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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父与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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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历829年6月16日>
纤尘在灿烂的阳光下载歌载舞,欢快地跳起了旋转舞。
窗外水晶花园的小精灵们关欣地礼赞晨曦,欢饮花露。
绣着蕾丝花边的柔软幕帘被仔细拢起,系上水光柔滑的绸缎。
仆从们动作间轻手轻脚,手稳到没有让窝在被子里的主人被一丝天光闪到。
犹沾晨露的雪莲花、白蔷薇和紫罗兰在盛放至最美之时被银剪刀剪下,细细去掉尖刺,饰以金银丝带,送至这座晶莹剔透的庞大宫殿,递至那位殿下的卧窗前。
空气中弥散花朵甜蜜的芬芳,金发的侍从温柔地捧起小主人陷进柔软被褥里的手。
“晨星已至。早安,殿下,醒来的时间到了。”
晨曦化作一缕一缕的金线,落在殿下月光凝结般的银发上,晕红的脸颊上,微抿的唇瓣上;这些金色的小精灵欢快地在殿下轻颤的羽睫间嬉戏飞舞,吵醒了小王子的安眠。
珀修斯皱眉睁开眼,雪青色的眸微微着脑地睨了朽木仆人一眼。
眸中犹带初醒的莹润泪光,一丛重瓣香雪兰在那片紫雪地里绽开,晨星为它增添了永恒的辉光,浮光跃金,华灯溯月。
金发侍从赛万伊柯温柔宠溺地微笑,那种毫无杀伤力的眼神在曾从军入阵,浴血杀敌的军雌眼里,简直和撒娇一样可爱。
银发的小王子撑着床铺坐起身。
奶白色的丝质睡袍像一汪湖水,被主人的动作带动顺滑垂落,流光溢彩。
赛万伊柯单膝跪在白色的毛绒地毯上,一点一点服侍殿下穿好今日份的宫廷礼服。
柔软的洛可可宫廷风白衬衫盖在小王子纤白的身躯上,天蓝蕾丝花边的白丝长筒袜包裹小少年纤细的小腿,下身则选择了一条同风格的奶油白底蓝银纹短裤,奶白色短跟皮鞋镶嵌黄金扣带和华丽的蕾丝珍珠。
金发侍从细心而迅速地一个个扣上银托花丝绕镶的深海珍珠扣,打上领结,最后整理好胸前繁琐华丽的褶皱蓝白纱荷叶领。
其他侍从官正好为殿下清洁好面部,捧着温热的湿毛巾退下。
顶着一头漱冰濯雪的银白长发的尊贵殿下,依旧恹恹地垂着羽睫,似乎还沉浸在不久前的美梦中,乖巧地任由侍从们侍奉。
侍从官们轻手轻脚地服侍这位被帝国无数珍宝财富环绕着成长的小王子。
窥视着迷的目光从四面八方传递过来,灼热又隐晦。
哪怕已经服侍殿下多年,侍从官们仍然为他们这位小殿下不经意的短短瞬间流露出的那种奇妙的魔力特质而心神摇曳。
侍从长修长美丽的手指将宝蓝胸针的别针捏歪了一点…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强迫不听话的别针回到笔直原样扣好。
赛万伊柯动作轻柔的带着他的殿下来到梳妆台,高大修长的身型完全遮笼珀修斯,一片衣角也不露。
白金洛可可风格的分屏框镜,蓝金石纹点缀抛光台面,十三神的花草交错玲珑的布满抽屉表面。
配套的白金宫廷矮凳,流畅的腿部曲线似乎在永不停歇地跳一曲浪漫欢快的芭蕾舞,高度正好将小王子的上半身呈现在金框镜子里。
站在殿下身后的金发侍从长嘴角犹噙着笑弧,手下健稳地握起上世纪流传下来的蓝水晶贝壳梳。
曾经的军雌完美的保持住镜子里腰部到肩头倒影的姿态。
殿下柔顺如绸的蓬松长发只在发梢慵懒的翻着卷,光泽柔亮一如所观,梳子的白齿一梳而下,不费任何力气。
知道他的殿下并不喜欢太过繁琐的装扮,并且今天需要和时间赛跑,因此雌虫灵巧的手快速将流泻的银发扎成一个慵懒优雅的鱼骨辫。
寝殿里无声无息——
静悄悄、静悄悄地…
金发虫族没能被镜子映入的脖颈骤然扭曲旋转,起了无数褶皱的颈皮纸一样包裹下面软黏漆黑的沼泥。
恶心可怖的怪物在美丽皮囊之下蠕动咆哮…
惊悚非人的虫瞳撕裂作通向深渊的裂缝,天空一样的蓝眼睛再也看不出任何美丽,唯独剩下如山如海的沉重杀意,凶狠刺向以下犯上的背主虫侍们!无声传达:收拾完就快滚!
被上官的杀气凌迟的虫侍们低着头,不敢再有丝毫越矩,快速利落地摆放好殿下寝宫的物品,两排侍从安静地后退至门外等候。
金发头颅上两颗无机质的蓝玻璃一直凝视他们,直至完全退出正门才正过脸。
手下将蓝白蕾丝发圈束上,三道蓬松鱼骨都被细心地簪上细碎的蓝钻银钿。
手指松开,剩下半截散着的银发就如同月光般从指缝间泄下。
赛万伊柯沉默地将代表王室成员的蓝紫钻权戒呈上,这时,躬身的金发侍从顿住身体,突然又轻又柔地叹了一口气。
已经收敛睡意,正在闭目养神的珀修斯雪青眸子微睁,微翘的细密蝶羽扑闪间,圆润幼嫩的凤眸眼尾微微上挑,透过高精度的水镜喜怒不明地端详他的下属。
“怎么了?”
小王子轻盈透亮的声线从喉间跳出来,美丽灵动如同夜莺啼歌,平淡如水地垂问他的贴身侍从官。
越矩出声吸引到自家殿下的注意力后,金发的侍从官反而有些沉默地单膝跪下。
那层为了讨主人欢心而训练出来的温柔嘴甜的外皮裂开,露出军雌冷肃寡言的一角。
“…属下只是在担心…”
无穷无尽的忧虑宛若阴云般笼罩在军雌的眉眼间。
忠诚的下属已将自己的身心全部奉上献给了自己宣誓效忠的主人!不久之后,他就将离开殿下所在的王庭。
这具牵挂着小主人的行尸走肉,将要离开他的心脏,他唯一的主,去到遥远云下之地,为了实现主人心中的景愿。
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不能再侍奉在主人左右,聆听他的命令。
在这繁杂危险的王庭,他也不能再时刻以身为剑盾,为他的殿下挡下一切来自外界的无礼窥探。
更别提,那群来源纷杂、心思不纯的仆从…若是殿下没有得到好的照顾,那双雪青的明眸暗淡下去…
…无名的利刃简直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失去理智之下,直接撕裂那些胆敢怠慢殿下的无礼之徒!
服役于曾经的“帝国之刃”加西亚上将的直属军队,前途光明的校级一等军官兵——号称“迷之枯叶蝶”的军雌,近乎失格地跪在他的主人面前,无知无觉地向殿下寻求着填满内心巨大空洞的安全感。
能够手撕宇宙异种,十天杀穿一个原始文明星球的身躯在幼小殿下的目光下不自觉地发着抖,像是恐惧地等待着审判的结局,又像兴奋于此刻殿下的目光集中在这具躯体上。
月华银发的小王子微微转头,将冷淡莫测的眸光赐予这只虫族,居高临下的眸子通透地倒映万物,万物都在那泓雪青之下变得渺小。
“无须担心,赛万。”
珀修斯将手放在侍从官的金发上。
蓬松柔软的金发每日都被主人细细打理,以免殿前失仪。
现在仆从的精心准备得到了回报…他的殿下轻轻抚摸这头金发,偶尔的动作轻飘飘掠过敏感的额须,惊起一阵阵颤栗酥麻。
“你是这些年离我最近的那个,不是吗?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会被轻易动摇的那种人。”
一边是赏赐地抚摸,一边是冷漠地宣告。
赏赐是甜蜜,吊着这头兽性的虫族向着既定的方向飞翔;宣告则是冰水,浇灭这只雌虫胸中不自知的贪婪之火。
金发侍从像是被架在冰与火之间,意志沉沦深海,唯有灌入脑中的指令才是他溺亡前的求生浮木。
开着矢车菊的蓝眸失落暗沉地看着他的殿下,像怪物看着即将失去的珍宝。
但是——
某个旧日时光的深处,
他已决意用一生铭记的时刻里...
银边的沉黑制式军装,绶带与军衔徽章整齐。
他单膝落地,虔诚地向着他的主宣誓效忠,最好的成绩令他的主越过一众宣誓者同僚,将至高处的目光恩赐地落在自己身上,他听见主平缓从容的语调,像对他一个人宣告:
“My will is the only criterion for you.”
(我的意志即是唯一准则。)
殿下的意志是绝对!
有一双矢车菊蓝眸的虔信者军雌垂首,眸光如燃。他神圣地亲吻殿下的指尖,斩钉截铁的回答一如当初:
“Yes, Your Highness.”
…
小王子最后套上剪裁合身的天蓝银线丝绸马甲,身后垂下的颀长下摆走动时在空中划出道道优雅的弧,额前蓬松的碎发垂到小少年犹带婴儿肥的精致下颔。
他带着两行侍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穿越光影交错的轴线对称长廊。
脚下白金石纹的菱形瓷砖纹丝合缝纤尘不染,右边近百面金框白晶石落地镜被从中雕琢出剔透玲珑的神话浮雕。
双螺旋的夜明珠帘幕每隔十步便蜿蜒垂下,拱顶之上是镶于银座的红玉髓和青金石,白石雕花与深深浅浅的鎏金勾画成的宇宙全景图,光影的魔力令此地处处巧夺天工。
脚下瓷砖与竖起的白晶镜墙沉默倒映出银月王子与身后两排白衣侍从的身影,华美的镜像令人眼花缭乱。
晨曦的斜光扫来,珀修斯微微转头。
左边的罗马柱和黄金雕栏外的,是一座富集了全部四季轮回的永恒花园。
无数从虫族万万亿星辰疆域被发掘的奇花异草不远亿万光年送来这里,再以精巧的科技设计微调成一个完美的生态系统。
囊括平原与雪山,漠戈和江海,红岩与森海…一切自然能够存在的美被科技封存起来,揉捏成一个生态水晶球,任由王庭的主人翻滚把玩。
一只金瞳黑羽的苍鹰从雪山之巅飞出,盘旋翱翔于天际,自由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珀修斯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走在这座晶宫长廊里,奢靡神圣如神域圣殿的景象不曾令那颗冷漠旁观的心泛起一丝涟漪。
黄金屋里的小王子最终在讲堂室的大门外停下脚步,身后的侍从们适时上前推开那扇门。
神圣的光影缭绕着透过玫瑰花窗落下,空旷的室内只有一个身着白色晨礼服的灰棕发雌虫。
他闻声看过来,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外的被仆从簇拥着的小殿下,定定地看了几秒后,雌虫才扬起微笑躬身行礼:“日安,殿下,您今日的美丽依旧令神灵瞩目。”
珀修斯无视正向他行礼的雌虫,自径走出阴影,走到玫瑰花窗旖旎绮丽的光影下,在讲桌前唯一的帝政椅处停步,坐下。
穿越玫瑰花窗跑进来的妙曼光影是一只神奇的魔术手,趁着幼崽可爱的圆脸还没向着成人的清冷跑去,轻易就抚拭掉小小的星月王子身上的冷淡和距离感,亲吻他,为他蒙上一层柔光的纱。
坐在光中的小王子像一只暴露出柔软肚腹的小兽,弱点为他瓦解任何敬畏和警惕,美丽让他引诱到所有、所有以兽性猎食为本能的虫族…
…真美,真美啊…
没得到殿下任何注意的灰棕发雌虫在心中贪婪的想。
复眼的广阔视距让他哪怕弓着身依旧能够死死盯视殿下的一举一动。
…多想舔舔他。
宽大的椅子对幼童来说有些高,白色小皮鞋落不到地,于是裹着白丝袜的小腿只能悬空晃了晃,低跟白皮鞋上精致金扣反射的流光飞过虫瞳来到大脑,也跟着嬉笑着踢了踢那块流浆白肉,让眩晕充斥脑袋。
雌虫暗自磨了磨发痒的獠牙,悄悄地深呼吸,清凉的、充满自净抑制剂味的空气滚进胸腔,抑制住干渴的喉咙。
灰棕发的雌虫哪怕在微笑着,也依旧掩不住发自内心的傲慢,他抬起身转过头:“殿下,作为您的礼仪教师,请容我提醒您,请不要无视一位向您行礼的绅士…这可不是乖雄子该做的事情…”
正坐在软椅上漫不经心地翻着自己上次留下的书的珀修斯,闻言只是平淡冷漠地斜眸督向贪婪的冒犯者,不走心地搭话:
“是吗?”
矜贵的小王子托举起镶金精装书的书脊,让那本书展开在某一页。
然后轻飘飘松了手,于是高处的书便直直坠落,在脚下鲜红的羊毛毯上撞出一声痛苦沉重的闷响。
“我想…随意翻看他人物品,也不是一名合格的绅士该做的,不是吗?”
举着再也空无一物的手,小王子让一泓雪青湖水掠过他,空无一物,漠然的无视简直可以令任何一位听众深感无地自容起来。
暗自窥伺者笑容僵在脸上,刚想说些什么,珀修斯已经不感兴趣地打断他无意义的废话:“继续,讲你的《社交礼仪》第七章。”
有着莫名的倚仗因而无端傲慢的雌虫礼仪教师快要挂不住那张礼貌面具了,他涨红了脸,张阖一下嘴唇,最终在讲堂室内寂静无声的警告下消声息鼓:“…是,殿下。”
所谓《社交礼仪》第七章的内容是关于雌雄虫交往的部分。
在虫族帝国的任何地方,凡是涉及到那些无比珍贵的雄子,任何雌虫都会聚精会神地听他演讲,为了更加了解那些神秘的、只有拼命努力才有可能接触到的珍宝。
事实上,《社交礼仪》这本书就是雌虫礼仪教师“根据自己的感悟”编制成的。
这位雌虫曾有幸嫁给了两任雄子,第一次是一个普通的C级雄子的雌君,第二次是一个B+级阁下的雌侍,只可惜他的两任雄主都遗憾的早早逝去。
这位年近90岁,面容年轻的帝国雌虫(平均寿命250左右)无比骄傲于自己对这些帝国珍宝的了解,他也慷慨地在书中阐述自己的经验,歌颂雌虫对雄子阁下们的火热追求的浪漫和正确性,文字与语言在他笔下熠熠生辉,闪烁人心。
他站在讲台上,对乖乖的一言不发听着他讲解雌雄关系的浪漫伟大,对帝国产生的贡献如何的小王子激昂地讲着,似乎是恨不得立刻拉着这位出生即为S级的天赐殿下亲身实践一番。
一节50分钟的课须臾度过,一开始就竖起书桌前光学挡板的珀修斯,已经批示完王庭外势力通过光脑传过来的产业财产汇报和下一阶段工作计划报告。
此时一边无聊地转着笔,一边默背一会儿数学课将要学的公式,同时一心三用地默数倒计时。
3、2、1、0…
“啪,啪,啪!”
三声鼓掌声打断了讲台上雌虫的滔滔不绝,和愈发肆意的眼神。
清晰可闻的脚步声在门外的阴影处响起,镶金嵌玉的鞋底被毫不怜惜地踩在脚下,撞出声声傲慢的声响…
守在门口的虫侍没有任何通报声,任由身披蓝金云纹黑披风的灰发雄虫走进来,斜倚在雕花贝壳大门旁。
灰白发的雄虫还维持着鼓掌的动作,一双永远带着嘲讽戾气的上扬凤眼眯起,似嘲似讽地打量着神色僵硬的灰棕发雌虫:“嗤!…讲的很好嘛,怎么不继续讲了啊?”
一片死寂中,珀修斯旁若无人地关上了光学挡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半点眼神没分给被现情人发现在勾搭他年幼孩子的家庭教师。
“陛、陛下…”灰棕发的雌虫面容僵硬,让种族带来的偏灰皮肤更显得面如死灰。
突如其来的东窗事发,让这只基因不高的雌虫可悲的精神岌岌可危,激动乱流的血液让体内植入的纳米机器们如临大敌释放毒素麻痹神经反应。
雌虫痛的打颤,还在试图说话为自己辩解,但在场的人谁也没有再想理会他的了。
还在坐着的珀修斯,被慢悠悠走过来的费尔多明揽住腰抱进怀里。
圆润白嫩的小脸靠在了雄虫陛下的肩上,被披风上的雪花镶金扣硌得有些不舒服,于是小王子轻轻拍了下雄父的肩膀。
费尔多明挑眉,轻捏一下他的小王子可爱的翘鼻,顺势改变了自己的姿势。
“小娇气鬼。”
小王子悬空的小细腿晃了晃,差点踢到灰发雄虫,默默地表示出主人的不满。
可爱的样子惹出雄虫一阵愉悦地哼笑。
雄虫抱住他转身,背对着珀修斯的深紫眼睛盯住僵在原地的雌虫,眼底翻涌出暗沉和杀意的黑泥,几乎要把雌虫吞噬撕碎!
现任虫皇陛下,“卑王”费尔多明一世,轻柔地对昔日情人做出口型:
I want your eyes.(我挖了你的眼。)
看懂雄皇陛下口型的雌虫在恐惧颤栗中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之前还任由他放肆,笑着赐予他皇室专供的无价珍宝的雄虫会这么,这么的…
费尔多明却已经抱着他心爱的小王子轻快地转身离去。
“Dad,我还有别的课要上。”
“嗯哼?课比我还重要?”
“…”似乎在纠结。
“哼哼!神啊!看吧!我怀里这无情的小东西!他日理万机的雄父特地空出时间来陪他玩,他却嫌弃他可怜的雄父…”毫无起伏的捧读语调。
“…抱怨的声音好假。”
“但是我在抱怨。”
“…”
“去吃早茶,我的娇气鬼小王子不饿吗?6点钟就起来的王子殿下,嗯?”
“…”
“哦!Yes, Your Highness.!您忠诚的仆从已经为您准备了最爱的潽伦撒洱红茶和星罗慕斯,请您千万赏脸吃一口!”
这对站在权力之巅的父子在晨曦的光辉中渐渐走远,轻松和愉悦包裹着他们。走在花丛中的金色时光是一块涂着巧克力酱的甜面包,甜美而诱人…
…
训练有素的王庭仆从们为尊贵的主人端上一小块就要花掉十万以上星币的慕斯蛋糕。
皇室御用甜点师用奶油精心雕出栩栩如生的白孔雀尾羽毛,撒上晶莹的虫族可食用红宝石碎,黄金粒被点缀在其上,甜美奢华的洛可可风造型,几乎让人不忍破坏这份完美的艺术品。
一把锋利的银餐刀利落寻常地切开它,将一半盛给坐在水晶桌对面的珀修斯。
小王子捧起华丽的骨瓷杯,啜了一口温度正好的红茶,手指晃动间,淳红的茶汤漾出金黄光圈,醇厚的柑橘和巧克力香气在味蕾绽开,活跃的像有无数小姑娘在舌尖开旋转舞会。
他微微眯起那双圆润的雪青眸子,叉起一块蛋糕,空空如也的胃总算有了点实感。
“啧,亏你能忍那团事儿多的泥巴那么久,要不是我发现了,你还要接着忍下去吗?”
费尔多明睨着眼睛,探身捏住爱子翘挺可爱的鼻子,不到两秒,就被一只小手拍掉,“哟!现在这样就不忍啦?”
被要求早上七点到达教室的小王子,之前漠视可笑的臭虫觊觎自己六节课的珀修斯:绝不是因为睡觉被吵才动手的。
“是你先的。”
有一双通透明眸的小王子淡定提醒,对自己雄父和新来的礼仪教师搞上一事不置可否。
…凭借自认为的了解轻率出手,在床笫风流里自顾自将其当成筹码,一介情人还敢贪婪地舞到王室正统面前的货色。蠢到这种程度,已经可以称为一种令人惊奇的物种了。
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蠢者见蠢?
就像一群权利智斗腥风血雨的老狐狸里,突然长出一个满脑子猎艳繁衍的黄色脑子…
珀修斯:好怪啊,再看一眼.jpg
小王子想到一开始,自己对这位蠢到令人惊奇的先生和他背后的家族做出的权力层面的揣测,就觉得浪费时间。
“啧!我哪知道这个蠢货竟然会把这种…”灰发雄虫的表情似笑非笑,嘲讽拉满:“…以为一个泥巴种可以借此走到明面的王妃位置?”
还敢觊觎我的小王子的天赐基因?
珀修斯刚刚为自己的那杯红茶舀了一茶勺的牛奶,此时正漫不经心地搅着。
金色的茶勺雕花精致,印着玫瑰鎏金纹的骨瓷洁白无瑕,但是都不及天赐级基因的小王子那莹润肌骨的一星半点。
连晨曦都仿佛格外偏爱这位星月王子,撒下的金丝在他身侧流连忘返。
白昼亲吻他,如同亲吻双生的月夜。
费尔多明撑着下巴,歪头看他:“珀休,你10岁的一次发育快要到了吧,我记得还有六个月。”
已经放空大脑休息的珀修斯闻言看他一眼,无声询问:怎么了?
“有想过选个讨喜的雌侍吗?”费尔多明突然石破天惊地问。
珀修斯闻言沉默片刻:“如果我没记错,我才9岁。”
“那又怎样?不过是特殊一点的仆从罢了,拿来消遣逗趣就行,想要多少都可以。”
费尔多明直接伸手抽走他的小王子手中的红茶,入手感觉到有点凉了,顺手就从一旁一直沉默躬身的虫侍手中的托盘上提过茶壶添了一些。
茶壶被放回纹丝不动的托盘,沉默的侍从们是花园里再正常不过的背景板、架子,或是什么平常的没有生命的装饰物,沉默地被锋利的长钉穿透,钉制成令主人最舒服的样子,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珀修斯被他仿佛在说一只可以任意揉玩、丝毫不用在意想法的玩具的说法搞的沉默了一下。
一直隐隐瞧着小王子的神色的费尔多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把被冲散了奶味的热乎乎茶杯塞回他手中,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怎么?不赞同我的话?”
珀修斯用他雪青的眸子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好吧好吧!我可爱的柔软的善良的小王子,”灰白发的雄虫向他年幼的好孩子怜爱的笑,愉快的笑,嘲弄的笑:“不过,我可得告诉你一些真话…铂休!神灵会亲吻温柔之心,可怪物只会藏獠牙于诱哄之下。”
将占据500亿虫族人口中99.96%的那部分蔑称“怪物”,接受着“怪物”们的上供和服务的雄皇。身后沉默垂首,麻木屈服地侍奉暴君的“怪物”雌虫侍从们。
…静默的白昼花园里上演了一场荒诞不经的默剧。
一直到灰发雄虫嘲讽的磁性阴柔声线划破空气的沉默:“These demons aren't well.(那些“恶魔”可不是好东西。)”
这只地位至高,基因却仅为B级的雄虫陛下如此开头。
“玩过星网游戏吗,亲爱的?”
“一次次烧杀抢夺千辛万苦打倒boss然后得到一个个宝箱,开出炫酷的装备金币和药水。你杀的越多,你得到的宝箱越多,你的等级就越高——站的更高、得到更多的资源和他人的目光,一切蜂拥而来,贪欲本能在燃烧,你越来越上瘾。”
“…常见的星网游戏模式。”浅浅玩过一些游戏的雄虫陛下举了一个通俗的例子,咬字清晰,清亮嘲讽。
“雌虫需要我们的信息素。越多越好,越高等越好。那是生命之泉的黄金水、极乐神国的迷魂药,让他们精神稳定精力充沛,远离发热期的狂躁痛苦,甚至高等级的信息素可以影响他们翅翼和基因的后天发育——力量!”
说到这里,雄虫猛地抬高声调,仿佛一首诗念到了高潮,激昂地咏叹调几乎可以让听众看到那个沉浸于贪婪带来的力量的堕落者。
“有了这个,权杖和黄金滚滚而来…”阴柔的声音又降了下来,轻缓柔和地在耳膜画出诱惑的圈。
“雄虫则是一个个分出等级的宝箱,里面藏着他们渴望得不得了的宝藏和装备——信息素…但谁不渴望得到最好的那个呢?贪婪可是我们的天性啊。”
费尔多明对他的好孩子眨了眨深紫色的凤眼,喝了一口自己那杯皇室贡品红茶。
“刨开他,肢解他的斤两价值,用诱哄、用美丽的事物、用一切针对惰性的承诺,诱惑着他向下堕落,安心幸福地躺在柔软的爱之花上,直到有毒的花香将他完全溶解,他们就能嬉笑着舔舐他的血水,踩着他的尸骨和遗产向上爬,拥有更多的权杖和黄金。”
雌虫侍从沉默地听着帝国的现任主人关于他们的评价,如同被挖去了脑中关于听力的神经。
“所以,”白骨瓷杯底在碟子上发出金玉相撞的清脆声响,费尔多明与珀修斯双眼对视:“不要相信,不要沉溺,不要妥协!用鞭笞、用训刀,玩弄就好,要怪就怪他们自己怀抱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想吧!反正只不过是500亿送上来的廉价玩具而已,不是吗?”
雄虫嗤笑:“真爱?那太可笑了。”
费尔多明深暗的紫色眼瞳看着他天赐的小王子,冷酷阴翳地想着:果然,挖眼还是太便宜那团泥巴了,他怎么敢带坏我的小王子,想要引导他沉迷愚蠢的情爱和欲望?哈!
…我的小王子会是权力意志的主人,是整个虫族的驯主!他会做到我没做到的一切,得到所有想要的,一直一直向上走,站到巅峰处,没有人敢于轻视冒犯他!
…区区雌虫,不过垫脚石。
欲望的火同样在雌雄一脉相承的雄虫血液中涌动沸腾,激烈地鞭打着这只站在高耸崖尖的雄虫,让他深紫的眼眸不自觉变暗,翻涌起可怕的泥沼。
沉默地听完雄父的发言,那双雪青眸子的主人不发一言。他没有进行反驳,眼眸似镜,倒映万物却又万物不经心。
气氛一时间陷入沉寂。
费尔多明克制地摩挲着手指,保持微笑对着珀修斯说道:“嗯哼,亲爱的,早茶时间要结束了,不是还有课吗?去吧,亲爱的,我骄傲的小王子。”
黑衣的国王侍从沉默叫来了珀修斯的虫侍们。
费尔多明坐在原位笑着看银发的小王子渐渐离去,消失在花丛的倩影中。
他依然保持了微笑,笑肌机械高抬,牵附于白骨表面,一动不动的像一尊惊悚石膏像,毛骨悚然的可怖填充他的每一寸孔隙。
暴戾残虐的虫族国王,怖笑着微微转头向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发红眼侍从官,声线阴柔轻缓:“那团泥.巴在哪儿?”
“您的收藏馆制作室里,陛下。”黑发红眼的侍从官温柔微笑着回答。
“well,well…”
那张笑的陶瓷面具寸寸崩坏,一张抽搐着狰狞的脸被掩在双手间。
灰白发的雄虫再无一丝傲慢,他全身都在颤抖,从压抑到大幅度抽搐癫痫,是恐惧又像兴奋,让这个衣着华贵的雄虫像是个该被送进精神病院的重症患者。
可惜在场任何虫族都没有反应,只有又一次深深低下去的头。
黑发侍从官站在花园阴影的一角,带着微笑的鬼面,轻柔愉悦道:“还有一起送来的最新型号的'玩具',陛下,您会喜欢的。”
呵气如兰,温柔蛊惑,诱惑猎物一步一步清醒着恐惧着坠入深渊。