微微停顿,目光在萧静深瞬间亮起、却又充满复杂光芒的眸子上停留片刻,缓缓吐出最后几个字:
      “……真能救命的药!”

      救命的药!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萧静深耳边炸响!将他心中所有的屈辱、愤懑、不甘,瞬间冲得七零八落!他怔怔地看着李玄胤,看着那张在烛光下深刻而威严的脸。是陷阱?是试探?还是……一线真正的生机?

      沈砺依旧垂首跪地,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塑,对这道突如其来的任命没有任何反应。

      李玄胤不再看萧静深,仿佛刚才的决定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转身,玄色的衣袍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沈砺,拟旨。三日后启程。”
      “臣遵旨。”沈砺应声。
      李玄胤大步走向门口,身影即将融入门外沉沉的夜色。
      “李玄胤!”萧静深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丝颤抖,却又无比清晰,“若我……真能救下那些人呢?”

      走到门口的身影微微一顿。李玄胤并未回头,只有低沉而充满无尽威压与深意的话语,如同磐石般砸落在死寂的书房:
      “那朕就等着看,你这剂‘药’,能掀起多大的风浪。”话音落,玄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

      沉重的脚步声远去,书房内只剩下摇曳的烛火,一地狼藉,和呆立在书案边的萧静深。

      他缓缓松开紧攥衣襟的手,撕裂的素白寝衣无力地垂落,露出缠着绷带的胸膛。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

      南境……赈灾……总理……戴罪之身……监军……

      无数个词在他脑中翻滚、碰撞。前一刻还是被囚禁、被刺杀、被视作惑人妖孽的囚徒,下一刻却被抛入数十万灾民哀嚎的炼狱中心,手握一线渺茫却真实无比的生机!

      是帝王心血来潮的试探?是借刀杀人的毒计?还是……那深不可测的帝王心底,对他那篇被焚毁的策论,对他这个人,终究存了一丝……连帝王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那被毡毯临时遮挡的破窗缝隙,仿佛要刺破这王府高墙的禁锢,投向那遥远而充满未知的南境。烛光在他苍白却陡然焕发出一种奇异神采的脸上跳跃,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冰层之下,沉寂已久的火焰,终于被这猝不及防的惊雷点燃,熊熊燃烧起来!

      救命的药……

      他攥紧了拳,指节再次泛白,这一次,却不再是因为屈辱,而是因为一种近乎悲壮的、破釜沉舟的力量。

      书房内,烛泪无声滑落,堆积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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